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15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善!”

  稍许,县令目光转向里正和北村的汉子:“你二人可有话说?”

  “没、没了……”

  原本就是为补偿而来,对方既然应允了,自然就没什么好争下去的,只是那少年那番话,却是让那汉子心里颇为复杂。

  不久,判令下来,公堂之事也就敲定落下,待人都走后,那县令笑了起来,走到老人身旁。

  “这陆良生心性不错。”

  那老人起身拱了拱手,随即招来一名差役吩咐:“你去将那少年留下等我。”随后才接县令的话:“是快璞玉,一手好字,而心性更难得呐。”

  “叔骅公,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之前没有,现在倒是有了,哈哈!”

  两人相视片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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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外面,陆盼八人有些愤愤跟在少年后面。

  “良生啊,咱们都占上风了,干嘛还将东西往外推,叔实在有些想不通。”

  “对啊,咱们庄稼地,那也是一滴水一滴汗养出来的,平白给人了,着实让心里憋屈。”

  “…..要不,重新回去,跟县尊说刚才的话不算数?良生,你觉得如何?!”

  回到衙门院口,听到身后这些叔叔伯伯叨唠的话,陆良生笑了起来,拉着他们到一旁。

  “盼叔、庆叔,诸位叔叔,我们有五百两,这两年都能过些好日子,虽说将今年的收成分了一些出去,可你们没看县尊和主簿的脸上的喜气?两村若纠纷不断,其中一村难过这个冬天,县衙必定要破费施救,眼下良生给堂上两位大人剪去一忧,那是情面了啊。”

  陆盼等人皱起眉,想了会儿……好像是这么一个理。

  不等他们开口,陆良生再次开口。

  “…..良生以前赶集的时候,听镇上一个给人写字的老先生,说过‘无德而取厚利,必有奇祸;善心善行而受磨难,必有后福。’再说,他们领了咱们陆家村的粮,往后再有纷争,他们有那脸面争执吗?”

  果然,衙门口出来的那北村汉子,远远朝陆良生乃至陆盼等人抱拳,显然是感激。

  陆盼摸了摸胡子,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嘿,对咱们这般客气,倒是有些不习惯。”

  就在准备离开,陆良生被出来的差役叫住,听到主簿要见他,也不敢托大,连忙跟着对方去了侧院。

  “就是这里,你自行进去。”那差役在一处房门前停下,叮嘱了少年一句,便离开了。

  陆良生路上也问过是何事,但对方也不清楚,眼下吸了吸气,敲响了房门。

  只听门扇吱嘎一声打开,之前堂上见过的老人笑呵呵的迎他进来。

  “别客气,随意找个地方坐。”

  县令虽然不在,可面前的老人就是最大的官,而且又是长辈,自然不会坐到对面去,就站在书案侧面。

  “主簿找良生有何事?”

  “不用那么紧张,找你来非公事。”老人将面前的公务账册挪开,拿过一张状纸,摆在面前,看向少年。

  “这是你写的吧?”

  上面的字迹、内容确实是陆良生那夜写的,他收回视线,点头:“确实是我写的,主簿…..这上面可有不对的地方?”

  老人摆摆手,只是笑着,拿过三本书册。

  “这三本《孟语》、《策对》、《礼乐》拿回去看看。”

  陆良生一头雾水的捧过这三本书,看着老人。

  “老先生,你这是…..”

  “当然是给你的。”老人看着茫然的少年,手指轻轻在书上敲了敲,给他解释道:“多看书,多学点东西是好的,堂上时,看你有急智、有仁心,若是荒废了,那就是糟蹋老天爷赐给你的天赋,既然会写字认字,那就好好学,来年考个生员。”

  见他还不懂,老人说的更直接一些。

  “若有了生员资格,就可参加童试,一年一次,三年都中,便可考乡试中举了,将来也能当官。”

  “可我没想过要……做官?”

  老人微笑点了点头:“做官,往后你父母亲人,也能以你为荣,就算做不了,我南陈也多了一个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

  “为官......”

  陆良生抱着三本书,稀里糊涂的走了出来,回头望去衙门。

  “这老先生.....岂不是让我叫他老师了?”

  与外面等候的陆盼等人汇合,八人七嘴八舌的问他怎么回事时,远远的,一队捕快过来,当先骑马的正是左捕头,经过这陆良生身边,不由多看了眼他们。

  随后,下马进了县衙,将陈府的发现禀报给县令。

第二十四章 聂红怜

  “左捕头,这么快回来了?!”

  “左捕头,陈员外家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样?是不是真有厉鬼?”

  左正阳马不停蹄回到县衙,途中碰上的差役文吏纷纷上前打探,都被他婉拒,问了县令在哪后,径直寻去了后堂。

  后堂门朝西开,一身官袍的闵常文抚须看着手中一页纸张,沏好的茶水热气升腾,脚步声进来时,他转头脸看去,笑着放下那篇文章。

  “正阳回来了啊。”

  跨进门槛身影,双手一拱:“左正阳见过县尊。”

  “坐下说话。”闵常文伸手让他在旁边坐下,招来后堂的仆人,再上一盏茶,两人寒暄了几句,随后说起正事。

  “陈府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左正阳卸下背后两柄长刀,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有一些!”说着,门外等候的捕快,将一把染血的小刀,以及折叠好的床单呈到堂中。

  他起身,指去托盘中的利器。

  “县尊请看,此物就是将陈尧客开膛破肚的凶器,而之前死去的数人,均是肝胆破裂,血肉枯萎,两者之间死法大相径庭。”

  闵常文放下茶盏,起身走过去,却也仔细打量起那柄小刀。

  “左捕头的意思,陈尧客,非女鬼所杀,而是被人用这利器划破了肚皮?”

  “正是如此!”

  左正阳点了点头,又指去另一盘内叠放的灰色床单。

  “那日闹鬼,众人中有一个灰色斗篷怪人与鬼对峙,而这件床单正是左某在陈府角落搜寻找到,地面还不止一人的脚印,杀死陈尧客的小刀也经陈员外证实,乃是那怪人所赠辟邪之物!”

  闵常文紧抿双唇,捻着须尖走动几步,思虑片刻,在门槛停下,回头看向左捕头。

  “…..可若是那厉鬼恼恨那怪人护佑陈尧客,反用其所赠之物来杀死护佑之人呢?”

  “县尊所言,也不无道理。”左捕头垂下脸,拱起手道:“此案,左某还会继续追查下去,但眼下,我敢断言,陈尧客之死绝对非鬼类所为。”

  “可本县,却是想尽快结案。”

  “县尊,人命关天!”

  “非也,若是该死之人,就与老天无关!”

  …….

  而此时,与这件事里若隐若现的一行人,奔波与富水县城各处商铺,购来的两辆驴车,装的满满,粮食、布匹,甚至还买了几头猪仔、羊羔,牵在车架后面。

  陆良生换了一身行头,湛清色的衣袍、鞋履,头发梳的整齐,用纶巾缠住,又购了狼毫笔、墨砚,几本空白书册,乍一看去,还真有了少年读书郎的气质。

  不过,几番下来,几两银子就出去了,吓得陆盼等人连忙收住手,不敢再买下去,毕竟这五百两可是陆良生挣来的。

  穿行过熙熙攘攘的长街,出城的时候,取了寄放的老驴,天色已经快黑了下来。

  以免夜长梦多,被人看出端倪,牵着猪羊、赶着驴车连夜踏上返程的道路,厉鬼、精怪都见过了,陆盼八人觉得走夜路反而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身边还有大侄子这样的高人徒弟,就连衙门里的主…..什么来着都欣赏。

  不久,亮着灯火的县城远远被他们甩在了身后,消失在山路的弯道尽头,直到下半夜,众人才过了白得五百两银子的兴奋劲儿,陆良生也感到疲倦。

  “盼叔,咱们就在附近休息吧。”

  “好!”

  陆盼递过去一袋水,招呼其他人将驴车靠拢,猪羊牵过来,众人巴不得休息,快手快脚的做完一切,升起篝火,煮起饭食。

  陶罐沸腾,陆庆舀一了碗干粮煮散的稀粥,看着大侄子端在了手里,嘿嘿的笑起来。

  “良生啊,趁热看紧吃,里面加了肉的,可香,可带劲儿了。”

  “庆叔也赶紧吃了休息吧。”

  少年送走陆庆,一边将县衙里的那位老人送的书,籍着火光翻阅,一边喝着肉粥,他虽然识的字,可里面的内容,却是枯涩难懂,看得头大。

  等到那边八条大汉吃完,围在火堆边上睡过去时,陆良生悄悄将包裹取过来,打开缝隙。

  “师父?”

  紫星道人扒拉开袋口,钻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才知道为师还在?差点憋死过去。”

  出了口气,负着双蹼摇摇晃晃的走去地上放着陶碗,探头朝里瞄了一眼。

  “还有肉啊…..”

  “专门给师父留的。”

  陆良生过去在旁边坐下来,将手里的《礼乐》扬了扬。

  “师父,你能不能这书里的东西,都传给我?”

  抱着陶碗坐在石头上的蛤蟆偏过头看了一眼书名,又转回去,努力将那几片肥肉嚼烂。

  “老夫要是会,还搁你这儿吃残羹剩饭……..好好的道不修,当什么官。”

  周围安静下来,杂草间虫鸣一阵一阵的嘶鸣,篝火的光芒里,陆良生放下书,看着那边酣睡的八条大汉,话语很轻的开口。

  “师父,你说那夜我做的对不对?”

  蛤蟆道人像是吃饱了,推开陶碗,枕着一颗小石子躺下来,蛙蹼架在另一条曲起来的短腿上。

  “烂好人。”

  旁边,少年枕着脑袋也躺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夜空半轮清月。

  “……父母弟弟都死了,她一个人还活得那么坚强,却遭受这样的罪,我看不下去…...总觉得老天爷不该那样对她。”

  蛤蟆道人没有说话,依稀的记忆里,好像有那么一个姑娘,活的坚强,可最后还是被沉在了河里,这么多年过去,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思绪飘了一下,晃晃脑袋,又重复刚才那句。

  “烂好人!”

  陆良生看着月亮笑了起来,忽然爬起来,跑去驴车那边,翻找了一卷空白的画轴,蛤蟆坐起身,看着他在火堆边将画架给支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画……”

  画轴在上面铺开,陆良生将之前用过的墨汁又磨了磨,拿起毛笔,看着那空白的画卷,脑海中忆起那夜薄雾里,那一抹白色衣裙的女子。

  笔尖轻轻点在了上面…….

  蛤蟆道人打了一个哈欠,就那么看着少年人目光专注,嘴角时而带着微笑的挥动笔墨,摇了摇头,重新躺下。

  远方的山麓响起哀鸣的狼嚎。

  火焰渐渐小了下来,那边挥墨作画的身影过了好一阵才停下,微弱的火光之中,那空白的画卷,多了薄纱飞舞的美人,栩栩如生。

  最后,在左下角落下红怜二字。

  陆良生方才收笔,对这幅画还算满意,看了会儿,疲意来袭,躺回到蛤蟆道人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夜空半月渐渐被云朵遮掩。

  风拂过林野,传出哗的轻响,燃尽的枯枝的火苗,泛着淡蓝的颜色,呼的倒伏一下,周围渐起了薄雾。

  一道人影自雾气中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