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琅骑竹马
自他的身上,猛然散发着一种实质但无形的力量,有山岳之威,碧海之阔。
就像是奔腾的河水一样,由娟娟细流不断的汇聚,最后竟然成为了江河之势,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很快,一股股寒风呼啸凛冽,细碎尖锐的风刃缓缓凝聚。
风刃如刀,要是卷进去,势必难逃被绞成碎肉的悲惨下场。
“翁叔,难道就连你,也如此看待邕的吗?”
听着昔日志同道合的老者,那充斥着几分威胁的口吻,听得蔡邕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右手一招,身旁出现一股碧绿色的波澜。
蓦然,一片碧绿竹林出现在他的身后的虚空。
这一片竹海,郁郁葱葱,浓的如同无暇翡翠。
隐隐约约,仿佛还有一道虚琴当空,置身于其间,伴着耳边风吹竹叶刷刷作响,听者无不感觉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哼!”又是一声哼声,坐于上座的王允,亦是忍不住出手了。
漫天风沙围绕其转动,在风沙中,视线所触及之人,无不只觉在身体沉重万分,非但一步行走不得,甚至连呼吸都难以负担。
很难以想象,王允那看似老朽的躯体里面,居然隐藏着如此深邃的力量。
“...子师...!你们...即便是真要不念旧情杀某,也多少,让某将话说完吧?到时候,如果你们还是如此看某,要杀要剐,邕绝不抵抗。”对于王允的出手,蔡邕没有丝毫的惊讶,眼眸中确是闪过一丝难以磨灭的痛楚,不禁高呼一声。
在此时,蔡邕的身上,却是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无力与暮气,好像春天已远,夏日已过,秋季落叶,寒冬将至一般。
三百零二 挚友割袍
接连遭到两名旧友的攻击,蔡邕的心,甚是难受。
对于他们出手的理由,他心里明清,可正是如此,他才愈发的难受。
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因为,在以他如今的气魄看来,人的这一生,自古艰难,最难,也不过唯一死罢了。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在这个世上也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恐惧的了。
很多时候,死亡固然也许恐怖,但有时候,也会转变为动力的源泉。
或许是年龄愈大,见多了生离死别,浮浮沉沉,蔡邕之前的那一番话,确是说的是感慨万千。
“....哼,我倒还真的想听听你的话。”或许是想到了昔日的友情,马日磾与王允二人对视了一眼,杀机渐敛,同时止住动作,却依旧隐隐的将蔡邕围拢于其中。
“...多谢。”蔡邕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在意二人的动作,浑身莫名的浩然之气,缓缓涌动,背后虚空中,竹琴的光芒愈发的闪烁。
很快,虚影化实,竹琴幻现,蔡邕盘膝而坐,一手拂过,以膝为琴台,竹香氤氲,整个人显得更加明亮。
蔡邕撩衣而动,十指轻挑,在琴弦上流水般一抹,一缕琴音袅袅飘出,萦绕梁间,
闻得此声,马日磾与王允二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
无韵的曲调显得哀婉自然,仿若是平平淡淡的娓娓叙谈,又似是潺潺流逝的不羁小溪。
虽然乍一听起来,清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相思情肠,酸楚幽痛几难抑制,不知不觉心头便如堤溃洪泄一般,只想着痛快一恸。
在关键之处,琴意的风格,却是又蓦然一转,婉转奏出杨柳之调,融融暖意间略带惆怅追惜,其中的哀伤却已平复。
悠宁安和取而代之,宛如胸臆之间郁塞泄尽后的一剂温补,令人倦意渐起,不由地想要在长长的追逐后稍加安憩,把酒独酌,心愁几何!
“唉,身不由己,乱世之途,身不由己啊!”蔡邕双手合平,琴声渐淡。
他的言语之中,多含有抑郁无奈之意。
这世上的人,不管是光明磊落伟丈夫,还是蝇营狗苟真小人,只要在红尘中打滚,就会经历生死离合,爱恨情仇。每个人心中都有会有所得有所失。
王允与马日磾皆是饱读经书之辈,都听出了,蔡邕他这一声叹息中所包含着的感慨,分明是有感而发。
他们却是不由得惊讶的抬头,认真的看了几眼,脸色却不由地有些微微的变化。
“既然你琴述胸臆,又为何如此变动?”性子急躁的马日磾,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质问道。
语气之中,多有遗憾、愤慨与不解与怨恨之情。
情之深,恨之切。
他却是在愤其不为,又恨其所为!
想昔日灵帝去世不久,董卓任司空,专擅朝政,听说蔡邕的名气,于是征召他,蔡邕推说有病不能去。
当时志得意满的董卓,顿时发怒,骂道:“如今的我,执掌辅助天子临朝,有灭人族祀的权力,就算你再怎么的骄傲,也是不过举手的事而已。”
又急令州郡征召蔡邕到府,蔡邕不得已,只好应命,被任命为代理祭酒,很受董卓敬重。
仅仅只是初入宫廷,他蔡邕便被举为高第,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在朝堂众人看来,蔡邕,无疑便是投奔了董卓!
本来他们这些昔日挚友,自不会因为一点流言蜚语,就相信蔡邕会做出此等之事。
甚至于,他们都相信,好友蔡邕,定是收到董卓的胁迫,还打算商量去帮助他摆脱“魔手”。
然而,当他们私下与其联系,准备让其内应,刺杀董卓的时候,却被蔡邕拒绝。
是以,众人才渐渐相信,蔡邕,是真的“堕落”了。
马日磾与王允,才做出与其割袍断义之事。
“唉,身不由己,吾辈之路,就是要披荆斩棘,不是与人争,而是与经义争,与自己争!”面对好友质问,蔡邕神色黯淡,长叹一声。
想他蔡邕,一声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昔日黄巾祸乱,常有雷霆疾风,伤树拔木,地震、冰雹、蝗虫为害。而鲜卑又侵犯边境,百姓为劳役赋税所苦。
他便上述,申请明堂月令。
于灵帝在位的时候,上请天子按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及季夏之节,居明堂迎祭五帝于郊。
为了导引神气,求福丰收。清庙祭祀,孝敬祖先,养老设教,告诉人守礼化俗,这些都是帝王的大业,祖宗恪守奉行的。
这些事宜,皆是他的职责所在。
如今,之所以不参与刺杀,也是为了报董卓的礼遇之恩,这是他的义务所在。
恩怨分明,是他蔡邕一贯的作风。
“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蔡邕苦涩的一笑,跳过质问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