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346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大风顺着转动卷了起来,将崖外弥漫的云雾吸了些许过来,以法阵、陆良生为中心形成星云,翻涌流转的云雾间,隐约响起了雷声。

  轰隆隆~~~

  雷声渐响,滚滚传开,在栖霞山中回荡。

  山下陆家村里,酒席已经摆开,村里男女老少搬着自家凳子围在桌前,招呼自家人或向来走得近的人过来一起坐,等到开席,大人叫回还在玩闹的孩童,抱在怀里夹了一块炖鸡腿塞进嘴里。

  酒宴一般都在白天开席,快近四月虽然还未热气来,可一帮大汉仍旧吃喝的满面红光,脱去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端着大碗与人斗酒,不到半会儿功夫,已是汗流浃背,空了两坛酒。

  “新郎官儿,过来掺酒,你不倒酒,我可不喝!”

  陆喜站起来,朝那边提着酒坛挨桌倒酒敬酒的孙迎仙吼了一嗓子,道人一脸醉红,连忙过来这桌。

  “刚喝了几碗,八位叔......”

  “嗯?”

  这桌八人将酒碗一放,陆盼、陆庆、陆喜等人唰一下起身,还没等亮出胸口那两块肌肉,孙迎仙提起酒坛仰头大口灌了下去。

  吨!

  吨!

  酒水沿着嘴角淌了出来,将衣襟打湿一大片,看的陆盼有些惊讶:“这般爽快?”

  “莫不是以水代酒了?”

  陆庆过去探鼻闻了一下,然后朝陆盼他们点点头。

  “没作假!”

  说着不由比起拇指:“终于见你这道人硬气一回了,既然娶了咱们小纤,那就自己人,不用各桌敬酒了,咱们八个替你敬了。”

  陆盼端着大碗,笑的痛快。

  “哈哈,留着神智,晚上好洞房。”

  那边,道人长出了一口气,放下酒坛,擦了擦嘴上、脖上的酒渍朝他们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跑到一处角落,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手掌运起法力点在丹田,往上一推,哇的一声,口鼻喷出水来,就连耳朵都有水渍溢出,滴到肩头。

  “啧啧.....平日跟老夫拼酒,不要命似得,怎么今日不敢了?”

  听到这声话语,孙迎仙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转身,就见蛤蟆道人穿着黑乎乎的短卦,坐在一张与他差不多大的小桌子旁,正慢慢磨着嘴里的红烧肉,不远还有一只花母鸡刨着叶子,啄食虫子。

  见是老蛤蟆,道人松了一口气,甩了甩袖子,靠着墙壁蹲下:“这么多人,挨个敬,本道还想洞房?怕是一觉就睡到明个儿去了。”

  抹去下巴的水渍,朝蛤蟆道人扬了扬。

  “看见没,这是水,本道施了点法术,让他们觉得是酒罢了。”

  蛤蟆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碗里,与米饭一起刨进口中,老神在在的搁下筷子,颇有些悠闲的架起脚蹼,悬在矮凳上一点一点的。

  “那你还逼出来。”

  “喝那么多水,不撑啊?!”

  道人摇摇头起身来,让蛤蟆自个儿在这慢吃,提了酒坛又去周围酒席敬酒,毕竟新郎官儿,不可能抛下宾客跑了的道理。

  ‘哼,老夫也当过新郎,神气什么,唔......虽然只有一会儿罢了......’

  蛤蟆想起岐山里埋着的女人,伸蹼将一旁探来脑袋的母鸡推开,重新拿起筷子刨动起来。

  轰隆隆——

  雷声滚滚而来,妖类最惧天雷,吓得那只花白母鸡撒着脚蹼惊慌的跑回篱笆小院去了,只留下蛤蟆道人捏着筷子,一脸肃穆的望着晴朗的天空。

  “好端端的怎么打起雷,老夫岂会惧......不管了,先吃饭。”

  蛤蟆张望了几下,头一埋,抓紧时间狂吃,过的片刻,才坐直起来,拍着肚子舔舔嘴,啪嗒啪嗒的踩着脚蹼,端了空碗又去盛饭菜,要给山上的徒弟带去。

  看了看高耸的山体.....蛤蟆道人扫过周围,那母鸡被雷给吓跑了,还没回来。

  彼其娘之!

  老夫岂不是要靠两条腿走上去?

  .......

  山麓上方,在风里摇晃的老松,摆动的枝叶忽然停滞,周围刮起的狂风好似没出现过一般,变得静悄悄,连鸟鸣都在这方绝了踪迹。

  只有那云雾还围绕通神阵旋转。

  下一刻。

  盘坐阵中的陆良生心神收敛,意识回拢的一瞬间,睁开眼睛,陡然从地上起身,双臂往外一震。

  体内嘭的传出巨响,旋转的八幅画轴哗的一下收卷起来,徘徊的星云呈圆朝四面八方扩散,冲击的气浪,将附近林野都吹的狂乱摇晃。

  “良生——”

  断崖延伸向下的山路上,蛤蟆道人捧着一碗饭菜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看为师给你带了好......”

  呱?

  话语还未说完,就见一轮白雾翻卷而来,眨了眨蟾眼,下一刻,跑动的短小身子瞬间被吹翻,亮着白花花的肚皮滚了两圈,瓷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大风。”

  蛤蟆道人爬起来,见到碎成一滩的饭菜碗片,两腮都气的鼓出两个小气泡,“彼其娘之.....老夫端的饭菜。”

  气咻咻的跑上断崖,脸上表情陡然一愣。

  “成.....成了?”

  阳光照破翻卷的云雾,一缕金辉洒去崖边老松,落在悬浮的一道身影,犹如立在云海的神仙,周身灵气围绕,衣袍飘飘。

第五百五十五章 坐卧栖霞山

  “良生?”

  蛤蟆道人跑过茅庐,爬上附近岩石,望去老松那边漂浮的人影时,山外林野上,一袭白裙的红怜飘过一颗颗树顶,一晃数丈,轻飘飘落到崖边,绣鞋踢着裙摆,缓缓过来。

  看着漂在半空的书生,眸里有些担忧,低声道:

  “蛤蟆师父,公子这是修到通神了吗?”

  通神境是阳世修道中人的一个境界,红怜并不太了解,而一旁的蛤蟆也摇摇头,环抱双蹼,脸上呈出一片严肃。

  “别看老夫,老夫也不甚清楚,看他周身灵气,应该......是成了吧。”

  迟疑的话语远去那方老松,犹如凌空立在云雾之上的陆良生闭着双目,脚下若有实感般站在地面。

  “通神境.....”

  念叨这个三个字,陆良生垂在身侧的手不由一一曲紧,捏成拳头死死压着大腿,人与修道者相隔是金丹,修道者与修道者相隔,则是元婴,那么通神境便是将修道拔升到了参悟天道,神识通神的区别。

  感受着周身围绕的灵气,微微仰起脸一吸,灵气绕着飞旋一阵,闪电般没入体内,让陆良生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山间河流仿佛也在沉寂中,重新有了生气。

  “.....良生应该是到了通神境,不过要比老夫当初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换做老夫巅峰时,不过一口的事,就说那狼妖,也得小心陪着说话......”

  “小女鬼,老夫在跟你说话,专心一些......”

  岩石上,那是师父说话的声音,抱着双蹼神色严肃的仰起头在跟旁边的红怜说话。

  呼呼呼~~

  山风吹来,老松轻摇慢晃扫着枝叶,陆良生闭着眼睛,微微侧脸,崖外远方延绵的山势之间,听到云海呼啦啦的微不可察的卷动。

  飞鸟划过明媚的阳光,落去附近枝头清脆鸣啭,树下,积厚的落叶层里,虫子沙沙的蠕动,一只拖着大尾巴的松鼠跑过叶子,唰的一下跳去树身,飞快消失在茂盛的树枝间。

  再远一点,泉水渗过苔藓,从山岩缝隙坠去地上,陆良生顺着溅开的水渍,看到林野无数的根茎汲取土壤养分,滴落的山泉汇聚成河淌去山下,田地、水井,以及一栋栋房屋,吃酒宴的一张张脸孔。

  父亲闷头夹菜,母亲举着筷子又跟旁人说教、道人一身喜袍,满脸通红、陆盼八人袒胸抖着肌肉、房屋里,红烛燃着灯火,盖着红盖头的妹妹坐在鹊床不老实的东摇西晃,伸手抓过桌上的食物塞进嘴里,又坐回去。

  周遭一切,仿如画卷自陆良生心里一一画了出来。

  ‘这就是通神境......不用使出术法,就能觉察周遭万物,就是不知能‘看’多远。’

  收敛心神回到体内。

  “该下去了。”

  陆良生睁开眼睛,心念起,身形就像是被风托着缓缓降到崖边,袖子挥开,伸手一摊,周围悬浮待到八幅画轴一一缩小,飞进洒开的袖子里。

  那边,蛤蟆道人伸开两条小短腿坐在岩石上,埋头掰着蛙蹼掐算。

  “筑基、金丹、元婴、通神......老夫当初是通灵、结丹、化形、炼神、噬物、妖王......”

  徒弟的影子犹如黑云盖了过来都未察觉,一旁的红怜笑着矮身福了一礼。

  “红怜恭喜公子,修得大道。”

  “大道还差得远。”

  陆良生捡起还有在盘算的蛤蟆,捧在手里放去肩头,带着一旁的女子走去茅庐,几步又停下,转身朝身后那可老松拱手拜谢。

  “有劳两年来的遮风挡雨,助我修行。”

  “哎?!”

  这时,算得差不多的蛤蟆猛地抬起头来,睁大蟾眼。

  “.....比老夫当年就差一个境界了。”

  话语落下,脑袋左右张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徒弟肩上了,“良生,咱们这是去哪儿?”

  走动的书生看着前方缓缓向下的山道,微微侧了下脸,笑道:

  “当然是下去吃喜酒,就是不知道还没有空座。”

  “肯定没有了啊。”红怜背着手走在前面,不时飘去山外,摘了一朵野花吹去花瓣飘向远方。

  “不过,倒是可以让孙道长再摆一桌。”

  “他?”

  背靠徒弟耳朵的蛤蟆道人,似乎忘记盘算境界的事,哼了一声:“聘礼都还是赊的,老夫就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人。”

  红怜转过头望来这边,鄙视的抬起手指,蛤蟆咂了咂嘴,大喇喇的坐下,瞪起豆大的眼睛。

  “看什么看,老夫又不是人。”

  “那也一样没脸没皮啊。”

  “谁说老夫没有?你这小小女鬼,得了几天香火,要上天啊?!”

  “是好几年的香火......”

  听着师父和红怜争论,陆良生适时的不插口,迈开的脚步一晃,再到落下已是山脚下,进到村里早早吃完了孩童正追逐打闹,见到肩头放着蛤蟆的书生,脸上露出欢喜,一窝蜂的跑过去。

  “陆叔!”“大蛤蟆给我们玩玩吧。”

  “它跳的远吗?”

  “什么时候也能吃你喜酒啊?”“听说它还会认门,自己回去,是不是真的啊?”

  一群半大的孩童是最近几年村里新添的人丁,论辈分,陆良生确实已经叔伯辈了,其中一个孩子,上次成婚的二牛家的,都光着屁股到处跑了。

  陆良生摸摸这群孩子脑袋,笑着告诉他们这是活物,不能随意玩耍,小孩听着嗓音温和,心里不知怎的,竟也认同了这个说法,欢喜的拉着小伙伴去了别处玩。

  那边,还在吃酒席的村人,看到走来的书生,不少人端着碗起身。

  “良生,怎么才下山,快快,我这里还有位置,过来坐下吃。”

  “来我这边,菜还有不少。”

  絮絮叨叨的许多话语传来,陆良生也不好一一回应,朝他们拱了拱手,指去那边坐着的父母。

  “那边还有空位,随意吃些就好。”

  四周一众村人看了看那边的李金花,方才熄了邀侄子过来坐的打算,喜宴重新变得热闹,陆良生也过去坐到母亲身旁,拿起一双没人用过的筷子,先夹了一筷菜放到李金花碗里。

  妇人看着碗里的一片肉,嘴里嘟囔一句:“还晓得回来。”将肉夹起放进嘴里咀嚼,算是原谅儿子大半年才露面的事。

  吃过酒席,大多数人三三两两的散去,只剩下一帮村里妇人收拾残局,陆良生随父母走回院里,蛤蟆道人打着饱嗝儿,负着双蹼一摇一摆的走进书架隔间。

  吱嘎~~

  推门进来的书生闻着许久未回来住的房间气息,拿过上次还未写完的书册,舒畅的坐去桌边。

  忽然想起一个人,问道:“栖幽呢?”

  红怜走进房里,拿过墨砚掺水磨起墨汁,撑着下巴,说了声:“不知道,许久没见她了,上次还看到她跟胭脂在一块。”便安静的看着陆良生手持狼毫,在纸面上书写出一个个字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又开口。

  “公子,这些都是术法?用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