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鹰狐
“这”
李易低语一声,他怎么都没想过,蒯良会亲自跑来南阳跟他见面,这实在是叫人太意外了。
而且,根据方才侍女所说,蒯良明显是躲着旁人悄悄来的。
这就耐人寻味了,之前示好也就算了,这回蒯良难不成是忍不住了,直接上门投拜?感觉上不太可能啊。
奈何事情来的太突然,李易根本没有空暇找人商议,不过转念一想,李易就镇定了,这可是自己主场啊,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在这里把蒯良给做了,蒯家也得吃个哑巴亏。
于是,李易渐渐的镇定下来,缓步走到门前,平心宁神,静静的等待着,不多时,就看到方才那侍女带着一个人影往这边走了过来。
距离李易大约还有丈许的时候,那人停住,侍女向李易做了个万福,便在李易的示意下退去,直到侍女走远,来人方才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与蒯越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
蒯越是那种乍一看儒雅睿智,细看却又带着一两分阴鸷的人,可以让人敬佩,却很难生出亲近,而李易面前的这人,虽然与蒯越面容相似,可神态上却是大有不同,睿智中更显胸怀,倒是与刘表更想象一些。
李易打量蒯良,蒯良也在看着李易,说起来,虽然两人互相闻名已久,也有过一些往来,可要说见面还是头一次。
蒯良一直都认为李易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又因为察觉到李易可能染指荆州,蒯良更是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资源,收集了所有与李易有关的消息,甚至连李易卖松花蛋的老黄历都找了出来。
首先蒯良就发现李易的来历成迷,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但他并没有在这方面深究,只当是自己没查道,继续认认真真的将李易做过的所有事情捋了一遍,却是直接将他自己给吓到了。
自从李易捅了那个叫刘备的人开始,一切所做之事单个拎出来看,不管是忠义,或者奸佞,目的都颇为单纯,可将那些事情串联到一起,却是清晰的表明,李易的目的一早就是董卓,就是荆州,从来都没有变过。
更可怕的是,李易还成功了。
试想,一个寻常的老百姓某天说要将当朝的头号权贵掀下马,世人肯定会以为他是失心疯了,因为任谁来看,那是不可能之事。
李易愣是做到了,将不可能便为可能,且整个过程轻松写意,最后名利双收,其中手段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当时,蒯良就断定,李易的心性算计,莫说当世少有,恐怕整个大汉朝都不见得能有人能与他相比,至于自己,与之相差更是不能以道里计。
于是蒯良就打定主意,李易绝非池中之物,将来成就难以想象,蒯家必须与其交好,纵然不能交好,也千万不可为敌,结果刚做出这个判断,就听说他兄弟叫人刺杀李易,事败不说,还被人家抓了活口。
当时蒯良好险就吐血了,他还指望让糜家跟着李易顺路一起发达呢,结果这倒好
蒯良很怕,真的,他怕了,看了李易的过往,他觉得跟李易做对头,蒯家恐怕迟早要完。
于是,蒯良就开始不断示好,各种倒贴,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李易肯定会表示一下,再不济也会来个人问问他,结果李易那边一直没动静,蒯良赞叹李易心情沉稳,自己却是越来越不淡定,也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李易是因为蒯越的事,非要与蒯家不死不休了?
于是,蒯良就很想要找机会与李易见上一面,但碍于自己还是刘表下属,他不想直接背主,所以一直纠结,直到前些天,出了一些事情,终于,蒯良决定亲自来见李易。
而这一见面,蒯良第一感觉是好年轻,第二感觉却是不安。
可能是蒯良自己对李易的猜测,也可能是因为李易刚才有过一瞬间可以将蒯良留下的念头,蒯良总觉得李易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眼中却好像透着杀气,让他背后生寒。
两人相视片刻,蒯良先承受不住,躬身道:“良,见过襄侯。”
当即,李易也动了,哈哈一声,上前扶住蒯良的手臂笑道:“易到荆州已有数月,久闻先生之名,心中甚是倾慕,只是一直未有机会相见,不想先生会在今夜突然到访,当真叫易好生欢喜。”
顿了顿,就在蒯良脸上要露出笑容的时候。李易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道:“也好生意外。”
第362章 火侯
听到李易这明显带着言外之意的话,蒯良心中不由一紧,刚刚展露出来的笑容,立时僵硬,整个人也是局促的站在那里,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蒯良并不是蠢人,无论急智还是心性丝毫不比蒯越要差,只是性格不同,行事风格上有些差异罢了。
今天这件事如果他面对的是旁人,蒯良会有许多种办法回应,反客为主也未必不能,奈何面前的却是李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蒯良之前脑补了太多,已经将李易放在了一个明显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位置上,一时间脑子转的不由自主就慢了许多,对于李易这可能是敲打,也可能是调侃的话,直接进退失据。
李易看着蒯良的反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虽然因为蒯越的事情,李易就算真的说话带刺,也是情理之中,但他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毕竟真要报仇,肯定是一巴掌抽回去,打嘴仗能有几个意思?
刚才那一句,李易不过是试探一下蒯良的心态罢了,试探效果很不错,看蒯良的样子,明显是弱势,按照这种情形,不管之后说什么,李易都能在气势上占据很大的优势。
“夜黑天寒,屋内温暖,先生且进来喝杯热酒驱驱身上寒气如何?”
试探过了,李易自然就要客气一点,当即邀请蒯良入内,蒯良闻言也回过神来,赶忙躬身道:“多谢襄侯,良,却之不恭。”
低头的瞬间,蒯良暗暗惭愧,自己果然是与对方相差甚大啊,只一个照面,自己就落了下风,这大把年纪真是白活了。
当即,李易在前,引着蒯良往书房内走去,不过蒯良前脚刚刚踏进门槛,口中就轻咦了一声,却是一阵热风扑面而来,那暖烘烘的感觉,让已经在外许久的蒯良浑身极是舒畅。
又往前走了两步,蒯良进入书房内,却又是一声轻咦,因为之前那股热风,他觉得李易的书房里起码得放上三个炭盆,然而走进一看,只见屋中清清爽爽的,莫说火星了,甚至连半点烟火味儿都闻不到。
恰恰这时李易正回头向蒯良看来,蒯良便顺势问道:“敢问襄侯,这书房中为何这般温暖,却又不见炭火?”
蒯良这么问,虽然的确是有些好奇,但更多的还是想缓一下和气氛,拉进与李易只见的关系,为之后的正事做铺垫。
李易没想到蒯良会问这个,当即笑道:“先生可知道火炕?”
蒯良向李易一拱手道:“说起火炕,还需要多谢襄侯,良有腿疾,往年每每天寒,就酸痛难耐,但幸得襄侯让大公子传出去的火炕,良在家中也修了几处,今冬却是再也不曾受那病痛之苦。”
李易不知蒯良的腿是真有病,还是为了拍马屁假有病,谦虚道:“些许小道罢了,先生不要笑我玩物丧志就好。”
“岂敢岂敢。”
蒯良赶忙说道:“那火炕一物,虽然简单,却是于民有利,如今襄阳城中,许多有些余钱的家户中都修了火炕,而且”
蒯良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道:“襄侯大概还不知道,因为火炕让人少受严寒之苦,百姓感激此物乃是襄侯所授,再加上火炕使用时需要引火,红红火火的,如今许多百姓私下里还尊称襄侯为火候也有人管火炕叫做襄侯炕、南阳炕。”
李易一怔,火炕只是当时顺手而为之事,扔给刘琦之后也就不再管了,想不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官与民之间的距离都是很远的,老百姓如果自发的给上位者起了正面的外号或者昵称,那绝对可以说明,百姓心中对那人的好感度已经是非常高了。
想到此,李易脸上不由浮现喜色,再看面前的蒯良也顺眼了许多,不过旋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道:“百姓淳朴啊。”
“襄侯仁厚。”
蒯良轻声符合了一句,目光却是一直注意着李易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发现李易听到百姓称呼他为“火候”的时候,那表露出来的欣喜绝对是做不得假的,而后面的一声感叹,虽然只有四个字,给蒯良的感觉更是异常复杂。
这是一个心中确确实实装着百姓的人。
片刻后,蒯良给出了一个这样的评价,虽然之前李易多有爱民之举,但蒯良一直觉得李易那很可能是故意为之,并非发自本心,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差了。
感叹过后,李易伸脚在地砖上轻轻点了点,发出几声咚咚的闷响,然后对蒯良解释道:“屋中温暖,是因为下面是空的,就跟火炕差不多,一端连接火房,一端引到空处,只要燃火,热气在下流动,屋中自然温暖。”
蒯良恍然大悟,暗道得李易还真会享受,同时觉得自己回去后有必要也弄一个,又问道:“此法大妙,而且更甚火炕,只是如此奇物为何不见襄侯传出?”
李易轻轻摇头道:“如果只是一火炕,每日消耗干柴,一日一人背柴足矣,可如果是这等的暖室,消耗干柴最起码是火炕的四倍五倍,所以”
李易摊摊手道:“这只是自用也就罢了,虽然消耗一些人力,但也不妨事,可若是城中世家大户尽皆如此,家中积蓄薪柴必然不足,于是每日外出劈柴背柴人数恐怕要以千计,此举实在太过耗费人力,也太过辛苦,我心中不忍。”
李易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用柴火烧火炕也就算了,弄地热的效率实在太低,浪费严重,暂时就不打算推广了,反正一个火炕就已经让人叫他“火候”了,地热这一套完全可以过些年改进改进再推广。
蒯良并没有察觉到李易的隐藏意思,只当李易是真的爱惜民力,恭维道:“襄侯爱民之心,良早有听闻,之前还以为其中或有不实之处,今日一见,观襄侯言行方才体会襄侯情怀,唉,可笑良痴长那许多岁数,但此中德操,却是远远不如襄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