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鹰狐
蒯越的脸上浮现一抹萧索,还有几分解脱的神色,缓缓道:“刘景升为主,我为臣属,主公不听劝谏,我只好代主行事,奈何天意弄人,功亏一篑,之后州牧左右说和,仁义之名依旧,我却告病辞官,还平添了一个生死仇家,我蒯家损失不可谓不大。”
“不过,也正是如此,我蒯家才全了主从之义,再不亏欠刘表半分,将来我蒯家无论做何种选择,谁也不能说我蒯家一句不是!”
蒯越的语气中透着些淡淡的怨气,他之前做的事真的是为刘表好,可刘表实在是让他寒心了,甚至,还让蒯越对刘表有了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蒯越的语气渐渐转冷,道:“刘景升虽是仁主,却非明主,之后兄长尽管按照原本想法行事,如要接触李易,也无需顾忌,便是旁人知道,也只会认为兄长是代我赔罪,根本不会有其他想法,而等到李易起兵南下,兄长就可以顺势呼应,成为荆州首功!”
蒯良在一旁听着,并没有因为蒯越的描述感觉兴奋,反而再次出现了那种不安的预感,问道:“到那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我?”
蒯越呵呵笑了一声,毫不在意道:“自然是一死以平息李易心中怨气。”
第二百六十章 蒯家的决断(二)
蒯良呆了一呆,愣愣的看着蒯越的眼睛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睛都有些酸了,这才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不怪蒯良如此惊讶,实在是蒯越的话叫他完全无法理解。
居然要给李易赔命!
至于么?
且不说兄弟情谊不容蒯良答应,单单看他蒯家在荆州威势,谁敢叫他兄弟赔命?
相比较情绪有些失控的蒯良,蒯越这个提出要赔命的当事人倒是淡定的很,不慌不忙的饮着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浑然不像是刚刚还在谈论自己生死的人。
“兄长莫要焦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虽然看好李易取刘景升代之,可李易想要坐稳州牧之位,将来终究少不了我等世家支持,届时只要找人做保说和一二,再送上厚礼,之前些许矛盾必然可以化解,你又何必行那求死之事?”
“再说了,即便不计较你我兄弟之情,你可想过,你若是为了讨好李易而选择求死,我蒯家必然沦为荆州笑柄,说你我是怕了李易,到那时荆州上下还有谁会敬畏我蒯家!”
蒯良的态度很坚决,摆明是不赞同蒯越的选择。
蒯越低着头,眼中闪过黯然之色,不过等他再抬头时,目光已经转为坚毅。
蒯良虽然是蒯越的兄长,比较智谋,两兄弟相当,可是,说到心性果绝,做事手段,蒯越这个做弟弟的却是要胜过做哥哥的蒯良不止一筹。
为了保全君臣之义,为了报答刘表赏识之恩,蒯越能够豁出去,冒大不违刺杀李易。
同样的,在对刘表失望之后,他也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为蒯家的将来铺平前路。
蒯越不慌不忙道:“兄长且听我说,之前你我都说刘景升仁义有余,进取不足,于乱世中不能保全荆州,可是,我等评价州牧之时可曾想过自身所作所为?”
“你我一直以来所做所想,都是维持家族如今的声威,不让其余世家赶超蒯家,看上去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可实际上,说我等皆是庸碌之辈也丝毫不为过。”
蒯良原本还沉浸在蒯越“要死”的深沉之中,可听了蒯越这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蒯越这可一句话直接否认了他蒯家几代人的辛苦啊。
眼看兄长要发怒,蒯越不但没道歉,语气反而更强了几分,又道:“我等若非庸碌,为何不敢与蔡家争一争,看看究竟谁才是荆州第一世家?”
听到这话,蒯良心中一动,怒意敛去不少,有点明白蒯越想说什么了,不过他却是不会赞同,摇头道:“我蒯家与蔡家家势相当,想要分出高下岂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与其相争,不如相辅,否则早晚难免被人渔翁得利。”
“兄长所言甚是,愚弟之前也是如此想法。”
蒯越先是点头,紧跟着继续道:“我一直将李易视为荆州大敌,私下里对其打探甚多,窃以为,荆州之内,对其了解,无人能胜过我。”
蒯良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认同,毕竟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对手。
蒯越道:“李易,白丁之身,有如横空出世一般,踏足官场不到一年时光,便做下无数人想做却做不到的大事,现在占据南阳,为一地太守,可比较治下百姓人口,其实不亚于许多州府,如此成就,不知多少人穷尽一生不可得,实在是不得不道一声厉害,而且,更叫人侧目的却是,李易并没有志得意满,反而锋芒依旧,长久下去,实在不敢想象他将来成就。”
“反观州牧,有爱民之心,原本还能使得荆州祥和,可李易到来之后,却有如那百年枯树,已然是周身死气缭绕啊!”
“兄长看李易到荆州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聘挂印辞官,州牧数次相请,拒不受命。”
“新野城下,明明坐拥万人兵马,却被孙策一武夫小儿以一击百,ián zhàn连捷,折尽了荆州颜面,若非是有李易领兵出战,蔡冒张允如今已是冢中之人。”
“之后李易在襄阳,声望一日胜过一日,与蔡瑁关系暧昧,黄承彦更是携妻送女举家投靠,由此可见,李易掌握荆州几乎已成必然之势!”
蒯良点头道:“此言不差,我也知道李易前景极好,可是你要知道,得荆州易,守荆州难,李易终究离不开我蒯家。”
“唉,我的兄长啊,你为何还是不明白!”
蒯越忍不住在腿上拍了一下,大声道:“李易以白丁之身,能斗得董卓,取得南阳,再回首雄视荆州,其势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反观你我世家传承千载,积蓄百年,却是战战兢兢,蜗居一地,莫非要做那守户之犬不成!”
蒯良浑身一震,蒯越只是称赞李易也就算了,可说他是守户之犬,这就受不了了。
蒯良有心反驳,却无奈的发现,对比李易的所作所为,他们蒯家,不,不止他们,还有荆州的许多世家,连带刘表在内,真的和守户之犬差不多。
蒯越观察蒯良表情,知道他听了进去,同时也想到了将来的事情,心情有些激荡,大声道:“若是太平盛世,你我便是做那守户之犬也就做了,毕竟好端端的,我等若是拉着家族上下行险,那是不智。”
“可如今不同,天下形式诡异,昨日有袁术图谋荆州,今日有李易卧虎在侧,再有明日、将来,还不知到有多少人会打着荆州的主意!”
“既然天下乱势已经显现,我等如果困守荆州,早晚必为人所趁,虽然以我蒯家声望,纵然荆州倾覆之后性命也多半无碍,可那时的蒯家还能有多少声威?真到了那一天,你我可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所以!”
蒯越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道:“我蒯家出路,就是择一明主辅之,助其成就大事,届时我蒯家,必然可以趁势而起,不再局限于荆州一地!”
看着满是雄心壮志的二弟,蒯良轻叹一声,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几许失落,道:“我也看好李易,但只在荆州一地,不想你却是看的那般长远,不过,既然是如此打算,又何必非李易不可,只说如今在河北势头正胜的袁绍,我蒯家若是投奔,岂不安稳?”
蒯越暗暗摇头,自家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求稳了。
蒯越说道:“袁本初的确乃是当世英杰,不出预料的话,河北之地必然尽入其手,但兄长可曾想过,袁绍麾下兵马几何,身后猛将多少,左右谋臣又有多少?”
“我蒯家于袁本初来说虽是肉脯,却非必需,纵然投靠,将来所得也不过与今日相差仿佛,反观李易,虽有齐桓之志,但羽翼还未风满,我蒯家若是真心投靠,就是雪中送炭,一旦李易得势,于情于理,我蒯家都不会被亏待。”
“再者说了,早年我曾与袁本初同在大将军帐下效力,西园八校尉,唯有袁本初当得上大将军之后第二人,然而,袁本初虽能汇聚人心,却不能尽其用,再加上身边左右良莠不齐,又被名声所累,言行容易被他人左右,做事往往事倍功半。”
“联军讨董就是印证,袁本初若能妥当安排,以当日联军威势,杀董卓之人就不是李易,而是袁绍,所以,袁绍如今声势虽大,可我观之,却总有虚幻不实之感。”
“反观李易,虽然麾下不过区区数人,却是叫我不敢有丝毫小觑。”
“除去黄承彦,前些时日我得到消息,蔡邕蔡中郎也在李易身边。”
蒯良原本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想蔡邕的名字冒了出来,登时一脸愕然,惊讶道:“什么,你说蔡大家?”
蒯越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古怪的表情,道:“消息不差的话,李易应当还霸占了蔡中郎的女儿,所以,蔡中郎怕是早晚被李易所用”
蒯良嘴皮子抖了抖,有心说李易实在不讲究,可再一想,无奈的发现,李易这事干的还真是漂亮啊。
蒯越继续道:“李易麾下有一心腹名郭嘉,出身布衣,也无多少名声,李易却亲自上门相请,当时郭嘉不在家中,李易便代郭嘉为其母担柴挑水,效仿文王拉车,方才得此郭嘉效力,我感觉好奇,曾找机会与郭嘉对答,虽然郭嘉表现只是中人之姿,可我心中却是有着莫名忌惮,即便今日,也说不清问题出在哪里,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郭嘉多半不是凡俗之辈。”
“倘若我猜测为真,李易识人眼光,岂不更是骇人。”
蒯良听着听着,脸上也满是思索之色,想不明白李易是如何找出郭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