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41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河谷郡总捕左正阳,见过周学士!”

  做为衙门中人,对城中达官贵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就如眼前的周瑱,曾是京师登龙阁撰文大学士,得罪朝中官员,才被罢了职,心灰意冷下回到老家河谷郡,不过其两子一文一武,均在军中、吏部任职。

  放到偏远小郡,老人的身份那就是了不得。

  “原来是左总捕,请坐!”

  老人让侍女上了茶水、点心,伸手邀了对方坐下,端起茶盏吹了吹水面的茶叶。

  “捕头此时过来,想必是询问老夫与张府之间的事吧?”

  左正阳点点头。

  “昨日府衙已将妖道抓获,但无证言,故此来这里询问周学士,另外此人还和当年富水县一起妖法杀人案有关联,毕竟学士也知道,这繁华人间,修道之士不少,心怀歪念的也有不少。”

  周瑱嗯的低吟,点头:“总捕说的不错。”

  老人对于公人问案子,还是颇为配合,说到气处,也难免发一些脾气,左正阳只是神色肃穆的听完周瑱知道的,对方知晓的,他基本也都知道,只不过核对一下罢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该谈的也都谈完,周瑱看着对方手中的蛤蟆,抚须站起来。

  “总捕想来还要去找陆良生吧?你们是熟识?”

  左正阳跟着起身,将蛤蟆晃了晃:“过来时,在门口瞧见的,本捕和陆良生也算同乡。”

  “嗯,里面请,他就在侧院,不过那里,有些阴冷,捕头过去不要见怪。”

  左正阳不以为意,没见过术法,但堂堂武人血气旺盛,自然是不惧,不过仍有些好奇。

  “此时节,正值夏日炎炎,学士家中侧院为何会阴冷?”

  “哼!还不是总捕抓获的妖道所为,那里原是老夫小女所住偏厢,被那妖道连续三月施展妖法……”

  周瑱拂了拂袍袖哼了一声:“……归根结底,还是张洞明那厮害得,好在那边有良生住下,以不至于荒废。”

  说完,也就不再多话了,旋即,命了一个仆人在前面带路,左正阳跟在后面,对那侧院颇有些好奇。

  中庭并不大,花草树木繁多,大抵是老人的喜好,如今府邸阴霾散去,阳光穿过间隙照下来,蝴蝶、蜜蜂在花草间飞舞,有人过来时,四散飞去,不久又回来。

  将府内点缀出许多生气,就连周围往来的仆人丫鬟,脸上多有微笑。

  “大人,前面就是侧院了。”引路的仆人指着拐去的一条小道尽头:“老爷之前有过吩咐,没有事是不能靠近陆公子住的地方,小的就只能到这。”

  既然是府中的规矩,左正阳也不好多问,提着蛤蟆大步朝那边的月牙门走去,拐过一条石子铺的小道,一阵凉意袭来,扑在了脸上,倒是没有老人所说的那般阴森。

  “外面炎热,这里却是凉爽,这陆良生好享受。”

  视野前方,一张矮几清茶飘着热气,支起的画架后面,陆良生握着毛笔坐在那儿,勾勒点缀,檐下是架着拐杖全身绷带的孙迎仙,

  画架后的书生,此时放下毛笔,阖上旁边的《山海图志》站了起来。

  “左捕头。”

  檐下的道人扭过脖子看了一眼,哼了哼,侧过身继续晒太阳。

  那边走来的捕头看了眼道人,笑道:“看来有人还记着三年前一场误会。”

  误会?!

  孙迎仙绷带外的眼睛瞪过去:“那是误会吗?你骑着马追了本道一个山头又不觉得累,我在地下钻,又累又渴,到处都是石头、树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埋土里了!!”

  “原来如此。”

  左正阳忽然朝他拱起手:“那本捕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这一动作,令得孙迎仙撇撇嘴不好说下,片刻,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就当那天我出门没看黄历…….”

  左正阳笑着垂下手,这时将手里的蛤蟆放到旁边的矮几。

  “来的时候,路上见到的,一眼就知道是你养的蛤蟆,顺道给你送来。”

  蛤蟆道人一挨到桌面,舌头歪斜在嘴边,吁出一口气,被人提在手里,悬了半天,现在终于感到踏实了。

  …..老夫没事跑什么。

  想着,上方响起徒弟的话语,陆良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捕头请坐,恐怕过来还我蛤蟆外,应该还有其他事吧?”

  “嗯。”

  左正阳坐下来,看去画卷上青墨勾勒出的一条蛇身人头,也没在意是什么,沉吟片刻,神色变得严肃,低声开口。

  “那个阳明道人今日凌晨死了。”

  凉风徐徐,拂过人身上,院中陡然安静。

  只剩下松枝沙沙的轻响。

第六十四章 怪事一箩筐

  “死了?”

  陆良生收回蛤蟆道人的视线,转去对面,坐在那边的左正阳,神色也不像是拿他寻开心。

  片刻,书生笑容收敛,皱起了眉头。

  “左捕头,你杀的?”

  就连檐下的孙迎仙也望过来,紧紧盯着画架旁的左正阳。

  后者摇摇头,声音低沉:“不是我……本捕持法办案,就算用私刑,也不会乱杀人。”

  树梢,零星松叶飘下,随着凉风安静过对视的两人中间,落在地上时,陆良生笑了起来,坐到左正阳对面,重新拿起毛笔。

  “总捕不会怀疑是我杀的吧?”

  “你有前…..算了,旧事不提。”

  左正阳摇摇手,赶忙压着膝盖,他身材高大,坐在矮凳上有些不协调的扭了扭,方才稳住身形,又继续道:

  “其实倒不是怀疑你,而是阳明道人死的有些蹊跷。”

  画架前,陆良生精神渗去上面,感受画道带来的修为,目不转睛的手腕飞快抖动,青墨勾勒,细点画上长身的鳞片,也在轻声回应。

  “那个道人是怎么死的?”

  毕竟昨夜两人也算交过手,若非提前用自己的长处,以‘人’多优势吓住对方,真要打起来,陆良生觉得应该不是这种老江湖的对手,至少眼下如此。

  左正阳思虑回想当时的画面,饶是他这种见惯生死的人,多少也有点惊悸。

  “就在刑架上,当时并无外人触碰,那道人痛苦嘶喊片刻,全身皮肉、筋骨爆裂而亡。”

  画卷上,陆良生停下游走的笔尖,看着成型的蛇身,皱起眉头。

  无外人触碰,全身爆裂?

  ……倒是跟我杀陈尧客时,有点相似。

  握笔的手垂下,陆良生侧过脸,看向左正阳

  “那他身上可有其他奇怪的东西?”

  檐下晒太阳的孙迎仙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支起上本身,嘿笑了两声。

  “这种阴毒法术并不多,但也不少,左捕头最好还是好生想想。”

  高大的身形压着膝盖陷入沉默。

  另一侧的矮几上,盘着的蛤蟆道人,蟾眼瞄了瞄四周,随后看到面前的汤碗,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支起身子,爬上去朝里看了一眼。

  只残留一点汤渣。

  “这么浪费……”

  蛤蟆道人咂了咂嘴,微微将脑袋撇去一边。

  “不行,老夫何等身份,岂能……”

  嘭!

  陡然一声震响传来,惊的蛤蟆蛙蹼踩滑,一嘴怼在了碗底残渣上面,蟾眼瞪大盯着碗底,唇间艰难挤出一声。

  “岂有此理……羞煞老夫……”

  残汤漫过嘴唇…..然后,忍不住舔了一下。

  那边。

  左正阳拍响大腿,忆起了什么,至于视野对面,矮几上那只大半个脑袋埋进碗里的蛤蟆,也全然没有注意,开口道。

  “这么一想,倒是想起来了,那道人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收刮放了起来,唯一古怪的地方,只有他胸口一处奇怪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一提到图之类的字眼,陆良生来了兴趣。

  左正阳沉吟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但还是摇摇头。

  “说不清楚,不过倒是记得是什么样,笔借与我用用。”

  说着,从书生手里接过那支古怪笔杆的毛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陆良生站到侧面,看他一点一点勾勒出图案。

  “五个灯笼?”

  “是五个火球!!”左正阳将笔放下,紧盯自己画的东西:“那道人身上的图案鲜艳,火球的颜色通红,绕成一圈,左某猜测,应该是修道中人的门派标志,不知我说对不对?”

  陆良生大抵是明白,这位总捕大人特意过来是为了什么。

  含笑摇头道:“我怕是帮不上忙了,这种图案,我也是第一次见,之前一直都在待在富水县。”

  两人目光随后看去檐下,孙迎仙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别看,本道也不知晓。”

  线索断了。

  左正阳看了看两人,大概也知道陆良生之前从未出过富水县,应该不知情的。

  也罢,就当无头公案好了。

  “对了。”捕头准备告辞时,想起面前这位书生后面,还有一个师父,连忙追问:“.….良生你师父,他在哪里?会不会知晓这图案?”

  院中气氛变得微妙,檐下的道人心都提了起来,那边陆良生反应也快,一边送这大汉出门,一边说道:

  “我师父远在栖霞山里,常年修行不问世事,左捕头不会又怀疑到家师身上吧?”

  “这…..自然不会。”

  陆良生很随意的走过画架,双袖一拂,负在身后,望去伸过院墙的松枝,间隙投下的光斑,光尘飞舞。

  “其实左捕头怀疑也没什么,不过我那师父虽然博学通达,可性子冷傲,犹如云海山巅之孤岩,俯瞰众山之起伏…….”

  徐徐平缓的话语之中

  矮几的汤碗,两腿蹬在外面的蛤蟆,抬头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继续埋下去,抓紧时间狂舔。

  前走的身影,话语还在持续。

  “.…..而且深居简出,就算到了山里,也不一定见着面,说不定还惹他生气,被赶下山来。”

  左正阳听这文绉绉的说辞,只感头皮发麻,只叹道:“世外高人,理当这样的性子。”

  说完,便向书生,还有檐下的道人拱手告辞。

  “就送到这里吧,对了还有一事,城外最近出了几桩命案,死者都是来赶考的书生,乡野之间传闻是狐狸精所为,若是要出城当小心些,告辞!”

  陆良生看着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疑惑。

  “张洞明的儿子被狐妖所迷,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联?难怪那日夜探周府出来,看见他带队奔行街头,原来是去城外查案。”

  联想起来河谷郡途中,借宿山神庙遇到那四个被狐妖追的书生。

  赶考而已,什么奇怪事都碰上了。

  不过此行倒是涨了不少见识。

  陆良生笑了笑,转身回到院里,这时才注意到汤碗边趴着的蛤蟆道人。

  “师父,你这是…..”

  碗底,疯狂甩动的长舌一收,蛤蟆缓缓直起身来,负起双蹼。

  “良生啊,咱们做人要忆苦思甜,不能忘本,想当初为师还未修道之前,家境贫寒,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不能浪费粮食啊。”

  跳下矮几,舔舔嘴,啪嗒啪嗒踩着地砖往檐下走去,话语威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