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语破春风
“敕!”
陆良生袍袖拂去巨石,上面长满的水草脱落,露出青黑相见的石面,口中轻喝一声,指头掐出指决点去上面,宽袖飞快抖动,粉尘簌簌往下掉落,指尖深陷石头刻下一道道敕文法令,每划下一撇,便有法力灌注上去,顺着敕文成型,渐渐亮起法光。
“师父,你觉得这道水牢归流阵,能有效果吗?”
“为师不知,你自个儿布下的,心里没个数?”
陆良生没有说话,落下最后一笔收回法力,单手隔空一托,将巨石掀去河里,溅起白花花的水浪。
“让老蛟做此阵阵眼。”
看着荡漾的一圈圈涟漪平复水流之中,陆良生转身托起师父放去肩头,身形消失在阳光里,再次凝聚已在骊山脚下,沿着斑驳苔藓的石阶而上,沿途还有茶肆的那个伙计依再门边向他打招呼。
“老先生,爬山呢?干脆来茶肆喝口茶水,吃点东西,饱了好上路。”
忽然意识到说错话,掌了自己一个嘴巴,朝这边嘿嘿直笑。
陆良生抿嘴轻笑朝他摆了摆手,便径直走去山上,来到曾经布过法阵的断崖。
“看来这次老母不会过来了。”
看了看周围,陆良生寻到摆在崖边的一堆石头,拨乱打散,重新摆下。
蛤蟆道人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就那么半阖着眼帘,瞌睡的看着徒弟将一颗颗石头刻上敕文法令。
咂咂嘴,问道:“这又是什么法阵?”
“山狱五剑阵。”
“一山一水……”蛤蟆道人点点头,“嗯,还算相得益彰,最后一个人阵,你准备放在哪里?万寿观?”
“嗯。”
陆良生放下刻好的石子,与那边堆积起来,上面法阵拼凑组成一柄剑的轮廓,放下最后一块,看看天色,已过了午时,拍去手上灰尘,在石堆一圈画上结界保护,便带上师父离开。
山狱、水牢已成,剩下的就是人之一阵。
不敢说能不能阻挡妖星,至少也能起到警醒的作用。
待三处都弄完,再看看可否改良加固。
一路下到山脚,回去长安城里,蜿蜒远去的官道上长烟卷去天空,过往的商旅行人纷纷躲去道路两旁,只见几个骑兵由远而近飞驰过来,朝城门冲去。
“嗯?”
其中一名骑士余光瞥到前方人后一个老者,忙拉紧缰绳,口中“吁”的长唤,勒停战马。
“国师!”
来人二十出头,面容俊秀,望来的目光透着威严,陆良生认识他,笑着点了下头,让他过来。
青年正是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走过几个商旅之间,挥手让他们退开说话的范围继续去城里,随后才走近陆良生面前,拱手一拜。
“世民拜见国师!”
“不用多礼。”
陆良生搀他起身,又看了看停在道路边的几个骑兵,“看你们神色匆匆,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原本有些话是要先禀皇帝的,李世民转念一想之前发生的怪事,最后还不是要回禀给面前这位国师,犹豫了片刻,看看周围,压低了嗓音。
“国师,今日一早出了件怪事,之前埋葬的反王军队尸体不见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妖星血肉
听到‘怪事’二字,陆良生一对白眉微微蹙起,肩头趴伏的蛤蟆道人也眯了眯蟾眼,只有徒弟能听到的话语说着。
“良生,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不用师父提醒,陆良生也会问,袖里掐出法决一拂宽袖,将周围声音隔绝在两人之间,邀了李世民一同进城,后者点头,也朝身后等候的几个骑兵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先行回皇宫禀报陛下。
那边,那几个骑兵拱了拱手,一抽鞭子,暴喝:“驾!”纵马飞奔越过这边,向着城门过去。
踏踏~~
蹄音蔓延远去,走在后面第陆良生朝李世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了对方并肩而行,从城门士卒视线里缓缓走进城里。
“你口中怪事,眼下可以告诉我了。”
旁边,腰间挎刀而行的青年轻‘嗯’了声,忆起今日碰上的怪事,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启禀国师,今日凌晨,臣令陛下旨意前往东麓山下监督掩埋尸体一事,五更天时抵达那边,却不想,那边守卫说尸首消失不见......”
徐徐出口话语的内容慢慢呈现在陆良生面前勾勒出来。
“驾!”
“开城门!”
五更天,天色青冥未亮,一队快马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往北,过江河则是之前发生过战事的东麓山脚,响亮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清晰回荡,远远的,能见百余道火把光亮着,负责守卫的士卒将校焦急的来回走动,催促士卒来往四处,像是寻找什么。
听到马蹄声朝这边蔓延过来,急急忙忙上前迎接,李世民刚一下马,那校尉哭丧着脸跪了下来,禀报了事态。
说是还没坑埋的尸体不见了,就连已经埋下去的,刚才检查了一遍,也都消失,填埋的土壤一一破开了许多口子,像是从土里爬了出来,令负责掩埋的士兵胆战心惊,不愿在这里多待,认为出了妖鬼。
有些事必须亲眼见着才能信,李世民让那校尉带路,领了士兵过去查看,瞅着一个个填埋的坑陷,上面多了许多向外破开的洞口,正如那校尉所说那般。
“今夜值守的士兵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久,十多个士卒被领了过来,哆嗦发抖的杵在那里,脸无血色的看着那些坑陷,好像见鬼了一般,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几番询问之后,李世民才从他们口中知晓深夜时分,他们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寻着声音过来,发现是从掩埋的坑陷发出,以为是蛇、鼠钻进里面啃食尸体,不到两息,泥土翻动,钻出一个满是泥泞的脑袋,空洞洞的眼睛看着他们,随后,破开泥土压着地面缓缓滑行,后面也越来越多,几人站在那里身体吓得僵硬,不敢动弹。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脚边远去后,几人才反应过来,撒腿就跑,扯开嗓子嘶声呐喊,引起休息的其余兵卒注意,纷纷从营地冲出来,以为是贼人捣乱,或是袭营,结果听到这几人诉说的遭遇,一开始没人信,但架不住拉扯,还是结队过去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满地的尸体像蛇一般在地上滑行,消失在远方夜色里。
赶忙又去了其他地方查看,无一例外,所有坑陷,以及还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一个都没有了。
李世民听完讲述,微张着嘴愣在原地,翻身上马,跑去更远的战场查看,斑驳血迹、石块的东麓山脚,以及山林上,除了还能看出当初厮杀留下的血垢、刀痕,连一具尸首没见着,离开时,他下到山脚,步履边上的泥土忽然翻动,只见一块沾染泥土的肉块蠕动着,从他脚下一点一点的挪动。
回过神来,急忙拔出腰间佩剑,插进那团血肉里,瞬间便不动弹,化作一滩血水的同时,一缕红色烟气飘然而起,消失在空气之中。
意识到事态不妙,当即上马招呼麾下骑兵飞快返回长安,然后便碰上了陆良生的一幕。
......
话语讲述完了,陆良生陷入沉默,这般诡异的事情,他也是头一次听说,更别说见过,但有一点肯定,李世民口中所说的那缕红色烟气该是妖星气息无疑了。
“世民,你且先回去禀报陛下,不用隐瞒什么,看见什么照直说就是,另外,也告诉陛下,我已知晓。”
“是!”
李世民见没有其他话吩咐,也不再停留,拉过战马翻身而上,拱手告辞离开。
这边,陆良生待人一走,隐去身形,缓缓穿过喧嚣的长街,肩头上的蛤蟆道人翻坐起来,若有所思的环抱双蹼,摩挲平平的下巴。
“看来这次妖星的动静不小,你之前说它吸人间烟火,说不得是要用这些血肉重组身躯.....可是,老夫也没见着它有身躯,不就长的像一个球嘛。”
“可能重塑......”
陆良生视线望去过往的行人,沉默下来。
“但不管如何,它都会来,这种能力说不得就是哪吒说天上那帮神仙留的后手,他们乱不了这世间,就让妖星来乱,总能让他们得利。”
两腮鼓了鼓,加快速度回到芙蓉池,向湖里冒出脑袋的老蛟点头打了声招呼,一步步走上封神台,取过祭台上插着的令旗,这是当初封神时用来招魂的。
宽袖拂去上面,抹消了敕文,沾着炉里的香灰,在指尖掺和法力化作墨色,重新在上面书写新的敕文。
——阴神七杀阵!
原本该阵乃叫五鬼七杀阵,籍着人之英灵成神,以为人阵阵眼,与水牢归流、山狱五剑,便能凑齐世间三个主要的阵脉,兵法中有句话,叫:掎角之势!
就在陆良生忙碌间,远远的芙蓉池外,一道瘦弱的身影闪过街道,靠近这边,躲在角落里,偷偷望去那高台上埋头的老者,抿了抿嘴唇,眼里闪出复杂的神色。
然而,身影并未注意到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下,一对灯笼般大小的眼睛泛起荧黄,紧紧注视着。
片刻,水花悄无声息的搅动,粗长的身影在水底蜿蜒游动,掀起道道水窝,长长的身形钻进芦苇荡,起伏的水波挤得芦苇微微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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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别等他了
芙蓉池水荡起‘啵’的轻微声响远远传来,紧挨湖岸的封神台上,蛤蟆道人负着双蹼站在台沿墙垛,看着陆良生书写一个个篆文绘成敕令法阵的图案,徒弟神色专注的侧脸让他没来由一阵心疼。
“良生啊,妖星之事虽然紧迫,还是先将你体内封印的妖星气息解决吧,不如让为师吸过来。”
“不妥。”
陆良生书写下最后一字,将令旗插去原来的位置,指尖圈着旗杆四周画出稳固的术法,目光抬了抬,“弟子体内妖星好歹有浩然之气压着,若全去了师父那,怕到时压不住,何况以师父道行,被它们影响,这才是良生很难做的地方。”
“由得你吧,为师只是随口提一句。”黑底金纹袍服的短小身影,坐去墙沿,蛙蹼放在腿上,看着那边施法布阵的徒弟。
“唉,为师当初就不该教你那么多做人的道理,什么为善者,当秉持正义而立于天地,不惜此身,真是嘴欠。”
那边,陆良生做完一切,令旗在风里飘动里,他抬起脸看向师父,苍老的脸上,皱纹堆积,露出笑容:“可是若是没有师父,还有授业恩师教诲,那良生走的路,或许就跟陆元当初一样,妖星降世那日,说不得人间已是生灵涂炭,九州烽烟了。”
“那岂不正好?持书骑驴逍遥山林。”
“呵呵。”
陆良生轻笑了一下,将师父取过来放去肩头,转身缓缓走去下方石阶,一栋栋鳞次栉比的房屋,行走大街小巷的身影映入眸底。
“那样的话,就不是我了。”
“现在的你,不也是陆元塑造的?”蛤蟆道人哼了一声。
陆良生负起双手,绕着封神台一步步走下石阶,“那也是现在的我,而非陆元。”
话语顿了顿,正要说出其他的话语,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芙蓉池的宁静,陆良生、蛤蟆道人偏过目光刹那,一道黑影忽然冲破湖面,朝着曲池坊一角猛地吸去一口气。
岸边芦苇倒伏,坊间靠近湖岸的房屋楼舍,窗棂噼里啪啦向外打开,房檐青瓦剧烈抖动,哗啦啦的倒滑下来,摔去地上,半空之上,一个白裙的女子尖叫着翻滚卷动,落到距离湖边不远石栏,窈窕的身形稳稳落下,并未受到什么伤害,抬起俏脸时,正好与探头望来的一对铜铃大眼对视,顿时又是一声惊慌尖叫,吓得连连后退开去。
这边陡然水声、风声、女子的尖叫,以及瓦片、窗棂的动静,引来曲池坊边缘房舍百姓探出脑袋,远远看到湖中竖起的长身,惊得一个个急忙将窗户关上,有胆大的人还想多看两眼,被家中只看到湖边女子的妻子一把拉了进屋里,呯的关上窗棂,随后传出大吼大叫的声音。
“看什么?!看老娘就够了!”
“不是.....湖里有东......”
呯!有耳光声响起,妇人的声音歇斯底里,“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一个女子,瞧对方花容月貌,瞧不上老娘皮肤乏黄起了皱纹是不是!”
“你听我......”
“好哇,你果然是瞧不上老娘了......好,我这就离开,自有别的男人稀罕!”
“你这婆娘,就不等我说完,哎.....你拉着儿子去隔壁做什么?!”
......
远方坊间吵吵嚷嚷的一幕,并未影响到这边,岸边的女子看着半空悬着的狰狞龙首,踩着绣鞋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时,陡然一声从她身后响起。
“老蛟,莫要惊吓到这位姑娘,和曲池坊的百姓。”
听到这声,女子又是一惊,猛地转过身,对面一身灰扑扑袍子的老人,腰间悬剑,肩头趴着一只大蛤蟆,缓缓走来,刚才的话语正是从对方口中传出。
“陆道友!”湖中的老蛟瞥了眼远处的曲池坊,点点头,慢慢退去水中,长吻闭合不动,却是传出话语回荡空气里。
“刚才齣见此女在暗中窥视,怕她对你有所图......”声音落下,粗长的身影也缓缓沉入湖底,冒起几串水泡,湖面便恢复了平静。
微风吹来,摇曳芦苇。
那女子见骇人的蛟龙消失,心里多少安静了些许,稳下心神后,朝着走近的老人,急忙福了一礼。
“小女子见过国师。”
微微抬起的面容,陆良生只一眼大抵猜出她是谁了,天下第一的比武擂台前,见过一回,后来又在长安府衙大狱附近远远见过身影。
“你是小雪吧?”
女子愣了一下:“国师认识我?”
“靖儿提起过你。”陆良生看着她面容,眉黛显着犹豫,心里便是明了是来做什么的了,走去湖边石栏,看着微微起伏的水波。
“你是来给靖儿求情的吧?”
不等女子开口,又摆了下手,放去石栏上,“但是不行,抢夺轩辕剑、意欲谋害皇帝,搅乱天下安宁,这是死罪!”
“国......国师。”
那边,葱白的手指搅着衣角,叫小雪的姑娘心里焦急,迈着小步飞快来到陆良生身后,急的眼眶里泪水打转。
“可是,他并没有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