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国师 第81章

作者:一语破春风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起哄道:“对啊,你可亲眼看见?”

  “袭击皇城可是重罪。”“接下来呢?皇帝死了没有?”

  火堆旁的那人连忙摆了摆手,让他们安静,目光看去喝酒的汉子,以及桌角放着的一柄长刀,拱了拱手。

  “原来还有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随后才开口回答。

  “在下当时就在一处酒楼喝酒,就听轰的巨响,转眼就看到一个巨人,提着酒坛大步走过街道,当时,我还跟了过去,那巨人直接一脚就将建春门给蹬倒,后面的事,在下也就不知情了,不过后来听说,施法的妖人,是一个书生。”

  “书生?!”

  周围多是过往的商旅、混混,听到书生这个词,一片哗然。

  印象里,书生俱是文文弱弱,谦和有礼,不过也很好欺负,眼下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感受。

  那边喝酒的汉子皱起的眉头更浓。

  “莫非是陆良生……”

  他停下呢喃,再看去火堆的游侠,再问道:“那书生后来如何?”

  “不知,应该是没被抓住,不然怎的还有缉拿的公文张贴?”

  那游侠摇摇头,随后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这种事都敢做,这书生的胆儿,比咱们刀口舔血的都要大啊,金銮殿都敢砸,啧啧……听说还因为这件事,皇帝都吓得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聚集篝火旁的歇脚行商、路人八卦的心思都被勾了起来。

  “一个书生敢把金銮殿砸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一个会法术的书生,我也只在志怪小说里听过,真想见见会法术的高人啊。”

  “行了,都别说了,小心犯忌讳。”

  “对对对,大伙都别说了,听说京城里,有座鸾楼,里面的姑娘啊,一个个水灵灵的不得了,三下就能出水……”

  夜风吹来,酒桌前的汉子起身系上披风,抓过放在桌角的兵器系上腰间,大步走出这间野店,去往后面牵过马匹翻身而上。

  唏律律——

  马鸣长嘶间,马腹两侧四把长柄刀摇晃碰撞了几下。

  这人正是左正阳。

  他从河谷郡来京城,是有公事要办,也知道陆良生在京城,顺道还能与他一起喝酒,若是再能拉上闵尚书和叔骅公,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眼下听到这道消息之后,左正阳感到的是不可思议,那书生性情他还是了解的,何况对方四年苦读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站上朝堂吗?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又如何会去做?

  “去京城拜访闵尚书,或许能探听清楚。”

  那方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在过来,左正阳看着夜色一抖缰绳。

  “驾!”

  顶着月色,在道路间飞奔,去往京城。

  月光朦胧躲去游云后面,皇城承香殿,灯柱燃烧,照出一片暖黄。

  有宫女端着汤药从侧门过来时,罗纱帷帐之中,张丽华掀开一角,接过汤药,让那宫女退下,轻柔坐到踏上的皇帝身边,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

  “陛下,该喝药了。”

  榻上的身影睁开眼睛,伸手推开递来的勺子,撑坐起来,靠着床头。

  “朕还以为……那陆良生被抓住了……药拿开,朕不喝。”

  张丽华叹口气,放下药碗,伸手温柔的摩挲他有些消瘦的脸庞,轻笑了一下。

  “陛下,你让臣妾难做。”

  那边,皇帝抬了抬手,将脸上摩挲的纤柔握住:“没事,朕只是一口气没缓过来,喝几口汤药也不见得好。”

  “陛下,臣妾知你和陆先生肯定有什么误……”

  殿柱的灯火,唿地摇了一下,张丽华陡然停下话语,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站在门口,矮身福了一福。

  “陛下、贵妃,护国法丈来了。”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猛地坐了起来,激动的放下脚套去地上的步履就迎了过去,张丽华追在后面,一边帮他整理衣冠,一边低声道:

  “陛下好生躺在榻上静养,该是让法丈进来拜会才是。”

  “不不,朕要亲自迎接。”

  快至殿门,石阶下方广场一支队伍静谧站在两侧,中间鹤头莲花法轿,帷帐掀开,一身金黄法袍的枯瘦老僧双目祥和,礼佛一拜。

  ……

  “法丈,你怎的现在才来?”

  “闭关修行。”

  “那法丈可知宫中发生的事?那个陆良生眼中没有我这个天子,他将这皇宫当做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施展妖法砸了朕的承云殿——”

  灯火剪出发怒的人影倒映在墙壁,陈叔宝坐在龙椅上,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时,下方端坐礼佛的老僧,面无表情。

  “善哉!善哉!一切私心杂念和凡间俗物不该让陛下劳心劳力。”

  陈叔宝完全听不进去,起身负着双手手,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偏头看去普渡慈航。

  “法丈,你帮朕将那陆良生抓回来!”

  大殿安静下来,普渡慈航好一阵才偏过脸,灯火摇曳,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女声清冷。

  “杀戮有损陛下贤名,此事还是作罢。”

  陈叔宝一脸愕然。

  “法丈,这是为何?”

  “天机不可妄言。”

  夜风吹过皇城,万家灯火的城池内,叔骅公站在梧桐老树下,闵常文也陪在老人身边,好一阵,望着枝繁叶茂的老人才嘶哑开口。

  “难为他了。”

  “陛下也不知怎的,看良生不顺眼。”闵常文想起那天大殿内发生的事,到的此时,也是想不明白。

  抿了一口酒,叹息一声,放下杯盏。

  “好在陛下还没有昏到头,去拿良生家人。”

  那边的老人转身走过来坐下,操起酒杯饮尽,尽白的须发间,也有股怒气,呯的一声,重重落下。

  “哼,真敢如此,我就去金殿之上,一头撞死!”

  “陆良生,本道回来了!”

  言罢,旁边的梧桐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枝叶哗啦啦摇摆,一道身影从墙头落了下来,摘取头上的树叶,抬起脸来,视线与坐在石凳上的两人交织在一起。

  “哟,是闵尚书和叔骅公啊,你俩慢喝,本道来找陆良生的,他在屋里吧?”

  孙迎仙嘿笑的抬起手,随意拱了两下,就朝不远的房舍走去。

  “陆良生!快出来迎接本道!”

  “良生走了!”

  王叔骅倒上酒杯,推到桌边:“小道长,过来喝一杯吧。”

  “走了,他能走哪儿去?”

  道人停下脚步,看了看那边漆黑的窗棂,又看了看愁容的两人,过去坐下,一口将酒水饮尽。

  “发生什么事了?”

  不久之后。

  两膝打上神行符的道人,拖出一条残影穿行过了街头,朝河谷郡栖霞山的方向狂奔,眨眼消失在夜幕当中。

  然而,众人口中的书生。

  此时牵着头顶蛤蟆的老驴,正在贺凉州某处歇脚避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子交淡如水

  接壤北周地界,山势逐渐变得崎岖,春雨延绵两日,远远望去山间披上了绿色。

  铅青色的雨幕之中,陆良生横卧驴背,捧着书卷看的津津有味,偶尔挥了挥袍袖,落下的雨点偏去四周。

  老驴晃着脖间的铃铛,慢悠悠在走,不时俯下脑袋卷去冒出头的青草,头上,系着绳子的蛤蟆抓着驴耳,看去书生腰间一摇一晃的葫芦,嘟囔:“老夫只是让你保管,你竟然拿来装酒。”

  翻了翻蟾眼,随后估摸着时辰,开口说道:

  “良生,该吃饭了!”

  后面的书生伸了一个懒腰,轻巧的翻下来,牵过缰绳,走去前面一间破败的茅屋,淅淅沥沥的雨水淋在茅草上,顺着倾斜的角度,又从另一头缺口滴进里面。

  灰暗的房里,瓦罐破碎一地,只有一张木床也无人修缮,塌斜在地上。

  去年一场大旱,让无数人离乡背井,有些人死在了路上,一些人远走别处讨生活,这一路过来,不少地方恢复些许生气,但像这种没了主人的房屋,还是随处可见。

  系好老驴,陆良生走到门口,朝空无一人的屋内拱了拱手。

  “路过此处,暂时落脚歇息,还望行个方便。”

  又说了句:“叨扰了”方才走进里面,挥袖一扫,外面冷风吹进来,将地上尘埃枯草扫去角落,就着地面浑不在意的坐下来。

  离开京城之后,衣服也未换过,还残有浓郁的酒气,像个邋遢的书生。

  蛤蟆道人捧着发硬的干粮,放进嘴里磨了两下,呸的一口吐到地上,这种东西怎么入得了口!

  将干粮放去一边,背着小画轴,一屁股坐了下来,撑下巴望去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

  “唉,为师忽然有些想那小道士了。”

  “先凑合吧师父,这贺凉州才经过大旱,没什么好吃的。”

  陆良生咬了一口饼子,指尖拨去一页《山海图志》,这种志怪小说,让他在路上看得入迷,自从知道里面记载的那种人芝是真实存在的,有时候会想,往后会不会有缘碰上书中记载的其他凶兽或灵兽。

  看的忘神时,解下腰间的黑纹葫芦,拿嘴扒开塞子,灌了一口酒,惬意的横躺下来,伸手去抓地上另一块饼子。

  “为师的葫芦被你拿去装酒,现在还想抢为师吃的?”

  蛤蟆急忙扑过去,将地上那张饼子,抱在怀里就转去一个方向。

  呵呵。

  这一幕,令得画轴内,传来红怜的轻笑,此时屋内昏暗,外面又是连天小雨,出来倒是无妨。

  聂红怜飘出画卷,蹲在书生旁边,俯身闻了一下,纤弱的小手在鼻下连连扇了扇。

  “公子,你身上都臭了。”

  “等过了这边再洗。”

  陆良生阖上书册,坐正靠着墙壁,书本在手心里砸了一下。

  “忽然想起来,没给老孙留口信。”

  另一边,蛤蟆道人盘腿坐在地上,转过脸来,看去徒弟,两腮一鼓一收,挤得蟾眼都眯了起来,使劲嚅着嘴里的饼子。

  “你有空关心这个,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一路慢吞吞的,想饿死为师啊。”

  红怜撑着下巴,半空飘来飘去,点了点头。

  “是啊,公子,我们走的这么慢,在等谁?孙道长吗?”

  指尖快速翻过书页,陆良生听着屋外滴答落下的雨声逐渐化作哗哗的声响,他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也见过的,法净和尚,来贺凉州后,他如果还在这里,应该能感觉的到。”

  说到这里,屋内女鬼忽然偏头望去门外,蛤蟆道人跟着停下咀嚼,嘴里含着还没磨碎的饼子,鼓鼓囊囊的趴去地面。

  “好像不是和尚。”

  外面响起马鸣,还有车辕的声音,片刻有人大呼小叫。

  “快点,把马栓上,进去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