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我的国家分成九州,像我这般的修道中人,还有很多,至于你说的神明,很少在人间行走,他们也并非由虚构而生,而是与我一般,修炼而得道,死后成神,或者肉身成仙,就算没有了庙宇供奉,也能存活,说起来,我华夏之人其实多信的是祖先。”
“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那尊敬的阁下,将来也会成为神明?”
这话把陆良生给问的噎住,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知。”
一人一神,在月光、油灯里,饶有兴趣的聊着东西两方秘闻趣事,伊西斯讲了大洪水,陆良生也笑着说起东方曾也大洪水的事,不过明晰的辨别中间的差异。
“只知晓登船逃亡、漂流,而在东方,我们的祖先却是带着人民将这场大洪水制服,形成往后能灌溉农田的河流。”
清冷的月辉里,伊西斯没有反驳,安静的倾听,知道鸡鸣在城中某个处屋顶响起,这才发现月色已经隐去,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尊敬的东方人,伊西斯要回去了,希望还有机会聆听你的教诲。”
青光汇聚的人影渐渐在绽放的阳光里消散,天光大亮,陆良生收拾了书本,叫醒昏睡的师父,还有隔壁的四人,吃过旅馆提供的早饭准备离开,在城里打探一番去东方的道路。
刚出旅馆,街上行人忽然嘈杂起来,纷纷躲去两侧,一队着半身甲的骑士朝这边过来,为首的身影戴着一顶红鬃的半覆头盔,那双眼睛令陆良生有些熟悉。
唏律律~~
马鸣长嘶一声,过来的队伍在五人面前勒停战马,一掀披风齐齐下马,为首那人摘下铜盔夹在腋下。
“你好东方人,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陆良生盯着他淡蓝的眼睛,想起昨日买他的画的那人,用着对方的语言,笑着拱起手:“原来是阁下,不知拦下我们有什么事?”
那人夹着头盔,脸上也露出笑容,微微躬身:“偏远的卡拉布萨有来自东方的画师经过,是万分荣幸,总督提比修斯,热诚邀请阁下能到总督府做客。”
想必昨日那幅画,被当地官员看见,想见上一见,陆良生点点头,也不推辞,到时问些关于拜占庭一些事,应该更加详细。
“那有劳带路。”
说着,陆良生摊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方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含义,翻上战马去往前面领路。
“你们也一起去吧。”
陆良生不放心将身后四人丢在这里,若是遇上万一,那就客死他乡了,说完,拉上老驴慢悠悠的跟上去,顺便看看城中市井百态,这也是一种修行。
第六百六十七章 作死
踏踏踏......
十余人的马队分成两列穿过喧闹的集市,这座名叫卡拉布萨的城整体上甚至不及河谷郡的一半,房屋低矮,少有高楼,狭窄的街道,土砖凹凸不平,四下能见骆驼、羊留下的污秽,引来许多蝇虫飞舞。
陆良生坐在老驴背上,慢悠悠迈开的驴蹄间,看着城中一幕幕。
跟左右的四个书生挥舞着袖子,扫开扑来的蝇虫,路过的街道脏乱拥挤,除了有些新奇外,更多的还是不屑,低矮的房舍光森森的只抹了一层泥浆;贩卖酒水的商铺飞虫跟着进出的宾客随处可见,裹着麻布的妇人身形粗壮,拿着木棍使劲的砸着罐中的陈粮,像头母狼恶狠狠的盯着这边看。
“异域之地,越看越是荒凉,可惜挨我大隋太远,要是近一些,说不得也能聆听圣贤言,得些教化。”
“圣贤言岂是他们能听懂的,我看得到的是陛下挥来的刀锋。”
“有道理有道理。”
陆良生看四人一眼,失笑的摇摇头,跟着前方的骑队走过嘈杂的长街,道路变得开阔,地面铺上了岩砖,整齐而平坦,两侧也多了棕榈在风里摇晃粗大的叶子,前方喷涌泉水的水池雕琢女性的雕刻,裸露的部位只叫四个书生只蒙眼睛。
高高的官邸,开敞的大门矗立几根岩柱,躺椅上一道身影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袍横卧,随手拿过侍女捧着的果脯放入口中咀嚼,继续翻着羊皮书卷。
外面,穿着半身甲的卫士进来,走到一旁垂下头。
“总督阁下,达埃尔带东方画师回来了。”
一枚葡萄在男人口中咀嚼,汁液漫做嘴角滑去下巴,侍女捏着绢帕轻轻替他擦拭,随后退到旁边,躺椅上,男人放下羊皮书卷折好递给面前的卫士,起身时,消瘦的脸上顿时泛起笑容,走去岩柱之间,抬起双臂迎了过去。
“达埃尔,我忠诚的侍卫长,快让我看看东方的画师。”
远处停下战马的侍卫长翻身下马,抬手横去胸前,躬身行了一礼:“总督阁下,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旋即,恭敬的站去一旁,向身后请来的五人介绍起面前这位男人。
“尊敬的东方画师,这位是卡拉布萨的总督,提比斯阁下。”
“在下来自东土大隋,陆良生,见过此方总督。”
陆良生拱起手说着这番话,目光打量面前这位官员,衣襟开敞的黑色长袍,领口缝了一圈金线,外面更绕了精致的盘扣,袍侧各有一条刺绣金纹,后者也在打量来自东方的人,发髻盘在头顶,一身衣袍华丽轻柔,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浓须张开,笑着左手扶胸微微朝曲一下身。
“陆良生?呵呵,古怪的名字,不过阁下会说希腊语,真是很少见,就是不纯,像埃及土著的口音,来自东方的画师,随我进来。”
陆良生微微蹙眉,大概以为是这方人说话便是如此,随意点下头,在对方邀请下,走去前方的官邸。
坐去金灿灿的软垫椅子,几个只穿了白袍的女子端来果盘、酒水,躬着身缓缓推开,提比斯端起酒水朝陆良生敬了一下,又朝跟来的四个书生笑眯眯的示意一番。
“这是埃及盛产的葡萄酒,东方人可有喝过?”
“国师,褐发高鼻子的蛮人说什么,怎么感觉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四个书生里,王风擅长察言观色,第一时间就觉得对方好似炫耀,陆良生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对面的提比斯,脸上露出微笑,抿了一口酸涩的酒水。
“总督阁下,西面边陲小国,每年都会上贡这种酒水,在我大隋,不过待客时的尝鲜之物,上不得桌面。”
陆良生哪里看不出这人炫耀之嫌,既然如此,岂会仍对方羞辱自己家国,“东方大隋,土地广袤,东临汪洋大海,北到草原冰雪之地,南有炎热丛林,西去广阔沙漠,地大物博,所产之物,多不胜数。”
一通描述下来,提比斯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落到书生衣袍:“阁下这件衣物也......”
“自然也是。”不等对方说完,陆良生挥手打断,将盛有葡萄酒的金杯放去桌上,“总督阁下,请我五人过来,可有其他事?要是没有,我们就要离开了。”
书生语气平缓,一旁久随的王风、马流四人哪能听不出蕴出了火气,连忙跟着将手中酒杯齐齐放去桌上,微微呲牙横眉,露出凶狠。
“呵呵......”
提比斯靠着天鹅软垫,优雅的放去酒杯,五人再厉害,长途跋涉来到埃及,那也不过五个人,心里也不急,指尖敲着桌面,微笑着上身微微前倾。
“阁下昨天卖给我的侍卫长一幅画,我本人很欣赏艺术,来自东方的艺术在这里很少见。阁下的画,我很喜欢,要是上面不是风景,而是我的肖像,那就更好了,尊敬画师,你说对吗?”
陆良生就那么在坐在对面与他对视,半晌,脸上也露出笑容。
“总督阁下想要一幅,那在下给你画上一幅,不过做为交换,能否告知去往东方的路怎么走?”
“尊敬的画师只需要知道这些?”
提比斯见他说话诚恳,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乐的踏了一下脚,朝陆良生招了招手,让他跟上,起身走去这座官邸的书房,里面红毯铺砌,几个书架罗列了许多羊皮卷堆积的书籍,提比斯走到书桌后面,拿起芦苇笔,沾了沾细炭与灯黑做的墨汁,在一张羊皮上画下一条线路,最后标注的地方,有着一条巨大的海沟。
“到了君士坦丁,再往东,不过到了那里,你再问其他人。”
将羊皮卷递给陆良生,随后出了书房,抬起手指摇了几下,提醒道:“东方画师,我已经付出,该是得到你的回报了。”
陆良生看了眼这章简陋至极的地图,揣去袖里,出了书房,示意那边的王风四人将书架搬来,也在不多说什么,磨好墨汁,拿出毛笔就在一张空白的画卷上,落下重重一笔,一边看着坐在椅上,架着腿的提比斯,一边仔细的勾勒。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青墨勾出的人物画像也到了最后一笔,陆良生放去毛笔,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伸手让旁边等候的侍卫过来取走,便收拾笔墨起身告辞。
“在下与总督两不相欠,那就告辞了。”
拱了下手,径直出了这座官邸,将书架放去老驴背上,牵过缰绳,走去了官邸大门,轻摇的书架里,感受到徒弟不悦的心境,响起蛤蟆道人的声音。
“良生呐,这种人就该打杀了,反正也是番邦蛮夷。”
“呵呵。”
陆良生看着前面,只是笑了笑,拉着老驴沐着灿烂的天光,在四个书生叨叨嚷嚷的话语声里,继续往北前行。
风卷起沙粒,摇曳的棕榈道路间,官邸之中,品着葡萄酒的提比斯靠在背靠,惬意的看着两个侍卫托衬起来的东方画幅。
上面人物正是他自己,除了青墨的颜色外,简直栩栩如生。
不久,他抬手招来侍卫长。
“达埃尔,你看这画多美啊,那东方人的书架里,还看到许多精美的东西,可这些都不是我的......太遗憾了,要是我的,那该多好,你说是吗?”
屹立总督旁边的男人,默不作声的垂下脸,夹着头盔心领神会的退开几步,走出官邸,挥手招来部下翻身上马,向着刚才离开的几个东方人紧追过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异域外邦,不得仁慈
阳光微斜,照过褐黄的泥壤,沙粒在风里晃动,拂去枯草上随着草尖轻摇慢晃。
西沉的光晕之中,漫漫风沙在远方的方方尖尖的建筑蒙上了一层纱帐,甩着尾巴的老驴低头卷过枯草,晃着颈脖铜铃,呸出口中沙粒,继续驮着背上的书生悠闲的往前走。
按着羊皮地图上的路线,距离名叫君士但丁的大城不知还有多少里,若是用法术赶路就怕一晃就过去了。
大隋那边虽然担心,但陛下已有所成长,不能过多的干涉,就算做错了,往后再回去纠正,崆峒印在手,可以直接插手人间王朝更替了,这是人皇的权利。
陆良生收起手里的羊皮地图,这种简陋的路线看上一眼,差不多就能记下,随手一抛,羊皮图纸顺着风飘去后方,轻飘飘的盖在翻滚的灯笼草上。
目光还是看去周围,以及远方矗立在金黄沙漠中的建筑,方方尖尖,中原难以见到,让他感到新鲜。
吖儿昂啊啊~~
老驴甩动鬃毛,背后摇晃的书架,蛤蟆道人推开小门,举起双蹼伸了一个懒腰,拖着绳子踢腾几下小短腿奋力爬上来,解了腰间的绳子,绕过徒弟跳去驴头上,双蹼扒着一对长耳背对着坐下来。
“要为师说,那什么总督,直接杀了,这种人贪念旺盛,为饱贪欲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你还给画像,哼,白白浪费笔墨。”
驴背上方,陆良生转回目光,看去师父的背影,随后望去前方:“师父怎么觉得我会没做?”
“嗯?”
蛤蟆道人原本还想说辞一番,顿时瞪大眼眶,颇为惊讶的转过身来,仔细端详面前的陆良生,翘起最边上的蹼头比过去,大声赞赏了一个字。
“好!”
“呵呵,师父说早了。”
陆良生抚过老驴鬃毛,侧身招手让后面的四个书生赶紧跟上,一人施了一个沐春的小术,让他们回复体力,旋即回过头来,笑道:“贪欲罢了,还不致死,每一个人都有的,只是刻意炫耀,而埋汰我大隋,便有些看不惯,小惩戒一番就是,让他涨些记性,东方国度可不比这边神力已无的西垂蛮荒。”
“你已经做了?什么时候?”蛤蟆眨了眨眼睛,歪下脑袋。
“给他画像的时候。”
想起上午给对方画的那幅像带来的小惩,陆良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到这边,总得要代表我大隋仪表,惩而不杀,也能显威仪。”
“又是你这烂好人的一套。”
蛤蟆道人坐回去,嘀咕一声时,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偏过脑袋,看去远方扬起的烟尘,蟾眼眯了起来,嘴角裂开露出狞笑。
“良生啊,你这烂好人当不成了。”
驴背上,陆良生偏头,数道烟尘在远方扬去天空汇聚成一道硕大的尘雾,朝着这边席卷过来。
跟着在走的四个书生感受到脚下的动静,张倜、赵傥急忙伏地侧耳倾听,还未说话就被王风一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还用听吗?一队骑兵已经过来了。”
顺着他抬手指去的方向,一队十多人的骑兵散布道路,踏着轰隆隆的蹄音蔓延而来。
“看到他们了!”
“杀了!”
烟尘卷去天空,下方狂奔而至的骑兵,为首那人看到前方走动的一行人,以及对方身上一眼就能记下的服饰,便知已经追上了。
对于那个东方画师,达埃尔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温和优雅,像极了来自上层的贵族,可惜总督提比斯要杀了他们,自己做为侍卫长只能执行命令。
毕竟,这是他的天职。
“准备——”
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东方人,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抬起,暴喝一声里,他取过插在马侧的布兜,取出一柄短矛捏在手心高高举过肩膀。
身后,两侧奔涌的战马上,跟随的骑士也都做出同样的动作,尖锐的矛头倒映出一片森寒,仰去天空。
下一刻,有声音呐喊:“掷!”
前方的侍卫长加紧马腹,肌肉虬结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抛,短矛唰飞离手掌的同时,背后十多支短矛齐齐投射而出。
远处,相隔两百多步的一行人中,陆良生温和的目光沉了下来,左臂向后一挥,宽袖‘哗’的抚响荡开,天空划过一道弧度落下的十多支短矛刹那间,被看不见的东西划拉向后,落去下方狂奔的马队。
呯!
一支短矛呼啸坠下,直接钉在达埃尔坐骑前面,惊得他一勒缰绳,战马嘶鸣,曲着前肢人立而起,后方的骑兵也跟着惊慌的勒停。
呯呯呯——
更多的短矛紧跟落下,插在道路地面,短柄都还余力不息的晃动,达埃尔惊惧的看着面前插了一排的短兵,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是任何做到的,但总督的吩咐,不敢不做!
“再追!”
低哑的嘶吼一声,像是给自己,还有身后的部下壮胆,拔出腰间的刀锋,一夹马腹跃过地上的一排短矛,十余个骑兵互相对视一眼,紧跟而上。
“还来,这是真要杀我夺宝了。”
陆良生皱起了眉头,随手取过书架插着的几卷画轴之一,解开上面红绳,向后抛了出去,飞过四个书生头顶飞速展开,然后,落去地上,安静的躺着。
后方蹄音踩响地面,追击上来的卡拉布萨骑兵脚下,泥沙轰然翻涌起来,直接将其中一个骑士,连人带马顶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