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胖小子
或者说,这天下,所有的王,对于嬴守来说,都是一面镜子。
所谓成者为王败者寇,王的对面,坐着的不就是寇吗?
看镜子的正面是王,看背面,不就是贼寇吗?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阴阳互转,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对,实则一提。
就如今日的嬴守,还有闵山。
两人同样的存在,却是不同的命运,一阴一阳,一辉煌,一悲凉。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嬴守仰头看天,看到的却只是房梁,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人知,有朝一日,自己是否又会沦为今日之闵山呢?
……
“走……全部带走……”
王城中,不知道多少人彻夜难眠。
这一日间,不间断的抄家灭族。
三千白马义从所过之处,只剩下尸山血海。
不知多少辉煌府邸被血洗,不知多少王公贵族丧命长枪之下,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在绝望中以血泪洗面。
一声大喝,司马寻与许褚带领着三千白马义从,一条绳子拉开,身后拉着数百人。
这些人,都是东胡朝臣武将之流,如今却沦为阶下囚,仿佛被遛狗一样的落在黑暗的街道上晃悠。
数百座府邸被清洗,数百个官员被擒拿,绳索捆绑,吊在后面,拖着走向王宫大门。
此时的王宫,说不上空虚一片,但除了那些宫女侍者,所有禁军将士,早就已经全部战死,一个不胜。
王宫显得空旷了很多,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喂,司马寻啊,接下来你是要去陛下那里复命吗?”
司马寻身旁,许褚受伤的斩马刀还在滴血,转头对司马寻问道。
“陛下有令,把这些东胡叛臣,送往秋风阁。东胡还是东胡,不归大秦,东胡的臣子,还轮不到我大秦处置。走吧,把人送往秋风阁!”
司马寻摇头,郑重其事道。
虽然他知道,东胡迟早都是大秦的。
可皇帝的规矩,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讲规矩,那是一般的规矩,可皇帝的规矩,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规矩。
这东胡,他要定了。可在没有拿下之前,东胡依旧是东胡,不属于大秦。东胡的汗王,同样是王,不属于秦臣。
所以,嬴守不会驳了汗王的面子。
这是王与王之间的规矩,或者说是一种尊重。
换作别人,王与王之间,实力察觉到一定地步,便会百般欺凌。
可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嬴守身上,除非嬴守已经做出决定,让对方称臣。
这个时候的逼迫,说到底就是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
要么选择亡国灭种,做一个亡国之君。要么举国归降,做一个活着的臣。
如今,大秦终究还没对东胡动手,所以,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大军朝着秋风阁的方向前进,秋雨连绵中,寒风肆掠,让人感觉浑身一阵冰凉。
没多久,大军来到秋风阁,远远看着秋风阁大殿中,那明媚的灯火,门外却不见一人,显得十分怪异。
“众军稍后,本将军与屠雖将军上前看看!”
司马寻抬手,一声令下,和许褚对视一眼,招呼一声,两人翻身下马,走向大殿。
来到大殿中,远远的就看到那高台上坐着的皇帝嬴守,还有台阶上,悲痛哭泣的东胡汗王闵山。
两人还看到了,在那闵山身旁,还有一具尸体,一句没穿衣服的尸体。
其身上盖着一件披风,那是皇帝陛下的黑龙披风。
见皇帝的披风披在一个女人身上,两人不敢过多直视,远远的便单膝下跪,高声呼道:“末将叩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守目光凝聚在二人身上,声音平淡道:“怎么,事情办妥了?”
司马寻拱手,道:“回禀陛下,三百六十八位朝臣,无一例外,全部抄家灭族。此刻,三百六十八人,正在门外,随时听候汗王发落!”
在台阶上,还在哭泣的闵山,身躯骤然一颤,缓缓抬头,看向了嬴守,眼中似带着询问之色。
嬴守和他对视一眼,明白他的问号,但却没有回答,而是道:“许褚,回碧海苑,传令宫女十人,前来处理一下!”
许褚抬头,有些不解,但还是拱手,应道:“诺!”
接着,起身扬长而去。
“司马将军,且先门外候着,没朕的旨意,不可进来!”
嬴守又看向司马寻,下令道。
“诺!”
司马寻拱手应诺,起身也离开了。
“谢谢……”
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闵山那涣散的目光中,带着一抹致谢的光芒,看着嬴守。
他在感谢嬴守,感谢嬴守的尊重,还有嬴守的善意。
第1301章 敬重
嬴守的做事风格,让他敬重,感激。
白舒是他的妻子,本该是他的王后。即便如今受辱之死,可依旧是一国之后,更是一个女人。
嬴守没有让死后的白舒受到侮辱,甚至驱赶了所有男人,连处理后事都让宫女前来。
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尊重,也是对一国之后最大的尊重。
而嬴守给予的这一切尊重,都是对他这个落魄之王的尊重。
所谓尊重都是相互的,嬴守给了他该有的尊重,他又岂能不感激,不敬重?
“汗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在我中原,有句话叫做穷极思变。所谓穷则变,变则通。生而为人,一生一世,没有过不去的坎。今日悲痛难免,但人活着,就不能以死作为目标!”
“蝼蚁尚且苟且偷生,何况是人?又何况是一个王?”
“作为王,本该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孤独寒冷,坚持住吧!”
嬴守起身,一步步走下阶梯,站在汗王身旁,目光看着外面的黑暗,叹息一声,劝解一番。
最后,他弯下身去,轻轻将闵山搀扶起来,伸手拍了拍闵山的肩膀,笑道:“稍后,宫娥处理后事之余,再让她们为你换上一身行装。站稳了,挺直了。”
“王,不该失去王者的风范。朕在外面等着你,等你亲手处理今日之事!”
说着,嬴守微微一笑,朝着大殿外走了出去,留下闵山一人傻傻的站在大殿台阶上。
“王者的风范?”
闵山喃喃自语,似陷入了沉思。
嬴守来到大殿外,站在屋檐下,感受着瑟瑟秋风,看着外面秋雨连绵。
他没有离开,仅仅只是回避。
白舒,一个王的女人,如今这般死法,岂能容得下其他男人在旁观看?
嬴守走出来了,现场能留下的,唯独闵山一人。
他才是白舒的丈夫,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为死后白舒净身的人。
很快,宫娥来了,进入大殿,带着白舒的尸体离开,梳洗净身,换上一身干净而鲜亮的衣裳。
那是东胡王后本该穿的衣裳,一种身份的象征。
闵山一直在旁边伺候着,侍奉着,一代王,心甘情愿做这一切。
待得伺候完白舒,将其放躺进王账之中,闵山方才在宫娥的伺候下,焚香沐浴,换上王的新装,走到嬴守跟前。
这一切,耗时耗力,待得闵山来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秋风阁外,三千白马义从淋着秋雨,忍受着寒风,一动不动,一个个宛如风雨中的标杆。
禁军的旗帜飘扬,上面写着秦字。
在大军后面,那三百六十八个东胡朝臣,一个个浑身淋的湿透,不知道多少人冷得瑟瑟发抖,眼中带着悲壮,看着面前三千白马义从。
“本王闵山,见过秦皇!”
闵山来到嬴守身旁,用大秦的礼,拱手道。
“汗王客气!”
嬴守回头,发现闵山整洁了很多,嘴唇上的伤势还在,眼角的裂口也在,只是整个人这一打扮,精神了很多,也有风度了很多,比之前,更像一个王了。
“方才司马将军所言,抄家灭族王东胡朝臣三百六十八人,这三百六十八位朝臣也带来了,不知此事何意?”
闵山收起了心中悲痛,看着嬴守,一字一句道。
“汗王,请恕朕无力。在东胡为客,本不该反客为主!”
“然,同样为王,岂能坐视这等陈如君主之事?”
“所谓将心比心,今日之事,发生在汗王身上,朕却如亲身体会,难以忍受。遂下令,拿下乱臣贼子,抄家灭族,送至汗王跟前,交予汗王处置!”
“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汗王见谅!”
嬴守负手而立,说是道歉,声音却显得有些漠然而平淡。
仿佛此事,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实际上也是如此,虽然这些人欺辱汗王,让他看不过。但看不过,杀了也就杀了,汗王又能如何?
所谓道歉,只是给汗王几分薄面而已。
毕竟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地盘,而自己动的,却是别人的臣子。
别人的家事,怎么处置,那是别人的事情。自己身为一个外人,有实力干预是一回事,干预与否又是一回事。
自己有实力,但不代表有资格。如今,事情都做了,难道不该说一声抱歉?
闵山听着,倘若是此前,即便他再懦弱,也会不满嬴守的所作所为。
可现在,他似乎是认了。
沉默片刻,闵山深吸一口气,道:“把人带上来吧!”
嬴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司马寻,下巴轻轻一点,司马寻立即拱手应诺,大声喝道:“来人,全部给我带上来!”
话音落下,三百六十八位东胡朝臣,纷纷被捆绑拉了上来,仍在大殿前。
随着众多甲士一脚踹出,三百六十八位东胡朝臣,纷纷跪倒在寒秋雨夜中。
地上的积水,纷纷被溅了起来。
“跪下,全部给我跪下!”
重甲士大声呵斥,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连王都不放在眼里,说欺凌就欺凌的朝臣们,顿时纷纷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启禀汗王,三百六十八个朝臣,一个不剩,全在这里,等待陛下,汗王发落!”
司马寻快步上前,拱手振振有词道。
“东胡家事,朕实乃不该插手。如今不该做的也做了,这最后一步,就交给汗王吧。毕竟是汗王的臣子,该如何处置,汗王看着办!”
嬴守摆摆手,目光望向汗王闵山,微笑道。
地上,那三百六十八位朝臣,此刻一个个瑟瑟发抖,曾经的高高在上没了,换来的,是一副胆小害怕。
曾经,高高在上,那是狐假虎威,也是自持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