独断大明 第879章

作者:官笙

朱栩带着小永宁,刘时敏等人,挤进了不起眼的角落里,恰好将大堂看的一清二楚。

门口的百姓见这些豪仆也没有过分,都愤愤的瞪了眼朱栩一群人一眼,目光继续盯着大堂,这才是他们感兴趣的事情。

小永宁趴在栏杆上,睁着大眼睛,还不忘李香君,将她拉到边上,低声道:“快看,坐在椅子上的,是陈奇瑜,他是顺天巡抚,堂下站着的,应该也是大官,他们肯定要打架了……”

李香君趴在边上,身后是站着的朱栩,她有些拘谨的道:“大官也会打架吗?”

小永宁哼哼道:“别看他们现在都守礼,一会儿肯定打架!”

朱栩听着小永宁的话,含笑不语,明朝官员对自身的要求相当苛刻,还从未听过有谁动手——太有辱斯文了!

大堂上坐的是陈奇瑜,堂下有两个人,一个是魏学濂,另一个是顺天府右丞,孙朝启。

魏学濂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冷眼盯着对面的孙朝启。

孙朝启面上冷漠,也不善的看着魏学濂,眼神都是愤怒之色。

陈奇瑜坐在上面,倍感头疼,却还是要将事情做完,他挺直身体,看着下面的两人,沉声道:“魏大人,孙大人,今日你们其中一人必须说服本官,否者本官将请靖王,吴大人一同商讨,到时候就没有你们说话的份了!”

魏学濂一听,连忙抬手,道:“大人,下官已经言明,此次宛县贪污案,皆有知县白尚又引起,白尚又本是吏部候补,多有不法,下官已经盯他很久,这次调任也不过是调虎离山,何以不过区区半个月,就要将宛县一网打尽?”

宛县就是宛平县,口语也多称宛城县,是顺天府直辖的两个大县之一。

魏学濂话音未落,孙朝启冷哼一声,道:“笑话,他一个刚刚履任不过半个月的知县,何以就能挪用赈灾粮一万石,钱八千两?你身为督政院反贪局主事,为何不查明真相,反而一再包庇?莫不成你也有参与,要包庇其他人?”

“胡说!”魏学濂转向孙朝启,冷声道:“本官何来包庇?白尚又的案情清楚明白,并没有其他人涉案,孙大人执意要将其他人一同收押调查,莫不是怕有人当了你的官路或者其他的财路吧?”

“魏学濂休要血口喷人!”孙朝启大怒,上前一步,近乎吼叫道:“本官清清白白,在宛县从不曾有亲友!此案与本官完全无关,本官是认为你徇私舞弊,故才请陈大人做主,容你我相辩,否则依照规定,曹鼎蛟乃是你的同窗好友,你理当避嫌!”

“笑话!”魏学濂不甘示弱,大声道:“本官查的是白尚又的案子,与曹鼎蛟何干?本官为什么要避嫌?”

“但是曹鼎蛟涉案了!”

“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只要拿出来,本官立刻抓人!”

“那你有他没涉案的证据吗?你是他的同窗,明知到他有嫌疑,不但不避嫌,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胡说八道!他不涉案还要什么证据,莫不成你要本官编造证据不成!”

“那他就是有嫌疑,不管如何,都应该先行拘押,待查明再做处置,为何不闻不问,还在这里为他狡辩!?”

“本官在狡辩什么?他未曾涉案,本官无权抓他,是你孙大人一直在逼本官抓人!”

“休要信口雌黄!本官何曾说抓他,他分明是有嫌疑,当先行拘押,暂停官职,调查清楚再由陈大人处置!”

“查案讲究证据,现在人证物证具无,全凭你孙大人一张嘴就要抓人,莫不是我国朝也要行那‘莫须有’之事?”

“放肆!本官所说全是老成谋国之言,何来‘莫须有’……”

第800章 “判决”

上面的陈奇瑜一直在面色不动的听着,心里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大致情形他已经知晓,情况是,白尚又调任宛县,被反贪局拿下,牵扯不少。反贪局主事魏学濂认为曹鼎蛟不曾涉案,不用拘押;而孙朝启认为曹鼎蛟有嫌疑,硬要先拘押,查明再处理。

按照以往的规矩,一个知县犯下重大贪污,一个县大大小小官员都要拘押候审,查明再做处置,可眼下明显行不通。

一来,现在查案,审案,断案之权都不在顺天府,反贪局只是因为要抓他们一个知县前来通报;二来,这曹鼎蛟身份特殊,乃是曹文诏之侄,曹变蛟之弟,两人都是手握大军的将帅,又都是皇帝的绝对亲信,外加曹鼎蛟又是皇帝钦点去的宛县,抓他没那么简单,何况还没有证据。

另外他也有一丝顾虑,要是曹鼎蛟真的涉案,魏学濂在包庇,他要是就此放过,日后事发,他的板子也少不了。

左右难办,他神色淡定,心里却翻转个不停。

朱栩大致看明白了,魏学濂以事实保曹鼎蛟,因为曹鼎蛟一旦被拘押,不管日后查明他是否涉案,仕途都将受到影响。孙朝启却有些强词夺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要牵连曹鼎蛟。

“这是偶然,还是新旧官员之间矛盾的一个体现?”

朱栩背着手,望着大堂里的两人,低声自语。

曹鼎蛟,魏学濂,孟兆祥是政院出来比较拔尖的,身边也聚集了一批人,有不党而党的趋势;老牌的官员对这些政院出来的看不顺眼,能打压就不手软,也渐渐形成默契。

朱栩思索着,魏学濂与孙朝启还在争论,两人的论点渐渐跑偏,加上毫无论据,两人感觉就像在对喷口水,要以气势压倒对方。

百姓们极少能看见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这一面,都睁大双眼,看的目不转睛,就恨得爹妈少生了两耳朵,两双眼睛。

小永宁趴在栏杆上,看的津津有味,而后对着李香君低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这就是在打架……”

李香君“嗯”了声,看了一会儿又仰头看向朱栩,好一会儿又转过头,继续趴在栏杆上,看着大堂里争吵的两人。

陈奇瑜看着两人渐渐又吵了起来,脱离了问题,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够了!”

魏学濂意犹未尽,转过身抬手向陈奇瑜示意。

孙朝启冷哼一声,脸上还都是不甘之色,转向陈奇瑜道:“大人,下官还是坚持将曹鼎蛟收押,若是日后查明无罪,再做安排就是,现今‘新政’如沸,就不能有害群之马在我等之列!”

魏学濂一听连忙道:“大人不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凭白毁了他人前程?定罪当有证据,不可随意株连!”

孙朝启神色坚定,气势不减,抬着手道:“何来定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曹鼎蛟必须先收押,还请大人定夺!”

魏学濂看着孙朝启,再看陈奇瑜,心里突然不安。

曹鼎蛟是他的同窗挚友,不能因为他的缘故毁了前程,神色变幻一阵,抬手向陈奇瑜咬牙道:“陈大人,曹鼎蛟乃是皇上钦点去的宛县,他若是涉案还好,若是没涉案,顺天府却毁了他的官声,到时候,即便曹家不追究,皇上也会看在曹总兵,曹统领的面子上,严厉的追究到底!”

孙朝启脸色微变,心里也害怕起来,曹鼎蛟的身份确实非同寻常,哪怕是王公勋贵都不敢轻易开罪!

但孙朝启已经走到这一步,自然不会后退,再次转向魏学濂,沉声道:“放肆!你在威胁陈大人吗?哪怕皇上今天就站在这里,我也是这样说!曹鼎蛟有嫌疑,就应该进行查处,岂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放之不闻不问,难不成你们反贪局都是这么办案的吗?”

魏学濂紧皱眉头,眼神一闪烁,不再理会孙朝启,对着陈奇瑜道:“大人,此番办案乃是我反贪局负责,顺天府没有权职管辖,下官就问一句话,是否同意反贪局捉拿白尚又,其他的事情下官无心理会。”

孙朝启紧追不放,道:“大人,虽然我顺天府没有权职管辖,可也有监督之权,若是反贪局徇私舞弊,顺天府也会受牵连,不能有糊涂官司在身!”

陈奇瑜见两人又吵起来,一拍板子沉声道:“你们不得再争,容本官商议一番,稍后再定!”说着他就起身向堂后走去。

魏学濂,孙朝启对视一眼,都是冷哼一声,立在那,各有心思。

朱栩背着手,将一切都看在眼底。

如果按照老规矩来说,孙朝启做的没做,一县知县倒台,其他人势必要接受调查,暂时停职也没问题。

魏学濂讲的是新规矩,严肃制度,没证据就不能乱来,不能一张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他微微抬头,有些好奇陈奇瑜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很是两难。

应了孙朝启就得罪了他这个皇帝,得罪了曹文诏,曹变蛟叔侄,更何况不管有事没事,曹变蛟的仕途肯定会受到不利影响,后果更难料。应了魏学濂就要承担风险,且不利于顺天府的团结,也会得罪一些人。

陈奇瑜来到后堂,急急的喝了口茶,然后就沉吟起来。

陈所闻从里面出来,看着陈奇瑜的神色,道:“大人,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