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36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房间角落,一幅春日孤舟的屏风后,一粒豆大的身影骑着了匹相称的小马慢慢走出,衣甲具装,抬了抬头,望去巨大窗棂前走动的袍摆、双腿,以及往上延伸的人。

  一勒头发丝粗细的缰绳,抬起手。

  那宛如连接天地的屏风后方,数乘战车御马而出,在小人儿身后一字排开,旌旗猎猎,往后延伸开去的,还有成百上千的豆大身形,密集布阵,挺枪压戈,齐齐跨步而行。

  呈出一片肃杀。

  马匹嘶鸣扬蹄之中,一袭白裙的女巨人飘过去,带起的风吹来,顿时一片人仰马翻,马惊长嘶。

第五十六章 阳光、清茶、书生

  裙纱掀起阴风,人仰马翻间,咿咿嘤嘤之语在豆蔻小人中响起,迅速整队,那小马背上的身影拔出兵器。

  紧盯书桌前走动的步履。

  手臂一抬,剑尖指去:“嘤嘤嘤…….”

  宛如蚊声一片片的响彻,小马迈开蹄子奔驰起来,后方的数乘战车一抖缰绳紧跟在后面,成百上千的豆大的小人士兵举着兵器、旗帜发足狂奔。

  越过了屏风,穿过床榻,犹如洒落一地的豌豆,滚过光洁的地面,

  ……嘤嘤!

  嘤嘤…..

  “这么早就有蚊子了?”

  书桌前,陆良生放下书册,看了看周围,转身走去书架,冲来的小人儿抬头,落下步履,犹如山岳覆顶,遮蔽了视野。

  只来得及“嘤…..”最后一声,巨大的鞋底落下来。

  传出微不可察的‘啪叽’轻响。

  片刻,鞋底抬起,走去不远的书架,一群冲锋而来的豆蔻小人儿,看着地上一滩烂肉,神魂俱丧,一转方向,呼喊同伴撤离。

  后退的方向,阳光投在地板的斑驳之中,盘成一坨的乌紫身影闭着眼睛,享受这片闲暇的时间。

  老夫真是越来越懒散了…..遥望当年,是何等威风啊……

  不过此处的人芝提升修为,难怪有人看上这里。

  可惜老夫妖丹还未修复,没有多大用处,味道倒是不错…..

  偶尔的睡梦里,多多少少能有曾经的梦境回来,站在如同云端的山巅,驰骋睥睨,看着那些修道之士不敢上前的表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笑起来。

  然后,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

  嘤嘤嘤嘤…..

  一群群豌豆大小的身影蔓延过地面,仓惶后退之中,一股腥风吹来,众小人儿回头,那是陡然出现的漆黑大口阖了下来,千余小人就像被啃去了一个缺口。

  光斑中的蛤蟆睁开蟾眼,咂了咂嘴。

  “老夫好像吃了什么东西…..嗯?!”

  眼珠溜转,前方一群正小人惊慌乱跑,就像找不到洞的老鼠,四处碰壁,蛤蟆道人嘴角裂开,露出笑容,“哈哈…..此处竟还有这么多。”

  当即,伸出长舌,将挂在床尾的葫芦卷过来抱在怀里,大笑着,迈开小短腿啪啪的在地上飞奔,不停卷出舌头,将小人儿卷过蹼中,塞进葫芦。

  拿过一块墨准备磨碎的陆良生,回头看一眼,只见蛤蟆道人抱着大葫芦,兴奋的张着嘴,长舌拖在嘴角外面向后荡着,一眨眼钻到了床底下。

  “师父要到哪里去,这么高兴?”

  陆良生放下墨块,有些好奇的走去床边,弯下身正要看,院中忽然有声音恭恭敬敬的喊道:“陆公子,该到用饭了,老爷在前院等你。”

  “公子,你去吃饭吧,房间妾身收拾就行。”那边聂红怜也将几件书生袍子折叠放进衣柜,回头,陆良生点上三支香,插在她的画卷前,笑道:“同吃。”

  红怜抿嘴笑了一下,向他福礼,站在阴影处目送送书生出屋。

  站在院中的那仆人正是昨晚给陆良生带路的小厮,明明大热天的,这侧院里总是一股冷飕飕的凉意,时不时刮过的风都有些阴冷,想起所站的脚下,正是喷水老妇化为一滩清水地方,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高人就是高人…..这种地方都能随意住下。”

  嘀咕两句,石阶上的房门打开,见到脸熟的书生出来,连忙上前点头哈腰的跟在后面。

  “陆公子,午饭已经准备妥当,夫人也过来了。”

  陆良生轻挥袍袖,走在前面,脸上挂有微笑,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那么麻烦。”

  “怎么能是举手之劳,昨晚公子随手一画,那墨线就飞起来,要不是我见多识广,还有些胆量,说不得都吓得瘫软…..”

  伸手不打笑脸人,逢迎之话总是让人舒服,那小厮的话自然也是讨喜,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路过去前院客厅,果然置备了一桌丰盛菜肴,老人身旁还有一妇人陪衬,原本妇道人家是不便抛头露面,但眼下也是经过丈夫首肯,出来道谢一番。

  救命之恩不谈,仅仅驱除女儿房外那喷水老妇已是她大恩了,陆良生自然不会真让妇人叩首拜谢,双手虚托,说了些安慰的话,周夫人方才离开。

  剩下一老一少其实所谈并不多,一来年龄多少是代沟,二则陆良生身怀法术之事,老人说话与之前多少有些顾虑,最后只得将话题引到女儿周蓉的病情上。

  “周老,令嫒所受折磨,其实是被迫急的一种钻耳朵的精怪所为,日夜不停的在令嫒头中说话…..”

  “小人儿?”

  周瑱垂下筷子,忽然想到之前送给陆良生的那本书:“这种精怪,昨日送于良生的《山海图志》倒是有说起过,老夫还以为,不过是一些闲的无事做的读书人写的古灵精怪……没想到真有其物。”

  那本书有记载?

  老人对面的书生有些兴奋,他在这方面的阅历尚浅,出来赶考,多看书籍也是有积累的意思,面上还是保持沉稳,与老人攀谈,实则坐不住了。

  “看来良生还未看那本书。”

  尽管好奇书生的异术,但对方终究还是十八岁的青年,阅历太浅,就算面上没有情绪展露出来,眸底的神色是避不开老人的观察。

  看了会儿书生,周瑱还是开口:“良生,法术一途虽好,但学业还是不要放下,待这件事毕,就要多用功了。”

  对面,陆良生也不避讳,坦然点头。

  “好,今夜那幕后之人该是要来的,处理完这事,良生自当勤奋读书。”

  饭间又聊了会儿,吃完饭后,陆良生一口气走过庭院斑驳光芒的树荫,回到侧院,将那本山海图志找到,笑着在手中拍了拍,走到屋外檐下。

  侧身朝屋内,挥了挥宽袖,一张椅子、矮几飞出,刚好落在阳光照到的地方,端了茶水走出。

  知....知.....

  知.....

  凉风吹来,垂过院墙的枝叶轻摇,夏蝉趴在摇晃的树梢一阵接着一阵的嘶鸣,远处狗棚,大黑狗趴在地上,眯着眼,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

  书生一袭青袍,捧着书卷,细细品味上面那些离奇景物、精怪凶兽,不久,支起了画轴,碾磨墨汁,籍着书中描述,落下笔尖,偶尔伸出手,拿过旁边泡好的茶水,喝上一口。

  犹如一幅画卷。

  等会儿还有!感谢兄弟们打赏!真的非常感谢,春风这个月就指望打赏吃点饭了!!

第五十七章 不似人间兽

  知了的嘶鸣,随风里轻摇的树梢回荡。

  窗棂后的红怜飘近,望去外面,看着画架后那张全神贯注的侧脸有些出神。

  笔墨挥洒,空白的画卷缀上青墨,勾勒出一道巨大的轮廓。

  “…..那人也不知修为是否高深。”

  笔尖游走间,陆良生也有着另外的思考,若是对方修为高深,是个厉害角色,孤身犯险是最蠢的行为,算上自己也是第一次与有道行的人较量,不敢大意。

  “嗯,把孙迎仙叫来。”

  想到这里,陆良生停下毛笔,拿出袖袋内一张黄符,半空一抖,黄纸轰的燃起火苗。

  飘在半空,落地的一瞬。

  院墙那方的苍松哗的一阵轻响,树梢胡乱摆动,一道身影带着片片叶子坠下,拍着身上灰尘。

  陆良生看着嘴角抽了一下,看着脑袋还缠了一圈树枝的道人。

  “.……你在附近?”

  “本道……在上面打个盹儿。”孙迎浑不在意的指了指院墙后面的那颗苍松。

  朝屋里看了两眼,布兜里掏出一块饼子,就着旁边的清茶,坐下来大口冲下肚子。

  “老蛤蟆没出来晒太阳?”

  陆良生那笔头敲了一下他脑袋:“当着他徒弟面,这么叫合适吗?”

  笔锋一转,在墨砚沾了沾,继续画起来,背对着道人,一边落笔尖游走,一边开口。

  “师父他抱着葫芦不知跑哪儿去了……对了,叫你过来,是为了今日晚上,我想你拖住那幕后之人,我直接过去找他。”

  “你让我和他斗法?”孙迎仙眼睛亮了亮,舔了舔上手上的饼渣,“这方法也不错。”

  “让本道想想,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朱砂、符纸也不知够不够…..嗯,还有黑狗血,若是对方再用剪影之术,倒是派的上用场…..哪儿找黑狗血…..”

  道人摩挲下颔那撮短须,偏过脑袋,正看到吐着舌头的大黑狗。

  那黑狗好像感受到什么,睁开眼睛,看到人的影子盖了过来,视野对面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类,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呜的叫了一声。

  瞬间夹住尾巴,瑟瑟发抖。

  *******

  天光倾泻城池,光芒划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城池的另一边,某座大宅院内,一间厢房焚香缭绕,飘出窗棂。

  有两道身影走过廊檐过来时,这边一扇房门吱嘎轻响打开,一个侍女轻脚走出,理了理裙摆,两颊还带有红晕,见到过来的两人,连忙朝其中一位身形有些发福的老者躬身福礼。

  “老爷。”

  低唤的一声里,侍女低垂的视线里,金线步履踢着蓝色长摆走近,微微抬起脸,是着方孔纹络长袍的老人。

  来人看了看丫鬟,目光投去那边紧闭的房门。

  “可将真人服侍舒服了?”

  侍女红着脸,点了点头:“是的。”

  老人挥了挥袍袖,让她退下,便是举步走去门口,抬手轻敲了两声。

  第二下还没敲去,房门无声自开,里面熏烟弥漫,朦胧间,一个着阴阳道袍,发髻高梳插发簪的道士盘腿坐在横榻上,掐着指决念念有词。

  似乎已经知道来人,停下嚅动的嘴唇,睁开眼睛:“张福主。”

  老人一改门外的神色,连忙上前拱手。

  “张洞明,见过真人。”

  对面,那道人放开双脚落地,拿过一旁的浮尘一扫,房门自行关上,一旁的老人不管看几遍,心里每次都会感到惊叹。

  不过眼下,心里有些急躁,不等道人先说,便是开了口。

  “真人,那灵药到底还需多久才能到手,我儿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再拖下去怕会等不了了。”

  那道人脸颊消瘦,却是一脸络腮胡,手指捏过须尖看去老人。

  “令郎不过被狐媚伤了元气,阴盛而阳不足,还能撑上个把月,张福主不急,昨日贫道术法被破,料那周府里也请了高人,待夜色降下,贫道再与对方斗上一斗。”

  张洞明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他与那周府说起来也算儿女亲家,河谷郡有名的学士之女便是与他儿子有着婚约,可三月前,家中独子不知怎的,经常夜里读书,路过他房外的仆人回禀,常能听到屋内有女子声。

  起先还以为儿子做些沾花惹草的事,不过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后来,却是发现儿子面色一日不如一日,身形暴瘦,两颊深陷不说,双眼还毫无神采,找了郎中来看,说是气虚体弱,精气萎靡。

  然而吃了药也没见好转,反而突然病倒,一日老妻想起仆人间的传闻,半夜不放心起来去看,隔着窗棂,能听到男欢女爱的声音,戳破窗户纸,看去里面,却是发现一个靓丽女子依偎儿子身旁,那背后的墙壁赫然一条尾巴的影子在摇动。

  便是连夜请了城外一处道观的法师过来,而那法师查探一番,说是阳元亏损严重,需一方灵药才能痊愈,否则就算治好,将来怕也不会子嗣。

  张洞明就这么一个独苗,要是没有子嗣,那他老张家就彻底断根了。

  几日之后,这位名叫明阳的道人复返,说是已找到灵药所在,才知是儿女亲家的家中,出了这档子事,他自然不敢将儿子沉迷狐狸精的事讲出,传出去都还事小,怕惹怒颇有名望的周瑱退婚,只得咬牙,先让道人暗中施法,便是有了眼下的始末。

  老人叹口气,拱手:“那就有劳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