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太学的教学资源和师资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越。
总之,太学进入了常态化运营,回到了真正的最高学府的地位,并且进一步扩大招生,从三千的数量扩充到了六千,看起来,还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性。
而在这个档口,郭鹏接到了一份“特殊”的奏本。
上这个奏本的是青州刺史糜竺。
糜竺上奏,称在青州专司造纸的大匠左伯已经研究出了可以大规模大批量造纸的完善的技术,可以用很低的成本制造大量纸张,他愿意把这个技术献给皇帝陛下,以表达他对魏帝国的感恩和忠诚。
郭鹏闻之“大喜过望”,立刻下令让工部派人赶赴青州调查此事真伪,再回来报告给他知道。
这个事情引起了部分人的关注。
不过当时士人们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学术重组上,对于这个消息的反应并不热烈。
占有家法优势的士子们紧张的疏通着礼部官员的关系,想着在下一次举孝廉之中占据优势。
没有家法优势的士子们也不愿意就此失去做官的机会,于是赶快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找关系,试图改换门庭。
那九家家法已经被大多数学子抛弃了。
除了一些死硬分子拒不接受这个现实,依然要抱着自家家法等待再次崛起的机遇之外,大部分人还是比较有想法的。
本来有兼修这五种家法的,那是不幸中的万幸,原先没有兼修这五种家法的,那问题就比较大了。
改换门庭是一回事,再次学习还是一回事。
但是他们也总比那些被流放到边疆永远也不能回来并且完全失去了做官资格的家伙们要好得多。
总归还有点希望,只要不闹事,皇帝不会取消他们的户籍。
在他们的关心序列之中,最重要的还是未来的仕途,其他的都可以暂时靠边站。
然后,六月底,工部官员带着左伯和他的造纸技术一起来到了洛阳。
当着郭鹏的面“展示”了他的造纸工艺,郭鹏“大喜”,又召集朝中重要的臣子们一起观看他的造纸工艺和工艺带来的成果。
看到这样一条堪称壮观的造纸生产线,臣子们纷纷为之惊叹。
然后左伯当众跪在郭鹏面前,请求将这等造纸技艺献给朝廷,以帮助朝廷更好的办理公务。
“臣家族世代居于青州,不幸遭遇黄巾之祸,族人罹难,家产被毁,全赖陛下扫平黄巾,臣家族才有复兴之日,今臣愿将造纸术献与陛下,愿我魏繁荣昌盛!”
瞧瞧这话说的。
真漂亮。
看到不少大臣莫名的表情,郭鹏龙颜大悦。
“此举,极大改善我朝用纸之艰难,竹简太重,不便携,纸张轻巧,却昂贵,此番北伐,仅兵部便用纸十七万张,可见我朝需纸量之巨大,左伯此举,利国利民,我心甚慰,非爵位不能酬之!”
郭鹏当场封左伯为三等伯爵,将他封在自己的家乡,给食邑三百户。
然后又任命左伯为工部造纸司员外郎,专管造纸之事,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更快更好更大量的造纸。
群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郭鹏已经顺顺当当的把造纸产业纳为官营,并且还给左伯封了爵位,封了官职,让他专门负责制造更大量的纸。
左伯大喜过望,说他在青州还有大量纸张存货,愿意一并“献”给朝廷,“献”给皇帝陛下,以感激皇帝陛下的恩德。
郭鹏大笑着应允。
这场大戏就这样顺顺畅畅的表演完毕了。
这场大戏从郭鹏少年时期开始立项,青年时期开始创作剧本和寻找演员,然后开始导演,中年时期开始后期制作和筹备上映,一直到做了皇帝的如今,这场大戏终于完美上映,并且最终落幕。
前前后后差不多,也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的功夫啊,这纸,终究还是站稳了脚跟,在某些人想要反对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对的现实之中,彻底取代了竹简。
当天中午,郭鹏在黄龙殿设宴,宴请左伯和跟着左伯一起来到京城的造纸大匠十人,分别给与他们厚赏。
下午,郭鹏下了一道圣旨到内阁,让内阁和尚书台对接,将这封圣旨公之于众。
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从今往后取消竹简在朝中公文往来中的地位,全面改为使用纸张,力求更加轻便、便携和成本低廉。
此举首先受到了财政部的欢迎。
财政部尚书王粲上表恭贺郭鹏,说得到此造纸之法,每年可以为朝廷省去购买纸张和制造竹简的大量费用,朝廷公务支出费用可以大大缩减,变为财政盈余。
然后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朝廷,整个洛阳,并且向天下传播出去。
使用竹简写字记载事件的历史就此结束了,使用纸张的时代到来了。
很多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意义。
总而言之,因为纸张技术的突破,使得造纸成本变得极为低廉,竹简面对造价如此低廉而且使用起来还特别舒适的纸张没有任何竞争力,果断被淘汰。
朝中负责制造竹简的部门全部停业,然后完整的并入造纸司,接受左伯的领导,全面开始学习造纸术。
从此以后,书写的成本大大降低,文字作品的留存率必将大大上升,一时半会儿大家看不到变化,但是时间一长,这个变化必然产生。
有些人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产生了一些忧虑,担心纸张的出现和普及化会降低识字学习的成本,让更多人识字,进而降低读书人的竞争力。
不过大多数人看不到这样的未来。
他们只看到了纸张的便利和便宜,书写起来很舒适,远远超过使用竹简的体验程度,所以自然而然的也抛弃了竹简。
当然,并非没有对纸张技术的改进感到十分愤恨的人。
那些原先从事竹简制造方面事业的商户就对此感到十分愤恨。
但是没用,历史大潮之下,他们根本无法影响朝廷决策。
这一部分收益及其背后所操控的士人、豪强家族必须要将这部分收益砍掉,自食苦果。
延德六年六月初,郭鹏为了表达自己对与得到造纸术的喜悦,更决定亲自率领群臣祭祀洛阳文庙。
他要向文庙之中供奉的历代先贤们进献纸张,告诉他们,全新的文化载体已经登上历史舞台大放异彩并且成为历史的主角了。
第1155章.一千一百六十五 没人,比他们,更懂,兴盛家族
洛阳文庙是郭鹏称帝以后建起来的。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洛阳武庙。
武庙里祭祀的是一些古之名将,从姜子牙开始,一直到前朝云台二十八将之首的邓禹,郭某人精选了三十六名将,予以国家等级的祭祀。
文庙里,孔子当头,还有孔子的弟子与后代儒生里名声最大的一些人,也精选了三十六人,让他们与孔子共同接受祭祀。
其实也就是装装样子。
大家都把孔子放在眼睛里,放在嘴边,谁也没把孔子放在心上。
但是不要紧,反正大家看的就是表面文章表面功夫,只要能看到孔子,那就行了,心里有没有孔子,不重要。
反正有没有孔子也不妨碍大家吃饭喝酒过日子。
偶尔的祭祀也算是帮大家一起给孔老夫子一点面子。
老人家用一辈子折腾出那么多经典给大家当官用,又是周游列国又是授徒三千的,不给人老人家一点面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时不时祭祀一下,代表我们还记得您老人家,那就够了。
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重要。
士人们祭祀孔子,当然要的是当官的正统性合法性。
郭鹏祭祀孔子,也是为让孔子给他背锅。
把纸张放在孔子面前,来,老人家,您瞧瞧,这叫纸,您活着的时候没见过,如今我们拿来给您老人家看看,嗯,看好了吧?
好了。
结束。
陈琳写的祭表还是那么美妙,辞藻华丽,工工整整,读起来朗朗上口抑扬顿挫,让人听起来十分享受,简直比看着眼前的孔老夫子还要享受。
然后,纸的存在,就等于被孔老夫子认同了,是一种合格的文化载体了,以后再也不能说什么纸不能和竹简相比之类的了。
为了更进一步奠定纸不可动摇的地位,郭鹏亲自挥毫,用苍劲有力的大楷字写了一副【至圣先师】的大字,着人裱起来,挂在洛阳文庙大堂里,以示郭某人和整个郭魏帝国对孔夫子的尊敬和赞誉。
以及纸不可动摇的官方地位。
郭某人对孔子的大力尊崇并未引起什么人的重视和警惕,就连纸张的大规模铺开也没有引起人们的警惕。
原因很简单,郭某人并非是有意要这样去做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家本来已经在用纸,本来也经常祭祀孔夫子,郭某人只是把二者合而为一,顺势而为,然后发扬光大了。
你说能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们还在为自己未来的仕途和家族前程而奔波劳碌。
袁氏、荀氏、孔氏、贾氏和桓氏更是春风得意,面对门庭若市的景象,他们似乎都比较膨胀,非常高兴,也没想着其他的什么。
打开大门,一个一个的接待这些客人,看看他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是要投靠,是要加入学派,是要记个名字方便日后举孝廉?
大体上就是这么些。
除了皇帝明令禁止他们招揽的那些和皇帝作对的士子,其他的,他们一概都不避讳。
这俗话说得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境遇无常。
之前一直都被压制着,小心翼翼的在夹缝里求生存,一朝奋起,成了国家正统圣人法的持有者,还不敢快张扬声势复兴家族,更待何时啊?
皇帝?
这是皇帝答应我们的,是我们拿前途和命运和皇帝一起进行豪赌赌来的,我们应得的!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素来谨慎的荀攸告诫家人不要做得那么张扬,要注意收敛一些,家族复兴是长时间的事情,别一时半会儿就弄得门庭若市惹人关注,这样不好。
但是荀氏也就是稍微收敛了一些。
贾氏家族这一代的扛把子人物贾逵也有些忧虑,看着家族众人失去理智一般的招募门生,也有心劝说,却没几个人听得进去。
也对,这个时候谁能听得进去呢?
最嚣张的还是要属袁氏,沉寂多年一朝奋起,那门庭若市的感觉,让袁嗣梦回四十年前。
这梦里才有的场景,在他的手上重新出现了,你说他高兴不高兴?
他当然很高兴!
桓氏在东汉一度兴盛,汉末以来沉寂下去,进入魏帝国时代,因为加入较晚而没什么权势地位,虽然家族底蕴还在,但是无法及时变现,一直以来都被人为的忽略。
现在终于可以把自家的底蕴变现成为看得见的权势,怎能不开心呢?
大开府门,大肆招揽门生,扩充家族势力和影响力,甚至还和其他几家争抢门生,生怕自己少了对方多了。
虽然故吏的存在被皇帝用行政命令限制了,但是门生这种存在皇帝可限制不了,也没说要限制门生。
不让辟召故吏,那就算了,但是门生这种东西,咱们可绝不相让。
这是家族兴盛和延续下去的重要依仗!
没人,比他们,更懂,兴盛家族。
正因为他们都懂,所以除了荀氏稍微收敛了一些,没有招揽太多的门生扩充家族影响力,其余几家都敞开了接受,生怕自己少人家多。
贾氏和袁氏甚至还放宽了一些条件,以求更多的门生加入贾氏,扩充贾氏的影响力,让贾氏在未来的朝堂上更占优势。
这种优势一旦形成,他们认为就无法改变了。
一切都将是注定的,现在不争抢,更待何时?
听闻洛阳发生的这些事情,郭鹏一边冷笑,一边带着可以改变一个时代的标点符号来到了正在研究五经的蔡邕的府上。
蔡邕自黄龙殿会议以后,一直都在按照郭鹏的吩咐研究五经,尝试还原出真正的五经。
到底该如何断句,该如何理解,又该如何将五经还原成本来的面目。
他对此很有责任感,觉得自己必须要这样去做,否则就是尸位素餐,就是对后人的不负责。
尤其是郭鹏在黄龙殿会议最后阶段说的那番话,直接说到了蔡邕的心坎儿里。
蔡邕更加感觉自己有必要帮助郭鹏肃正儒门风范,不能让这群脑袋里全是当官的人坏了儒门士子的精神气。
于是蔡邕一直都在研究,都在探寻合适的断句之法,为此全面钻研了五经的所有家法,找出其中不同,不断地加以研究和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