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好锋利的言辞!
这根本就是撕破脸了啊!
程昱上表给郭鹏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各大官署。
很多人都意识到,新一轮的政治斗争似乎已经完全不可能制止了。
双方真的是撕破脸要开干了。
之前程昱多方打压田丰的时候,尚书台的官员们就觉得不妙。
自从崔渠案发之后,程昱处处针对田丰,把田丰欺负的不要不要的,大家看了都觉得心有戚戚,为田丰捏了把汗。
结果后来田丰拉拢了桥蕤制衡程昱,程昱慑于桥蕤的存在而停止狂攻,大家才感觉情况好像回到了稳定的局面上。
之后程昱为了对付田丰,拉拢了外戚曹操,以此抗衡田氏家族的优势。
双方局面再度均衡。
本来双方局面均衡,田丰拉拢到了桥蕤震慑程昱,使得程昱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撕破脸皮,可谁也没想到程昱犹豫的时候,田丰居然主动出击。
田丰主动出击,上表请求把大运河延伸到河北冀州,跨越黄河天险,联通南北,使得大运河真正成为一条空前的经济大动脉。
这一行为到底是纯粹的忧国忧民还是阴狠的政治攻势,大家都不能确定。
但是这并不重要。
因为程昱已经把田丰的行为理解成政治攻势了。
田丰要拉拢冀州人对抗程昱,要反击,要争取生存的权力,甚至要击败程昱,取而代之,此举彻底激怒了程昱。
程昱恼火之下,不再留手,准备把田丰一口气废掉。
他立刻上表针锋相对,把田丰的行为称作造反,彻底撕破脸皮,双方再无回转的余地。
这下好了,新一轮政治斗争彻底开启,再也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程昱和田丰,大概率会有一个人彻底倒下,失去权力和地位,而作为开国功臣群体,他们所代表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身后的一大群人。
程昱和田丰无论谁要倒下,都不会仅仅只是他们一个人倒霉,他们身后的小鱼小虾们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倒下的是谁?
大家该如何站队?
如何站队才能避免风险得到最后的利益呢?
谁也不知道。
但是有些时候,如何站队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跟着大佬们站队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曹操,王粲,还有枣祗,这三人就支持程昱的看法。
他们觉得田丰这样的做法是祸国殃民,不知道珍惜民力,全为了一己之私才要修大运河到河北去,心中没有国家。
枣祗和王粲是真的愤怒,愤怒田丰居然会提出这样的看法。
他们认为大运河修到洛阳已经十分吃力,现在还要继续修,完全就是不顾及国家财政和百姓黎庶的艰难生活环境。
为了河北商旅可以更多地赚钱,完全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和国家财政的艰难。
所以他们强烈反对,严厉批判田丰。
他们出于公心,倒没有什么政治上的意图,站在程昱这边是为了国家财政和黎庶安全,不能容忍田丰要扩大大运河工程的行为。
曹操就不一样了,坚决站在程昱这一边,从政治角度反对田丰的行为。
但是因为目标一致,些许的不同也能得到缓冲。
于是乎在这场斗争之中,曹操、王粲和枣祗背后的政治团队完全没得选,只能选择站在大佬背后。
否则不等田丰击溃程昱,他们就要被各自的大佬当做反骨仔收拾掉了。
他们真的没的选,想置身事外都难。
面对这种等级的大佬斗法,那是真正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群小鱼小虾面临着无法选择的艰难局面。
尽管他们自己从来就没有也不曾有资格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斗法之中,但是也不会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问问他们想要站在哪边。
现在这群人就特别像东汉时代以及之后的岁月里那些被裹挟着一起打仗的倒霉平民。
耕田种地好端端的,忽然就被强征入伍,粮食被抢光不说,自己也被抢了。
进了军队以后举目四顾心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就被发了一把刀或者一根竹枪,什么都没懂呢,一顿兵粮还没吃了,就被推上战场去了。
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而战,手里拿着的破烂也不能保护自己,然后战斗就开始了。
跟着大部队往前往后往左往右,惊恐的嚎叫着,被动的移动,举着刀或者竹枪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然后就对上了一群敌人,胡乱的举着武器乱挥一气。
运气差的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炮灰丢掉了性命。
运气好的也不过是下一次或者第三次战斗的时候丢掉了性命。
只有运气顶顶好的天命之子才能活着摆脱炮灰的命运。
政治斗争大爆发的时候,低级官吏还就是这样的炮灰角色。
哪怕他们根本没有政治倾向。
内阁,财政部,民政部,吏部,全都站在了斗法的一线。
而田丰这边势力稍弱一些,礼部尚书崔琰不顾身份上的尴尬站在田丰这边,似乎是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御史中丞桥蕤上表为田丰鸣冤,说田丰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又不是强迫谁要照着做,怎么就造反了?
程昱要是掌握了证据,拿出来看看啊,别就在嘴上说,拿出证据啊!
污蔑田丰只是在为河北豪门大户谋取利益而蔑视黎民百姓,你倒是拿出田丰勾结河北豪门大户的证据啊!
然后桥蕤顺便弹劾程昱没有证据就污蔑官员,涉嫌违背魏律,需要以诬告罪惩处。
如此正面硬刚程昱。
第992章.一千零二 登上舞台的战士们
程昱和桥蕤的矛盾不少人都清楚。
程昱的性格并不开朗,甚至可以说有些阴鸷,不得人喜欢。
奈何郭鹏信赖他,他投靠郭鹏的时间最长,资历最深厚,所以郭鹏长期给他郭魏政权文官第一人的身份地位。
他长期执掌重要的权力,负责重要的决策,郭某人外出征战的时候,程昱都是负责留守后方稳定后方防止后方起火的那种人。
身份地位相当重要。
当时桥蕤初来乍到,有了大小桥两个女儿进入郭鹏的后院做底气,就想着和郭魏政权的诸多大佬们交个朋友,拉拉关系,日后好相见。
当时郭嘉也好,戏忠也好,荀彧也好,田丰也好,虽然都瞧不起卖女儿求荣的桥蕤,但是看在郭鹏的份上,也都给了桥蕤一点面子。
也就是程昱与众不同。
桥蕤拜访他,他让桥蕤进来,然后不咸不淡的应付几句。
他的言辞之中有些鄙视的感觉,没给桥蕤好脸色,几句话之后就开始说教,就让桥蕤老老实实做事做人,认认真真做事,为郭鹏效忠。
别天天跳来跳去的,这家走过了又去那家,像个求田问舍的无聊书生,大家都是官员,手上都有很多事情,都很忙,没那么多时间应付他。
要是只有两人的私下场合里程昱这样说,桥蕤最多生闷气,也不敢拿程昱怎样。
可关键当时程昱府上还有其他人,其他来找程昱办事的人。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桥蕤,让人看了笑话,这让桥蕤相当没面子。
他极其尴尬,又不敢发作,只能讪讪退走,日后每每想起此事都会咬牙切齿的痛恨程昱。
以前程昱势力大,权力大,受到郭鹏的信赖,桥蕤不敢对他怎样,可现在机会来了。
田丰受到程昱的迫害,不得已要反击,所以决定要拉拢他一起对抗程昱。
这么好的可以报复的机会,桥蕤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桥蕤就站在了田丰这边,利用手上的权力和多年经营的关系网络,对程昱发起逆袭。
尽管如此,程昱的势力还是占了明显上风。
他经营的时间只会比田丰和桥蕤加起来更长,根基更深厚。
所以目前为止,明确支持田丰的只有桥蕤和崔琰,剩下的人都在观望局势,或者压根不打算参与。
一年前的崔渠案震慑了很多人,让他们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学会趋利避害,绝对不会轻易出手参与到本来可以避免的争端当中。
之前崔渠案中,外交部的意外所得让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部门也开始上心,研究外交部的处事法则。
参谋台还是老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的置身事外。
参谋令戏忠还借此机会宣布参谋台将开始进行一年一度的新人参谋下军队行动。
这是参谋台一直以来的惯例。
为了避免纸上谈兵的丑事出现,每一位参谋台的参谋人员都要进入军队,随军一起行动,甚至是一起训练一段时间。
以便真正地了解军队是如何运行的,还要参与到战争之中实习,最后才能被承认为一个合格的参谋。
所以戏忠有借口,他开始顺势安排没有经历大规模战争洗礼的新人参谋前往各地军中实习,实地感受军队生活和行军征战的苦楚,目的地是扬州和益州。
反正就是不和洛阳各方势力有任何纠缠。
任何人上门都会被戏忠阻挡在门外。
外交部嗅到了不妙的气味,立刻想起了一年前的崔渠案,立刻故技重施。
身为尚书台一员,外交部从事外事,不干涉内政,事发之初,外交部官署就在辛毗的指示下闭门谢客。
然后外交部集体装鸵鸟,辛毗自己跑去理藩院和西域诸国使者谈天说地去了。
尚书老大去理藩院和人家谈天说地了,下面人自然也开始了各自的放飞自我,他们分别借口公干集体到理藩院去了。
有的还以导游之名带着那帮西域使节到处游览洛阳城内外的风景名胜之类的。
理藩院里的那些西域使者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结果就看着外交部的官员们过去找他们喝茶聊天游大街,什么别的也不做。
外交部反正经常被其他部门瞧不起,和其他部门关系不好,装死也就装死了。
结果兵部居然也不甘示弱。
董昭被郭鹏怼过一次,知道贸然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对自己没好处,所以果断决定不参与这件事情。
哪怕事后被胜利者穿小鞋也不参与。
他约束兵部官员不要多嘴,更不要参与此事,三缄其口,不和交战双方有什么往来。
接着留下兵部侍郎蒯良坐镇兵部,然后自己以巡视关中各地武库储存的名义离开洛阳去公干了。
董昭溜之大吉,没任何人能堵住他。
刑部尚书郭议表示自己正在召集刑部官员们一起商量魏律的改进条款,天天闭门开大会,没时间管这些琐事,根本不予理睬。
争斗的双方顾及到郭议皇族的身份,也不敢对刑部有什么进一步举动。
而值此关键时刻,司隶校尉国渊生病了。
病的还不轻,闭门谢客,除了上门看病的大医馆医师,谁也不见。
这一个个的都是鬼精鬼精的,从脑袋到脚底板上都长满了心眼。
刨除掉一切不参与此事的部门和人员之后,剩下的,就是战士们了。
战士上战场,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分清敌我。
现在敌我已经分清了,两军列阵完毕,可以开始对线了。
于是,针锋相对的两个集团就开始互相龇牙咧嘴了。
旁边一票吃瓜群众一边吃瓜一边等着看大戏。
这场大戏相当的精彩。
吃瓜群众绝非只有郭某人一人。
大家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知道程昱和田丰这尚书台的一二把手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撕破脸皮争锋相对的地步的。
除了今年刚来洛阳做官的新人官员不太清楚,就连太学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