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朽皇帝
王翦对内侍道了一声谢,然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今日虽是国宴,但也有几桩要事要让诸卿议一议。”
嬴政自顾自说,看着满朝文武道。
“请陛下明示。”
众人齐声高喝道。
“其一,盐,铁,纸,煤已渐入正轨,帝国商铺行专营之权,已全部就绪,只待奉常卿挑选良道吉日,既能开张运营。”
“其二,大秦帝国现今人丁三千七百余万,然帝国之广。处处可见荒地,当如何鼓励民众多子多福?壮大帝国人丁之数?”
“其三,帝国海军战船已在南疆延海打造,海军需要多少人?谁又可堪大任?”
“其四,男丁十八则需另行立户,朝廷给予十亩之地为永业之田,敢有私贩者死罪不赦。各地多余良田则需编策,划为朝廷所有,可租聘田丁耕种,五十取一,为租地之税。”
“其五,楚人治楚,燕人治燕,是天下一统之临时之策,今天下一统已有十数年,今四海归一,没有什么楚人,齐人,燕人,赵人,韩人,魏人之分,这九州天下只有秦人。”
“不以出身论英雄,皆以才能问成败。大秦帝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朕欲在咸阳开启恩科,广纳天下良才俊杰,为帝国效力。凡大秦之民,不论出身跟脚,凡有治国安邦之才学,皆可委以重任。”
嬴政说完,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滔滔大势,不可逆转!
想要保住权势,只有不断修身齐学,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纸与煤乃朝廷秘技,专营无碍。但盐铁牵扯甚广,许多商贾权贵之家皆大量持有矿山,且铁器乃国之重器,岂能贩卖?”
冯去疾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率先发声。
嬴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宦者丞。
宦者丞当即心领会神,大声喝道:“抬上来。”
很快就有几名内侍抬着一盘盘雪白的盐走了进来,还有一些内侍,拿着稀奇古怪的铁制工具,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分到一些铁制工具和雪白精盐。
“这精盐经过提纯,不但品相奇佳,而且味道纯正,绝非市面那些苦涩之盐所能比拟的。”
“铁锹,镰刀,铁叉,铁犁,掐刀,短镢,簸箕,扬掀,铁耙,铁耖,皆应用于农具,可以大大增加生产,减少百姓之负担。”
“这是络车由手摇缫车改进而来,有丝籰专司收丝之能,无需手拨,只需用脚踩一踩,大大提升了纺织效率。从此大秦女子农忙过后,也能以此贴补家用。”
宦者丞把陛下教自己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细心解释道。
随着各种工具在宦者丞解释功用之后,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个嘴巴都长的老大,呆若木鸡。
这些东西,可都是划时代,哪怕鲁班在世,鬼斧神工之作,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爱卿可还有疑问?”
嬴政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轻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不俯首,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出来。
“帝国商铺一出,必将风靡天下,应当划归谁统辖?”
嬴政眉头紧锁,看着众人问道。这并非他自恋,而是这些东西可都是实打实的惠民之本。
此言一出,顿时下方众臣一个个眼睛绿油油的放光。
这可是一个摇钱树啊!
他们不用想都知道,在这些划时代的东西一经问世,绝对个个都是抢手货。
这种肥差,谁不想拿下?
哪怕陛下眼睛盯着,不敢玩点小动作,可有钱腰板就直,无论所自己管辖之部做什么,需要钱,那还不是大手一划,方便又不用求人。
所以九卿诸部,无论哪个主事人,都绝对不想放过这个肥差。
哪怕是御史大夫的冯去疾,都想将这颗摇钱树,揽入手中,但是他很清楚,这绝不可能!
看着争吵不休的众臣,嬴政出言制止了纷乱不休的局势。
“公子赢洛。”
嬴政直接开口道。
见陛下出言,很快纷乱的大殿安静下来。
一群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大臣们,目光全都看向了公子赢洛。
“臣在。”
赢洛四十出头,一表人才,他虽皇室血脉,但并非陛下后裔。
而是孝文王玄孙,与陛下也算是同根同源,大秦皇室后裔,论辈分,陛下算是自己的叔父。
依大秦律,他虽是皇亲,但若无真才功绩,也是无法立足庙堂之上。
自幼饱读诗书,赢洛在朝中任职参政议郎,岁俸六百石,归郎中令管辖。
“帝国商铺事关重大,众爱卿又争持不下。朕看就设商营司,下设两丞,敕令赢洛为商营令,岁俸一千五石,独立九卿之外。”
“与黑冰台等同,享专禀之权,只对朕负责。其余诸部,不得干涉,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嬴政神色严肃,望向众人,虽然话语之中透露着询问之意,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众臣顿时呆若木鸡,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感情他们吵了半天,闹了半天,全都是个笑话。
陛下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染指帝国商铺的打算,之所以如此做,也不过是抛砖引玉,堵死众人的后路。
“帝国商铺就一个,众位爱卿都想划归己部之下,朕实在为难。为了顾全大局,众臣和睦,朕不得不出此下策,诸位爱卿应该能够明白朕的苦心吧?”
嬴政看着一言不发的朝臣,意味深长道。
下方众人心中一凌,顿时恍然。
陛下圣意已决,自己虽然心中还惦记着,可敢说个不字吗?
“陛下圣明,臣等谨遵陛下圣喻。”
众人言不由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
赢洛也连忙躬身行礼一拜道。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陛下总算给自己委以重任了。
他们家虽是皇亲国戚,但紧靠朝廷恩养,日子虽然过的还算体面。
但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再加上陛下新政,收天下之田,还耕于民,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好日子更是难过了。
若不节衣缩食,节省用度,祖上传下的一些家底,总有座山吃空的时候。
朝廷恩养之俸禄从不以血脉而论,只以功勋来评。
时过几代,赢洛严格来说已经不算嫡系,只能算是旁系血统。
若再过几代人,他们这一脉再不出什么人杰,立下点功勋,只怕朝廷恩养的俸禄也就差不多要断了。
赢洛可以说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为国立功,为陛下分忧,如此方能延续家族兴旺。
六百年大秦,赢氏子孙何其多?
若所有皇亲国戚,皆要朝廷恩养,只怕这笔天文数字的开支,足以压垮任何强大帝国。
依律皇室福泽七世而终,泽主不庇庶。
就好像陛下之子皆能够得到或多或少分封,而陛下之孙,若非嫡公子继承父业,则只能得朝廷之俸养。
而到了曾孙俸养会逐世减少,直至七世仍孙而止。
“第一条定下了,那众位爱卿说说第二条吧!”
嬴政挥了挥手,众人皆各自归位,然后开口询问道。
“陛下,臣以为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长所,安不得息,何以繁衍以生息?”
“陛下雄才大略,心系天下苍生,励精图治,力挽破碎山河。只要朝廷吏治清明,君臣上下一心,不出百年,大秦人丁必然会进入一个稳定上升期。”
“五百年战乱,天下厌战久已。陛下一统四海八荒,乃天意所指,民心所向。陛下一系列新政,无不是养民之良策,按部就班,假以时日,民富则子多,无须刻舟求剑。”
一名年约半百的谏议大夫站了出来,对着嬴政滔滔不绝道。
众人听这一席话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也有一些虽然并不完全苟同,但这一番说辞的确让人无可反驳,静观其变。
嬴政看了看这名谏议大夫,神色无喜亦无悲,让人看不出丝毫变化。
然后他又扫视一圈,看了所有文武大臣。
每个人看到陛下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垂首低目,不敢直视陛下眼神,以示尊崇。
“百年太久了啊!”
嬴政收回目光,突然叹了一口气道。
所有人心中一惊,陛下生平最恶生死。
尤其是近几年,陛下身体每况日下,更无人敢言生死。
那名谏言大夫当即脸色大变,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陛下,臣绝无此意啊!”
这名谏议大夫直接跪了下去,心中七上八下,惶恐不安道。
这句话落下,大殿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不少人都为这名歌功颂德,不长记性的大夫捏了一把冷汗!
还有一些人心中冷笑不已,向陛下献媚?
啧啧!
这下自讨没趣了吧!
该……
王座之所以高高在上,那是因为坐在上面就能把下面众生的嘴脸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少人的表情自然被嬴政尽收眼底,心中若有所思。
君王若只会施恩,不知施威,那只会让臣子骄横狂悖。
君王若只会施威,不知施恩,那只会让臣子谨言慎行。
恩威并济,权谋之术,难登大雅之堂,刻意而为,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
能够跻身庙堂者,又有几个是蠢材?
恩于形,威于势,喜怒于心,不行于色,一言一行皆是恩威。
帝怒,山河失色……
帝悦,日月永辉……
嬴政看着禁声的群臣,脸上不动声色,缓缓站了起来。
他那高大伟岸的身姿,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犹如泰山压顶的沉重之感。
咔哒……
嬴政从高高的王座之上走了下来,面无表情,每一个步履都似乎富有音律节奏,敲打着众人的内心。
那名跪下心中惶恐不安的谏议大夫,听到陛下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一颗心也彻底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看到陛下的大脚驻留在自己眼前,他更是深深埋着头,身若压覆了千钧之力,让他的呼吸都开始减弱。
嬴政一张严肃的面孔,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谏议大夫陡然露出一丝微笑,亲自弯腰将脚下的谏议大夫扶了起来。
看着一脸茫然彷徨的谏议大夫,嬴政笑着道:“朕知坊间多有谣言,说臣恶生死,喜美言。然谣言终归只是谣言,当不得真。”
“陛下圣明。”
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虽陛下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无疑给所有人释压了。
尤其是那名年过半百的谏议大夫,更深深有一种从鬼门关擦肩而过的直观感受。
嬴政对着这名惊魂初定的谏议大夫,挥了挥手道:“爱卿,暂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