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卢植站定在郭鹏面前,一手持刀,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
郭鹏绕着卢植的身侧走了好几圈,一直没有上前进攻,一圈一圈的走着,走了好一会儿,忽然一个冲刺,直接挥刀攻向了卢植的面门,卢植眼疾手快,身子往后一仰,横刀一挡。
郭鹏一击不中,立刻改变刀路,改为从下向上挥刀,直取卢植的下巴,卢植将刀身往下一按,阻挡了郭鹏的刀。
郭鹏连续好几次进攻,专门挑卢植不得不防御的地方,愣是没给卢植攻击的机会,靠着快速的出刀招招逼得卢植不得不防御,卢植左支右挡,心中不免有些惊异。
郭鹏又挥了一刀正面相攻,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切磋,倒像是真正的实战,卢植心中有了些猜测,便一边格挡一边开口道:“这不是一般的把式,这分明是实战的路数!你从哪里学来的?”
“曹氏家中有一名老兵头,上过凉州战场,整整三十五年!”
“原来如此!”
卢植瞧着郭鹏眼中厉色一闪,一声断喝,竟是与他拼起了力气,一时间居然与他不相上下,接着陡然跳开,转瞬之间又挥刀急进,专攻他的下腹部,招招冲着要害。
卢植决定不再单纯防守,而是挥刀攻击,郭鹏顿时感觉压力陡增,但是不仅没有畏惧,反而让心中的战意暴涨。
卢植看出了郭鹏的战意暴涨,大感兴趣,也不由得起了一些战意,挥刀用力多了几分正式,将郭鹏逼的险象环生。
不过郭鹏接连几次成功的闪避都避了过去,之后甚至用一个大转身攻到了他的背后,一刀劈过来逼的卢植使出了苏秦背剑的招式挡住了这一击。
再一回头,卢植瞧着郭鹏眼中甚至冒出了凶光,顿感十分眼熟,眉头一皱,一声断喝挥刀一劈将郭鹏逼开。
“你杀过人?”
“是!”
“几人?”
“六人!”
“为何?”
“去年五月,来雒阳路上,路遇劫匪,欲劫财杀人,学生不得已而杀之。”
“如何杀的?”
“刀斩一人,箭射五人。”
卢植深吸了一口气。
“去年,你才十二岁。”
“若非我杀人,颍川郭鹏只能享年十二岁了。”
郭鹏脸上战意不减。
卢植深深的看着郭鹏看了好一会儿,而后长叹一声,丢下了木刀。
“好了,第二堂课到此为止,小乙,为师很满意。”
郭鹏略有些迷茫,没搞明白卢植的意思。
“伯喈说你适合做为师的弟子,为师尚且有些怀疑,现在看起来,伯喈怕是很早就认定你不适合做他的弟子了,你怀有杀伐果决之心,是将才。”
“…………”
郭鹏皱了皱眉头。
“和为师一样。”
卢植又添了一句。
郭鹏恍然大悟。
“为师虽然跟随马师学经,但是为师对兵法也很有兴趣,为师家在边陲,时常会遭遇匈奴鲜卑等胡人南下劫掠,家乡父老乡亲热衷习武,为师也是从小习武,跟长辈学兵法,成年才跟随马师学经,论起来,学兵法的时间更长。”
卢植带着郭鹏坐了下来,缓缓讲述自己过去的事情,讲述了自己第一次带兵打仗的心路历程等等。
“征战绝非是好事,但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为师不愿征战,却不得不征战,小乙,就你而言,你是要学经书,还是要学兵法呢?”
郭鹏思考了三秒钟。
“我全都要。”
第33章.三十三 亡国之宴
听到了郭鹏的回答,卢植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
“小子贪心,竟然全都想学!你也不怕自己学不过来?经书难学,兵法也难学,你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全部学到?”
“白日勤学苦读,晚上挑灯夜战,夏日苦读,冬日苦读,学问多到无边无际,学生将用勤奋来应对。”
郭鹏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勤奋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卢植笑着询问,似乎对郭鹏的回答很满意。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为了尽学老师所传授的学识,学生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郭鹏这样一说,卢植便一愣。
不仅是为了郭鹏如此强烈的求学之心而感到惊讶,对他说的那两句话也觉得相当有意思。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话,细细咀嚼起来,真是意味深长啊……”
卢植捻着胡须缓缓点了点头:“小乙,你的意志,为师明白了,既然你全都想学,那为师也不会吝啬自己所学,你能学多少,为师便传授你多少,学多学少,全看你自己了。”
“多谢老师!”
郭鹏一拜及地。
从这天开始,郭鹏就以卢植的弟子的身份跟随卢植学习经书和兵法,以及跟着卢植一起去东观校对书籍。
卢植还很注意训练郭鹏的武艺,知道郭鹏吃穿不愁,营养跟得上,所以训练特别严苛,而且颇有一套章法。
具体章法,就是一边让郭鹏习武,一边让他背诵经书,给他讲解经义。
按照卢植的说法,就是两不误,而且也的确不算耽误。
卢植喜欢让郭鹏练基本功,就是打熬力气,练下盘,郭鹏常常顶着重物站着不动,然后听卢植讲经,还不准分神,实在是痛苦不堪。
大热天的汗流浃背,几次累得瘫在地上,卢植用军中的方法让郭鹏苏醒,然后接着来,毫不放松,一派斯巴达式的铁血教育法。
“你既然全都想学,就要付出双倍的苦楚!”
卢植这样教训郭鹏,一点也不让他喘息。
郭鹏的苦,怕是没几个人能理解,旁人看不到郭鹏的苦,只看到了他所得到的利益和将来光辉的前途。
能成为卢植的弟子,在很多人看来无异于一步登天,包括卢植自己也被一些朋友询问为何要收下郭鹏做弟子,难道不知道郭鹏的身份吗?
卢植则表示不看身份,只看心志和才华,只要郭鹏本人符合他的心意,他就愿意传授他学识,至于未来,全看他自己。
而臧洪和一批与郭鹏相识的人则是纯粹的羡慕嫉妒恨,尤其是臧洪,经常看到郭鹏浑身大汗的回到太学住所里,满脸羡慕的表情看着郭鹏,询问他今天学了什么知识,能不能传授给他一点之类的。
郭鹏累得不和他说话,他就厚着脸皮待着不走,就连郭鹏洗澡他都要看着,说想和郭鹏一起洗♂澡,还说要帮郭鹏搓♂背,最后被郭鹏忍无可忍的赶出去了。
郭鹏的确是累,但是也清楚自己能够拜卢植为师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几乎等同于一步登天,而且对未来也有了一些保障。
所以那些人几乎是赶着过来向自己表示羡慕,拼命恭维自己,连一些往日里看不到的小士族子弟也过来恭维自己,大抵是希望结个善缘之类的。
郭鹏对此一清二楚,丝毫没有因此感到骄傲,理智地对待所有人,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虽然成为焦点人物,但是起居日常别无二致。
这种行为顿时被一群人吹捧为『名士之风』『严师出高徒』之类的。
反正就是连着卢植一起吹捧,但是主要还是吹捧郭鹏。
一时间,郭鹏的名字又在京城里被传了起来,这一次就不是和蔡邕一起了,而是和卢植绑定在一起,明确的师承关系就确定了。
如果说之前和蔡邕之间的关系不那么明确,所以旁人甚至有些笑话郭鹏厚颜无耻,这一次就真是无话可说目瞪口呆了。
卢植为什么就收了郭鹏做弟子呢?
羡慕,嫉妒,疑惑,不解,气愤,无能狂怒,等等情绪不一而足。
别说这些人了,家里人也是一样。
曹嵩和曹炽得知之后更是欣喜若狂,要不是郭鹏阻止,他们都打算给卢植送礼去了。
曹操得知这件事情以后,也来信向郭鹏表示羡慕嫉妒恨,并且说郭鹏送给他的菜谱里的那道叫花鸡真香。
郭鹏又写了信向父亲郭单报告这件事情,郭单十分兴奋,回寄的信件中,字里行间充斥着极端的喜悦。
他要郭鹏认真学习,严辞拒绝声色犬马,一心一意跟着卢植学习,虽然现在和声色犬马绝缘,但是以后长大成了高官,自然不缺这些。
他希望郭鹏有足够的自制力控制自己。
其实不需要他这样交代,郭鹏对未来的规划和目标比他明确的多,郭鹏有极其强烈的自我导向力,为了未来的安全,他会放弃可以放弃的一切。
现在的声色犬马什么的实在不在他的眼中。
有些时候和卢植一起去办事,或者去某家拜访,应卢植的要求,郭鹏会作为卢植的随从和他一起去侍奉卢植。
这种时候,郭鹏就会见到那些歌舞升平的景象,见到乐师演奏华丽的乐曲,舞女跳着淫靡的舞蹈,酒肉果品美酒连轴上,完全不停歇。
见到那些高官名士们一派风流的姿态,对珍奇食材不屑一顾咬一口就丢掉的浪费行为,他都会从心底里产生厌恶和不屑的情绪。
为了表达自己的厌恶,他选择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面容端正一言不发。
除非卢植有事要办,否则他就是一块木头。
对于郭鹏这样的姿态,卢植也默默观察在眼中,观察了好一阵子,感觉郭鹏不是在装样子,而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些东西感到厌恶,不由得十分好奇。
于是他就和马融当年询问他那样询问郭鹏到底为什么对歌舞音乐声色犬马如此不感兴趣。
“亡国之宴!”
郭鹏毫不掩饰的在卢植面前表达自己的看法,卢植听后一愣,随后面色沉重。
“你都能看出的事情,为师怎么看不出呢?本朝立国之初,光武严令禁止奢侈之风,当时以百官为首,下至万民,人人都崇尚节俭,每年财政都有大量富余,可现如今……”
卢植摇摇头,不说话了,只剩叹息,不过叹息的同时也不忘记勉励郭鹏,让他不忘初心,不要忘记眼前所见的『亡国之宴』,要在未来用自己的努力让这一切变成美好的景象。
此后,卢植更加注意教导郭鹏经文和兵法,对他的教导更加上心。
第34章.三十四 赵苞的政治正确
九月份的时候,卢植受到灵帝的任命,从东观离职,出任侍中,成为灵帝的亲近之臣,备问国策。
一时间,卢植成为了热门人物。
秦朝时期和西汉前期侍中只是一般的散官,是丞相的随从吏员。
从武帝开始,侍中成为皇帝的亲近之臣,与皇帝常常相处,逐渐成为亲信贵重的职位,而且也很容易得到皇帝指派担任掌权的高官。
卢植被任命为侍中,于是便被看出了灵帝试图重用卢植的预兆。
卢植无奈,只能离开东观成为侍中,但是离开之前依然嘱咐郭鹏留在东观继续校对书籍,学习知识,不要懈怠。
郭鹏得到了卢植的受命,便接着待在东观里跟着蔡邕校对书籍,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在十月份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传来了。
北伐失败,汉军崩溃败逃,檀石槐率军一路追杀,汉军死伤惨重。
此一战,汉军三万骑兵损失十之八九,活着回到北地的不过十之一二,军马辎重粮草折损殆尽,大败亏输。
三名主将田晏、臧旻和夏育只带着亲信骑兵逃回了汉地,随行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檀石槐趁机席卷幽并之地的边境郡县,各郡县都受到了大量损失,人民财产损失惨重。
本来檀石槐是要进一步深入汉地进一步劫掠的,但是在辽西郡遇到了辽西太守赵苞的顽强抵抗。
赵苞的从兄是宦官赵忠,赵苞深以为耻,不与他来往,在边陲苦寒之地做官。
此番遭遇到了池鱼之灾,不过他素来对北方边患极为戒备,听闻北伐失败鲜卑入寇,立刻整顿兵马两万迎击鲜卑。
可惜赵苞的母亲和妻子家人在前往辽西的路上都被鲜卑人抓住,鲜卑人用赵苞的母亲做要挟让他投降。
赵苞在忠孝之间痛苦抉择,最终为了保全州郡和百姓,率军掩杀,牺牲了母亲和妻子家人,换取了胜利,最终击退了鲜卑人,制止了汉边军的兵败如山倒局面,力挽狂澜。
鲜卑人遂退回了草原,没有继续南下,汉帝国的损失因此没有继续扩大。
这个事情在十月上旬传到了雒阳,京师震动,大量官员上书弹劾田晏、臧旻和夏育三将渎职,输给蛮夷败坏国威,要求处斩,要求追责连坐,借此攻击一力主张开战的大宦官王甫,试图以此掀起新一轮的倒宦官作战。
下旨开战的是皇帝,但是臣子不能追究皇帝的过错,要保留皇帝的颜面,于是就把罪责全部推给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