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点小驸马
即便忙碌,春风楼掌柜依旧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方休,如见了亲爹般,无比热情的迎了上来。
躬身,谄媚道:“少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方休一脸黑线。
自己尚未及冠,放在前世,那也是青少年,顶多算个青年,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老人家了......
“我路过这里,歇息歇息,你不用管我,去忙你自己的。”
方休摆了摆手,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那掌柜还想说些什么,见此,生怕惹得少爷厌烦,于是,只行了个礼,便又去忙活了。
方休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大堂内人流涌动,颇有些欣慰。
如今,一醉方休的招牌已经响遍整个京师。
仅仅一个月,原先欠宝乐坊的银子已还了不少,这还不算上城南的几间铺子。
若将方休现有的资产折算成银子,这个月,至少净赚了一万两银子!
只要能保持这个势头,不出十年,京师首富的位置便要腾出来,让方休坐上去了。
方休坐了一会,面前的桌子便被各种山珍海味摆满。
身边还有个俊俏的小姑娘时刻侍奉着。
“哎......”
他不由叹了口气。
春风楼这个新掌柜,他还是很满意的,精明、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太殷勤了。
斟酒,饮了一杯。
方休这才想起,自己来城南的正事,书坊。
书坊那边,还没去看过,怎么就坐在这里享受起来了。
真是堕落。
只饮了一口酒,桌上的珍馐一下没动,方休便起身,要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竟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夏忆雪站在店门口,美目扫了一眼方休,便不再理会,而是看向前柜的酒坛,说道:“一杯一醉方休。”
声音清冷,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悦耳动人。
一个小厮忙不迭上前招呼,听见这话,面露苦色:“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的一醉方休今日又售完了,还请您明天再来一次。”
好似过意不去,小厮说完之后,躬身行了一礼,又道:“实在实在抱歉......”
夏忆雪也不在意,只摆了摆手,便往门外走。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听这小厮的意思,夏忆雪好像来了不止一次,而且之前也都没买到酒。
鬼使神差,他开口道:“夏捕头!”
夏忆雪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方休,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方休想了想,问道:“夏捕头,可否赏脸,一起小酌两杯?”
夏忆雪越过方休,看向他身后。
桌子上摆着一壶酒,旁边是一盏酒杯。
酒杯之中,清澈透明,分明是她来了几次都没能品尝到的美酒——一醉方休。
夏忆雪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方休,终于点头。
片刻之后,酒桌上,方休看着夏忆雪,脸上不由浮现几条黑线。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亲眼看着夏忆雪是怎么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一直到俏脸升起两坨晕红,眼神变得迷离,才停下来。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酒量,那种浓度的酒,即便如吴毅那样的好酒之徒,都是一杯就倒。
一壶下去,她居然还能好好的坐着......
“谢谢。”
从头到尾,夏忆雪只在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休脸不由抽了抽。
自己真是脑抽了,才想起来要请她喝酒。
“没事,这春风楼是方家的产业,夏捕头下次要来,报我方休的名字即可。”
不管怎么说,夏忆雪也是京都府捕头,英国公的长女,只付出一些酒钱,便能取得她的好感,总还是划算的。
夏忆雪听见这话,却罕见的流露出犹豫之色,良久,才道:“下次,我请你。”
方休有些失望。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次自己请她喝酒,她下次再还回来,两不相欠。
看来,众纨绔口中的‘夏大魔头’绝不是浪得虚名,若能轻易被酒收买,还叫什么魔头啊......
第五十九章 竹轩斋
不管怎么说,方休对于这种有信念的人还是十分尊重的。
堂堂英国公的长女,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明明可以藏在深闺,做她的世家大小姐,却跑到京都府衙,做一个小小的八品捕头。
若非有崇高的理想、坚定的信念和高强的武艺,又如何能让京师无数纨绔闻而色变,称呼其为魔头?
方休目送夏忆雪走出春风楼,自己也起身,向隔壁书坊走去。
书坊的名字为竹轩斋,竹轩的意思乃是用竹子建造的房屋。
竹轩斋虽不是用竹子建造,周围却养了许多雅竹,很有文人气息。
苏轼曾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竹轩斋虽有竹,刊印的内容却并不雅,只有一本通俗话本《西厢记》。
可就这一本《西厢记》,还只刊印了前三卷,且没有发售,只是在隔壁春风楼做了宣传。
前一百名购买《西厢记》者,可以凭借此书在春风楼领取一杯一醉方休。
一本书不过五十文钱,只要抢到,便可以得到一杯十两银子的美酒。
这种买卖,便是傻子,也知道划算极了。
因此,竹轩斋门口,时常会有一些喝的醉醺醺的酒徒来回晃悠,似乎在看,这《西厢记》何时发售。
方休来时,便看见了两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蹲在竹轩斋的门口,时不时的抬头往里张望着。
绕过他们,走入竹轩斋正堂,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前春风楼掌柜,吕四。
吕四原先正捧着《西厢记》的原稿,细细读着,抬头,看见方休,忙不迭迎了上去。
“少爷,您来了。”
吕四站在方休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方休摆了摆手,问道:“《西厢记》印多少本了?”
吕四看向身后忙活的伙计,想了想,回道:“禀少爷,至少一千本。”
方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太少,明天再招些伙计,争取在清明之前,印出一万本。”
“是,少爷......”
吕四应了一声,随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吕四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少爷,这本《西厢记》,小的看过了,所讲的不过是一些男女之事,在小的看来,再普通不过,未必能在京师大卖。
若书印了,却卖不出去,屯在竹轩斋,岂不是做了亏本的生意......”
方休坐下,抿了口茶,淡淡地道:“竹轩斋只负责刊印,剩下的事情,本少爷解决。”
听方休这么说,吕四虽对《西厢记》不甚看好,却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
当初老爷刚离府时,少爷要卖了祖产,他作为诸多管事之一,也是哭天喊地,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两个月过去了,这祖产非但被收了回来,凭借城南这几处宅子和一醉方休,竟还赚了不少。
在此期间,少爷还参加了校阅,斩获头名,被陛下御笔亲封为将军。
这一切,方府的管事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外面还都盛传,方府这位是败家子,人间渣滓。
他们心里却明白,少爷......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此刻,吕四便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少爷,回道:“小的这就贴告示,招伙计!一定在清明之前,印出一万本《西厢记》。”
方休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道:“本少爷知道,当初让你离开春风楼,你心里多有不满......”
吕四吓了一跳,忙道:“小的对少爷,那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满。”
方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本少爷让你来执掌竹轩斋,是信得过你,看重你,因为这竹轩斋,在本少爷的心里,是远远比春风楼要更加重要的。
这天下的酒徒,确实不少,可十两一杯的酒,又有几人能消受得起?
这是在京师,多达官贵人,因此,这一醉方休才可大卖,离开京师,除了江南两道那等富庶之地,一醉方休又能卖出几何?
可这书......不一样!一本书少则几文银子,多则十几文,至多也不过百文,那是全天下都能消受得起的。
若是能打出招牌,进账的银子,一个小小的春风楼,又如何能比?
即便这《西厢记》不能大卖,以后还有《东厢记》、《南厢记》,总有一本,能打出招牌。
到时,你这个竹轩斋掌柜,岂不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要好好做,用心做,万万不可糊弄,本少爷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且从头到尾,将这竹轩斋前前后后的利益,分析的一清二楚,极其透彻。
吕四还沉浸在方休描述的美好画面中。
将竹轩斋开遍大江南北。
到时,全天下的读书人,乃至识字的人,手中捧得书,皆是竹轩斋所出。
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一时之间,吕四有些痴了。
片刻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方休行了一礼。
颤声道:“少爷的苦心,吕四明白,吕四一定不辜负少爷,好好用心,将竹轩斋发扬光大!”
眼眶中有热泪,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方休却不以为意,一口将茶饮尽。
起身,挥了挥手:“其中利益关系,本少爷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竹轩斋成与不成,有一半在你......
多说无益,本少爷要回府了,你好好干吧。”
说完,迈步往门外走去。
吕四忙不迭上前相送,恭敬道:“小的恭送少爷!”
从竹轩斋走出,已是黄昏时分。
春风楼前人来人往,夕阳落在酒楼的角落,暗香浮动,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
多少有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味道。
方休摆了摆手,便有一辆马车迎了上来。
车夫下车,躬身行礼,问道:“少爷,去哪?”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黄昏,摇了摇头,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