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也不全是。”
话语停在这里,没有再说下去,或许正如师父所言,他就真的是个烂好人,不过还有一点,三年前,他将寿元分给师父,寿命真要算下来,顶多还有三、四十年,后面是否还能精进修为平添寿命也未可知,若是能尽早将事情都做完,剩下的时间,也可专心修道,游览名山大川,然后,等红怜修成法身......
安静中,他翻过《山海图志》打发时辰,或许将来也可寻访书中记载的这些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书中提及的凶兽神兽。
第二天早晨,兰若寺便是热闹起来。
“可不可以不去?”
“陆良生,你干什么.....”
“哎哎,别用绳子!”
过得一阵,道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唔唔的呜咽在他口中发出,全身捆缚丢在了地上。
不远的老驴终于可以到别处去了,兴奋的驮着书架撒着蹄子来回蹦跳,蛤蟆道人收拾佐料,负上葫芦踢去老驴让它安静,方才顺着绳子爬上隔间,将腰间捆的扎实。
提断刀的身形上前,看了眼地上被捆起来的道人,朝前方的陆良生点头。
“就按之前商议,左某先带这五位书生去山下小镇安置调养身体,稍后,便赶过来!”
“有劳了。”
五个书生里,王风、马流、张倜、赵傥都有点情面,不能置之不理,安置山下宁侠镇也算尽了能力。
陆良生朝左正阳拱手还去一礼,旁边的燕赤霞颇为洒脱的走去一边。
“燕某就不说了,独来独往惯了,紫翎山是吧?那下月十一,便在那里等候!”
说完,一个纵身跃去林野,脚尖点过枝叶,树梢晃荡间,身形消失在晨光里。
待人走完,陆良生让黑裙树妖化作之前第一见时的灵根木,后者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摆衣裙,卷起一道黑烟。
片刻,黑烟消散,站在原地的是一个翩翩公子,相貌竟与陆良生倒是有些相似。
“我说的灵根木.....还能变回去吗?”
看到与自己八九分相同的容貌,颇有些诡异,那边树妖翻了翻眸子,裙摆飞旋,下一秒,长袖纹凤凰倾洒翻卷,裙罗拖地,一袭杏衣薄纱勒出硕硕肤白,纤腰转动,长袖滑过脸颊,睫毛微颤,俏目轻眨,勾出妩媚。
一旁,道人忘记叫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喉结‘咕’响起吞咽口水的轻声。
陆良生哭笑不得,挥手让她变回去,比划沟通了片刻,树妖这才化作一根半臂长的灵根木。
装去书架后,将道人横去老驴背上,牵过缰绳,在道人呜咽声里,走过这片山麓,去往商雍县,沿途打听关于‘紫翎山’的事情。
.......
阳光在天云间延伸南面,金色的晨阳在栖霞山这片天空,躲在云后。
阴沉沉的天气里,像是一场大雨要来。
山林摇曳,堆起干草的田地间,农人扛起锄头,提着水壶在小沟洗了脚,套上草鞋哼着乡间荤曲儿,走去村口。
身后的田野间,一道丹红的身影匍匐稻草上,狐眼闪过哀愁。
第两百五十章 画皮妖
昏沉的积云从远方天尽头缓缓飘来,逶迤的山麓间,风声变得大一些,不远的村落传来农人归家、孩童放学的喧闹。
红狐眨动眼眸,有些落寞的看着这一幕,蓬松的长尾摇摆,闭合的长吻里传出时有时无的呜咽。
狐声哀鸣。
曾几何时,她与姐姐飞驰山林,虽然是妖物,可也自由自在,为了修炼,也会寻找山上的樵夫、独行的商贩、赶考的书生,化作美丽的女子,吸取他们的阳元。
正如人为了她们身上的皮毛,而捕杀她们,道理都是一样的。
只是不明白,同样的事,为什么最后的遭遇都是不一样的,那些捕杀猎她们皮毛的猎人可有受到惩罚?
可惜姐姐已经不在了,而她现在也被罚守这片土地,帮助在这附近山里遭遇不测的人,可是,终究是被约束的。
轰——
天空一阵雷声滚了过去,一滴豆大的雨点落在她鼻尖,撑起上身,听到前方山道间赶路的商旅大声吆喝,挥动鞭子驱赶驴车。
“加把劲!”“要下雨了!”
“车辕陷坑里了,后面的别急!”
一抹狐影轻巧的跳去附近草丛,看着数人推着拉满货物的驴车,前面还有人拽着缰绳使劲拉扯一头驴子,车架下的轮子陷阱泥坑,起起伏伏几次差点上来,最后都回落下去,惹得后面一同赶路的其余车辆无法通行。
眼看大雨要下来了,不免有人大急。
“雨点打下来了!”
“前面的,使把劲儿,可行?”
前面也有人回头大吼:“那你来啊!嚷什么嚷?!”
草丛里,看着这幕的红狐,张开狐吻,朝车辕陷入泥土的驴车吹了一口气,原本小半个轮子都在坑里,像是被无形推了一把,轻易了上去。
“哈哈,终于上来了,肯定是红怜神显灵!”
“过几天路过时,咱们来拜拜,听说挺有灵的。”
“......去前面找到避雨的地方再说,快走快走,别挡后面的人。”
稀稀拉拉的雨线里,叫嚷说笑的几人赶着驴车匆匆远去山道尽头,躲在草丛间的红狐妖吐出一口气,耷拉着耳朵也准备离开,去往山林避雨。
像这样的帮助人,已经有十多次了,起初还有些助人的新鲜,到了后面,反而越来越思及曾经的生活。
还是看着这些人在自己身下享受,然后被吸干元阳时的表情,最是畅快。
‘你想出去.....’
走去山林的红狐陡然停下,软乎乎的肉垫压着一根树枝,悬摆的长尾都将在半空,她连忙偏头看去四周林野,雨点打着树叶正哗哗落下来。
‘只有你听得到。’
渐大的雨声里,那道淡淡的话语,仿如就在耳边响起,红狐毛一根根立了起来,弓起身子,呲牙发出‘嗬嗬’的低吼。
片刻,那道声音又来。
‘我没有敌意,不用紧张,小狐狸,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离开,回到无忧无虑的山野生活?’
红狐弓着身子,呲牙警惕的瞄去四下:“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栖霞山,若是让陆先生发现你想要捣乱,会把你收入葫芦。”
‘哦?就如你姐姐那样?’
那声音淡淡,语气却有着轻佻,就像吹气般在红狐耳边轻响。
‘.....那你怕吗?千辛万苦才修炼成妖,一眨眼呀,就化作一滩浓水,你害怕吗?’
连这些事都知道.....红狐炸毛般立了起来,身形狐形人状,利爪一挥,将垂下的一根树枝撕成数段落去地面。
走出两步,狐脸环顾四周,露出吻口两侧獠牙:“你到底是谁?出来!”
‘呵呵.....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不过这里我不会显身,那边的庙,还有你妹妹在监视周围......你想离开这里,不妨来陆良生常待的那座山上。’
“我不会来了的。”
‘来啊,想离开这里,就来找我,否则你要在这里待上百年,甚至更久。’
不理会红狐的低吼,那声音说完这句,不再她心里涌起,凭空消失了。
哗哗——
大雨倾盆,打在林野间的雨声掩盖了周围所有能听到的一切,红狐重新化作狐狸走去湿冷的洞穴。
看着伸出洞边的树根滴答滴答落着水渍,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许久,转过头望去林野外,铅青色的雨幕里,雨线连接天地,远方逶迤的山峦显得神秘。
‘出去.....’
她目光投去四肢上的白绳,瞳孔一缩,转身迈开四肢,拖着长尾冲去田野,冒着大雨几个起伏越过了一侧的陆家村,跑向西面的栖霞山,沿着泥泞的山道飞奔,大雨冲刷的黄泥溅在了皮毛上。
不久,颇为狼狈的站上断崖一颗大岩上,看着崖边的老松、茅庐小院。
“我来了。”
‘就知道,你会过来,小狐狸,你进茅庐来。’
云海在山间翻涌,避雨的鸟雀在附近枝头看着雨中一只红狐跳下大岩,警惕的盯着那边茅庐,她知道那是陆良生居住的草屋,就算人离开,也还有法力维持,轻易不敢靠近。
小心翼翼走到篱笆院门,望去对面的门扇,裂开长吻低声开口。
“我就在院外。”
‘呵呵,真是胆小的小狐狸啊。’
吱嘎一声,门扇打开,一道人影坐在里面对着铜镜梳理青丝,翠衣薄纱勾出袅袅婷婷身材,微瞥去的眸子,有着勾魂夺魄的神采,盯着外边的狐狸,红唇上翘微张。
‘这下可以放心了吗?进来吧,这里的禁制,我熟悉的很。’
“你的样子!”
红狐走进院子几步,盯着里面梳妆的美人,一种熟悉感,好似哪里见过,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目光左右看去四周,果然如对方所说,陆良生布下的禁制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能容她进去。
“你说能让我离开,现在可以告......”
茅庐门边,红狐转回头,正说出‘可以告诉我......’声音陡然刹住,眸底映出的女子,哗的一声,像一张剥开的皮大张开,平铺在空气里,美貌的女子面容还印在上面正朝她微笑。
“你?!”
惊恐的一声从狐妖口中冲出的瞬间,茅庐门扇呯的阖上,平铺开的皮囊扑来,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犹如一颗巨大的肉球。
红狐在里面嘶鸣挣扎,四肢乱蹬,在肉球上凸起一道道挣扎过的痕迹。
不多时,挣扎的动静消失,圆滚滚的皮囊裹着狐身缓缓化出女子的形状,从地上站起来,玉腿轻分,裸足轻踩地面,迈出门槛时,已是轻巧精致的绣鞋,身上红纱长袖,五官玲珑精美,眉心点出一抹朱红。
推开门扇,摊开手心接去房檐落下的雨水,感受到了凉意。
“呵呵......”
“哈哈哈——”
女子一挥长袖,扫开雨帘,轻飘飘的飞过山间,越过下方雨幕中的山村,村外的庙观,陡然亮起一道法光。
空中的画皮挥手将光打偏。
“好生在庙里待着当你的泥塑吧,陆良生是我的!呵呵呵......”
尖锐声音轻笑,画皮转身,飞去远方,转眼消失在铅青的山势、雨幕当中。
......
与此同时,北方商雍,阳光灿烂,此起彼伏的蝉鸣之中,陆良生牵着老驴来到商雍城外,走进一家茶棚。
第两百五十一章 分别
“糖葫芦,好吃又好看的糖葫芦!”
“炊饼,我家娘子亲手做的炊饼,还热乎呢!”
“西北羊肉馍馍,保证假不了,味道不对,也要钱.....”
行人熙攘,恍如城中闹市。
从宁侠镇北上的南来商旅,牵牛拖马在城外盘踞,聚在一起抱成圈子交换各自的消息,路边摊位,小贩敲着锅边大声吆喝招揽生意,也有做皮肉买卖的女子悄悄拉着恩客走去远处的林子,引得周围懂行的人起哄笑骂。
一片鱼龙混杂。
“挑好的学。”
陆良生端过一杯茶抿了口,筷头敲响桌子,那边四下张望的李随安还有屈元凤赶忙将头转回来,唯有右侧的宇文拓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对外面的热闹并不放在心上。
茶棚里,忙活的伙计拖着木盘过来,将一碟碟小菜放去桌上,最后才放下硬菜,声音都变得响亮,引得邻桌的客人余光瞄来。
“四位客官,这是你们点的半只炙鹅,烤了许多时候,客官来的时候正是羽毛退尽,油脂溢表,这商雍城里就数我家的地道。”
相比长途野外路摊,商雍城常有南来北往的商旅聚集,像这样的茶棚也大多兼顾饭肆的买卖,菜品自然也多了一些。
“呵呵,小哥能说会道,有劳为我们介绍菜式。”
陆良生放下筷子拱了拱手,袖口中摸出几文铜钱放去伙计手里,后者笑嘻嘻的收去腰间缠带内的小包。
大抵也懂里面意思,靠近这位施了小费的客官。
“客官可有其他事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