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贪狼独坐
李福达打开了卷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占婆的富国是必然的,大明的水师会配合他们作战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国土。
这对于占婆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如果他们能打得过安南也不至于远遁海外了。
历史上,原占婆王族、贵族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复国。
这甚至一度持续到了清末,最终连安南也消亡了才停下来。
复国一事,可谓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但大明帮他们复国,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首先就是要拿出一处港口,交付于大明为军港驻扎水师。
这个估计占婆不会反对,甚至他们可能还迫切的希望大明来保护他们。
毕竟,如果他们打得过安南也不至于被灭国啊。
而上面的条件,是每年的水师用度占婆将承担六成。
额定为每年八万两,这算算也不是特别高。
于占婆来说,这每年八万两能买个复国和国家安全还是划算的。
接着的便是安南,李福达需要摸清楚安南的各勋贵、官宦甚至读书人数量。
对于安南的所有有识阶层来说,这是一次全面的洗牌。
卷宗里面提到的模式,甚至连李福达看着都觉着毛骨悚然。
他将从军卒的俘虏中挑选人手,第一要求就是身家贫困、拖家带口的。
而且得跟当地豪绅有深仇大恨的,由他们提交名单、李福达等人核实。
李福达还需要从占婆本地招募人手,由他们来协助完成核实。
然后就是协助国防军、货殖会进攻当地,并对当地进行抄家。
田亩的分配也要根据当地的情况来,直白的说就是货殖会将会按照国朝的税赋收租。
全部田亩按照丁口分配,而这方面的摸底则是需要李福达去完成。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李福达苦笑。
这活儿可不轻松啊!
“悔迟啊!此事成后,你将暂调至调查局任金陵提司……”
亦是这个时候,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
“旁的不说,此番若事成一个靖边伯的流爵咱家还是能与你请一封的!”
李福达听得的是牙不停的搓花儿,得嘞!您这句话,爷们还能不拼命么?!
狠狠的给汪直磕了一个响头,李福达赶紧咬牙切齿的大声应是。
“安南事了,则再往东吁一行。”
汪直这个时候也说话了,却见他笑吟吟的道:“诚公啊!悔迟只是暂时借调到调查局……”
“以后我谍报司于他,可有大用啊!却不能入你调查局哦!”
哎哟~!某这是香饽饽了啊!
李福达一阵激动,汪直这等身份地位一开口说“有大用”。
那前途还能少的了么?!
到了李福达这个年纪了,若说他有多倾心于造反真是不至于。
如今是明朝中期,各方面都算是平稳的时候。
即便是这个时候,根据后世出土古墓的统计数据显示。
这个时期的明朝男性普遍寿命,也就在四十六岁左右浮动。
李福达即便是再不想,也得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继续造反的话,就得冒着让儿孙们一并被抄家灭门的巨大风险。
且古往今来起兵者多如过江之鲫,而成事者不过凤毛麟角。
就算是李福达不为自己加官进爵考虑,不想着光宗耀祖……
他总得考虑自己身后,儿孙们如何自处罢?!
说到底他还有多少年好活啊?!
继续造反,儿孙们全在大明手上等死么?!
便是有侥幸掏出来的,也得躲躲藏藏。
要么成为流民战战兢兢随时可能死逑了去,要么走他造反的老路。
如今的情况就好多了,李福达都活到这把年纪了。
数代多年的造反,说死拼他敢。
但要拼的有价值。
大儿子的亲笔信、汪直给他的腰牌,这些都是拼出来的。
只要是能够拼出东西来,李福达不介意为自己的门楣儿孙拼杀一把。
在露台上安静的听完了汪直与张诚的吩咐,确认两人没有其他命令了。
李福达这才躬身行礼告退,下得露台来已经有两个手下在等着他了。
“此为汪公与提司大人的活动经费,若是不够还可申请。”
却见一面白无须的少年捧着一个小箱子,递给了李福达笑吟吟的道。
“一切人手均由提司大人自行招募,回头把名单、跟脚报上来便是……”
李福达感激的拱了拱手,接过箱子打开眼瞬间就闪花了。
里面的几个格子里,塞着珍珠、金币、银币还有些许铜币。
就这么看估摸得值二三千两,就那几颗大东珠出手就得千两以上了。
“这是谍报司在安南的联络点、切口暗号,大人且收好。”
少年躬身递上了一支卷宗,轻声道:“您可以调配他们支援,或将下属名单、跟脚报与他们。”
“您手上现在有十张空白谍报司提点告身、三十张提举告身,还请您善用。”
顿了顿,少年继续道:“若是有不足,可来书上报督主大人再行添加。”
够用了!这肯定是足够用了!
给了安南一地谍报司的八处联络点,又给了几千两银子、数十张告身。
李福达觉着这事儿要是自己办不下来,那简直就该拉出去砍了拉倒。
再次对着露台躬身行礼,悄然摸出几个金币要塞给这少年。
却被这少年笑着悄悄推回去,隐蔽的摆了摆手。
“丁宗,替咱家送送悔迟罢。”
高台上的汪直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下面这少年赶紧躬身领命。
这少年人走出了一段儿,才对着李福达躬身作揖轻声道。
“大人呐!您做出成绩来,比给咱家金子都重要……”
说着,这少年人居然摸出一个钱袋打开。
从里面拿出几颗精致的小金豆子,不由分说的就塞到了李福达的手里。
“这些都是宫里老祖宗、贵人们赏下的,主要是个稀罕!”
少年人真诚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李大人呐,咱家第一次随老祖宗出宫办事儿……”
“您可以一定要办成啊!”
李福达推脱不掉,只得收下狠狠的点了点头。
随后才告辞而去。
亦是此时的露台上,李东阳、杨一清二人则是说起了现在安南和东吁的情况。
毕竟他们已经战败多日了,总有些许零零散散的信息和逃回去的军卒将此事上报。
“老夫倒是好奇,为何他们的奏表现在才送来。”
杨一清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按说他们此番惨败应该立即上奏请罪求活才是啊!
“哈哈哈……石淙公有所不知,他们首先怕的是灭国!”
汪直哈哈一笑,给杨一清做了解释。
这两国收到战败的事情,已经是全军覆没至少五日后了。
随后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募兵、赴边,准备应战。
毕竟大明似乎军力未损啊,这么好的战略条件如何能不打过去?!
至少按他们自己所想,如果能全歼如此多的兵力……
则强攻两国,也就成为了必然的事情。
“可……他们为何现在,又上奏请罪了?!”
李东阳微微一笑,捻着自己的长髯轻叹道。
“那是因为痴虎儿没发兵开战,他们等了半天未见大军前来……”
杨一清恍然,望向了漂亮的小公爷垂首苦笑。
估计安南和东吁人没看到大军杀来,以为大明也受到了重创。
于是才选择了派出使臣,前来请罪罢?!
杨一清心下叹气,难怪那奏表上言语间非常不客气。
他还说,安南、东吁两方是晕头了?!
明明损失惨重、未曾重创大明,哪儿来的胆子跟大明叫嚣?!
“汪公,这里面恐怕也有你谍报司的首尾罢?!”
李东阳若有所思,突然间望向了汪直。
此时的汪直奔波在外已有一段时间了,这带来的副作用是曾经的富家翁没了富贵模样。
整个人变得清瘦了起来,看着更像是温文尔雅的儒生一般。
“顺水推舟而已,总得给人家些许念想罢!”
汪直矜持的笑了笑,轻声道:“他们倒是真信了,咱家这倒是没想到的。”
你没想到才怪了!
李东阳一脸苦笑,这西厂曾经的厂公本就少年聪慧。
经过这么些年大起大落,还能够稳如泰山甚至一度隐居不问世事全身而退。
那斗争的本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的清楚的。
“按照现在的进度,驿道再十五日左右便勉强可用了。”
李东阳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小公爷。
“那么……痴虎儿,你准备好了吗?!”
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全都转了过来。
这位漂亮的张小公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情。
无论是作为国朝官宦新贵的杨一清,还是内阁阁老李东阳。
抑或是谍报司汪直、调查局张诚,他们都不能决定这次作战的发动与否。
真正能够做出是否发动、什么时候发动的,只有这位默不作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