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鹰狐
“你你啊你。”
糜竺又是一声歎息,道:“你还是不明白我心中顾虑所在啊。”
“这几月家中生意在你手中,没有丝毫起色不说,还因你一时之怒,先是扣下李易下属,然后又以往年积累的人情,让徐州粮商不与李易买卖。”
“你这么做固然一时痛快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我糜家一共付出多少,又收穫多少?”
“唉,我糜家与李易的确有些恩怨,却不是生死大仇啊,可你这般作为,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根本不是为商之道。”
糜芳知道糜竺说的在理,可心中还是感觉有些憋屈,辩解道:“当初在洛阳,李易部将强掳兄长财物,我糜家蒙受如此屈辱,若是忍气吞声,出售粮食与李易,岂不是叫徐州之人小看了我糜家,以为我糜家软弱可欺?”
“呵”
糜竺无力的笑了一声,没然眯起眼睛,微微抬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有些遥远的事情,片刻后,一边轻轻吸气,一边说道:“当初为兄在洛阳城中,亲眼看到董卓弄权,城中混乱无序,当街杀人者比比皆是,哪怕如今为兄偶尔梦回,想起当初场景,依旧是忍不住手足冰凉,周身冷汗涔涔。”
糜芳与糜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后怕之色,当初糜竺身陷洛阳,与糜家断了联络,留守家中的糜芳糜贞二人,几乎就以为糜竺已经遭遇了不测,纵然之后糜竺平安归来,与他们说起洛阳城中惨状,虽然不是亲见,但也让他们惊惧万分。
糜竺继续道:“当初叫做徐晃那人夺我财物之时,我还以为必然身死,好在他并未伤及我性命,说来可笑,那时我心中虽然有些怨恨,但其实庆幸更多,甚是还想谢过他的不杀之恩,要知道当时洛阳城中的商贾之人,哪一家没有被西凉兵劫掠,哪一家没有死人,甚至灭门?”
“为兄能保全性命已经是万分幸运了。”
“等到逃离洛阳,一切安稳之后,为兄也确实是有过设法从李易身上讨回些颜面的想法,不过在听说了李易的一些举措之后,知道他与董卓并非是一路人,那份心思也就淡了,等后来李易杀了董卓,为兄更是暗暗打定主意,今生绝不可与之为敌!”
糜芳不甘道:“那当初之事就算了?李易是一郡太守,大兄是徐州长史,比较身份,不见得比他差了!”
“你还是不懂啊!”
糜竺盯着糜芳,有些恨其不争道:“李易虽然只是一地太守,单以官位论,不如陶使君,然而当初十八路诸侯奈何董卓不得,李易却是取了董卓性命,如此人物,你真的将他当做一个寻常太守看待?”
“李易,我等要么交好,要么避之不见,唯独不可与之结仇,不然为兄睡不安稳。”
糜芳张嘴又想说什么,但这次直接被糜竺挥手打住,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觉得我糜家受了屈辱,想要将这委屈从李易身上讨回来,这无异于玩火,动辄祸及自身。”
“其实,真想出口气,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却用了最为蠢笨的法子。”
“李易缺粮,我等米粮甚多,他要买,我等卖与他就是了,只要暗中稍稍运作,抬上几分粮价,我糜家不但可以多赚一笔钱财,事后李易还会感念我糜家,里外都是我糜家得了好处,这不是胜过你那两败俱伤之策十倍?”
“至于当初洛阳一事,与其与李易斤斤计较,还不如当做不知,等李易将来哪天想起此事,见我糜家不但不做计较,反而卖粮与他,必然心中愧疚,以李易如今年纪,给他十载光阴,很可能会牧守一方,那时我糜家所得,又岂会是区区一些钱财能比?”
“唉,关于李易,我糜家原本大有可为,如今却是晚了啊!”
听了糜竺对将来的一些勾画,糜芳内心深处也有了一丝懊悔,但旋即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小声说道:“小弟不知兄长目光长远,追悔莫及,不过”
糜芳看了糜贞一眼,继续道:“不过既然兄长如此看重李易,也不是没有补救之法啊。”
糜竺望了他一眼,问道:“如何补救?”
糜芳声音又小了些,低声道:“传闻李易派遣使者前来,名目是为了求娶小妹,岂不正好顺水”
“胡闹!”
糜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糜竺一声怒呵打断。
与此同时,糜贞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二哥,显然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
糜贞心有不满,但他是女儿家,不能对自家兄长抱怨,只能放下手中茶勺,低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刚刚糜竺的呵斥声音很大,将糜芳吓了一跳,糜芳不是很明白兄长为何如此动怒,看上去好似比得知自己扣了李易部下的时候还要生气,这让他非常惶恐。
又看向糜贞,虽然糜贞低着头,糜芳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是能看到她的下巴上掉了一颗泪滴。
糜芳心中一慌,赶忙解释道:“小妹莫要误会,二哥的意思不是让你去给人赔罪,只是想到李易年纪很轻,兄长又是那般讚扬他,想来可为良配,所以才那般说的,但你若是不同意,我糜家不答应他就是,你莫要哭泣。”
糜芳说的都是心里话,他真没打算出卖自家妹子,却是没想到兄长暴怒,妹子流泪,让他很是不知所措。
然而,糜芳这边正在解释,糜竺却是更怒了,起身走到糜芳身后,重重的在他的后背上打了三下,同时大声斥道:“愚蠢!”
第308章 典韦入徐州
这年头的教育可不像后世那么讲道理的,体罚是正常手段,不打反而不正常。
糜竺平时虽然是比较和气的一个人,但他这时候是真的生气了,再加上长兄如父,自带强势光环,他打糜芳,就相当于爹揍儿子,糜芳被打得连连闷哼,但别说抗议了,连躲都不敢躲一下,就那么受着。
倒是糜贞见糜竺动了手,也不顾伤心了,很想劝上一劝,但发现大兄眼睛有些红,张了张嘴,愣是没敢出声。
又打了几下,糜竺缓缓收住了手。
自家弟弟虽然让他失望,但平心而论,糜芳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他也知道,糜芳对自家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思,糜竺气恼的是他脑子太笨,太过不争气!
握了握有些疼的巴掌,糜竺冷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打你?”
糜芳这时脸色稍稍有点发白,刚才挨打的地方是后背,再加上糜竺又不是什么高手,所以那几巴掌其实并不怎么疼。
只是糜芳印象中,自家兄长还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真的是太吓人了。
这会见糜竺问自己话,糜芳下意识的就想说,自己刚才不该提议同意李易的求亲,但转念一想,事情貌似不是这么简单啊
不过糜芳也就只能想到这里了,再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看着糜芳的一脸茫然,糜竺感觉手又痒了,连续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忍住打人的冲动,在糜芳的脑门上用力的点了一下,训斥道:“原本我糜家如果与李易结亲,虽然是让贞儿为妾室,略显委屈,但李易终究是人中龙凤,将来前程必然远大,倒也不是不可。”
糜芳抬头偷看了糜竺一眼,心想自己刚才也是这么个意思啊,为何要挨打?
糜贞却是又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没办法,糜竺虽然刚刚动画高手打人,但依旧是一身君子风范,同样的话,同样的意思从糜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是如沐春风,怎么说都有道理,但从糜芳口中道出,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味道,很有送妹求荣的嫌疑。
糜竺又叹了口气,这一会功夫,他都不知道叹息多少次了。
拿起茶碗喝了一口,顺了顺气,糜竺这才说道:“我说的那是之前,原本我糜家虽然与李易麾下部将有些许矛盾,但那是小事,李易是否知道都不一定,如能结亲,其实对两家都是喜事,之前那些许矛盾,只要说开了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糜家扣过李易的部下,还不卖给他粮食,这可是直接削了李易的颜面,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你觉得如今李易对我糜家还能有多少善意?”
糜芳就算再蠢,此刻也品出些许味道了,颤声道:“兄长难事想说,李易是想借与小妹结亲之名,进而对我糜家不利?”
糜竺轻轻点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可能性非常大。”
得到糜竺的确定,糜芳与糜贞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了。
“李易如今年纪不过二十许,入仕不足一年,这期间杀董卓,封侯,任一地太守,这般成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难于其比肩,说李易是功成名就也不为过”
“为兄虽然没有接触过李易,不知其性格怎样,但试问如此年轻之人,又有如此成就,当是何等骄傲?如今李易被我糜家折了颜面,会愿意善罢甘休?”
“此次李易派来徐州之人,是以典韦为主,这典韦是个武人,不通文墨,据说曾经在襄阳城摆下擂台,一日连战数十场,荆州豪杰无人能与之为敌,李易更是称之为步战天下第一,姑且不论这称号究竟有几分真实,但李易既然以此人为使,可见态度之强硬,来者不善啊!”
糜竺叹息道:“论富庶,我糜家于徐州是首屈一指,在整个天下也是小有名气,然而,那些财富是我糜家立足世间的底气,同时也是要命的套索。”
“好在为兄平日里信奉与人为善,尽量不得罪人,又交好陶使君,因此才能守住这份家业,但这些助力终究都是来自外部,有朝一日当真给了旁人对付我糜家的由头,陶使君能出多大力,真的不好说。”
“之前李易购粮一事,很是蹊跷,根据为兄推测,以荆州富庶,余粮足以养活南阳一地百姓,根本无需向外购粮,更不用说到徐州购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