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凳
阴弘智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至于第三条依据,就是你给钱给的太爽快了。十六万贯钱,就是对于齐王也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你眼睛眨都不眨就拿出来。这说明什么?要么你是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要么就是你这钱来的容易,花起来毫不心疼。比齐王来钱还容易,能是什么好路数了?”
“您就是根据这三条,推断在下是一个大海贼?”
阴弘智道:“根据本国舅的推测,你是一个大海贼,手底下有股子势力,专门打劫海上的富商。只有这个身份,才能解释你今天的异常表现。怎么样?本国舅的猜测是不是不差分毫?你是不是对本国舅佩服的五体投地,准备纳头便拜,又担心身份低微,不为本国舅所容?没关系,英雄不论出身,本国舅最礼贤下士了,你磕头吧!本国舅绝对不会嫌弃你。”
郭业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给他磕头呀,道:“您这个推测……在下觉得不怎么靠谱。秦国公一年前出使新罗未归,算算日子,现在也该回转大唐了。他位高权重,身边的奇人异士甚多,就是有个把身怀绝技的小妾也不算什么。秦国公富可敌国,挥金如土就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您怎么就那么肯定今日之事不是秦国公微服私访,而只是一个海贼假扮呢?”
“哼哼,看来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国舅要是不指出其中的关窍,恐怕难以令你心服口服。好吧,本国舅教你个乖,其实你今天的表现,有一个致命的破绽。有心人稍一琢磨,就知道你绝对不是大唐的秦国公。”
自己扮演自己,竟然被阴弘智指出有一个致命的破绽,还真是令郭业哭笑不得,道:“破绽?什么破绽?”
“这个破绽就是,你为啥要替听海楼的掌柜出钱?”阴弘智得意地说道:“你假如是真正的秦国公,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密州刺史钱乐水?”
“毕竟我的小妾杀了王十普,给点钱补偿也没啥……”
“没啥?哼哼,这就是你们这些江湖人和朝廷高官的不同之处了。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出了这个事情,应该是钱乐水给秦国公送钱,表明他丝毫没有报复之心,而不是秦国公主动给钱乐水钱,这不是示敌以弱了吗?”
“那就不能是我为官清正,不以势压人?”
“就算是秦国公真的过意不去,那也应该让听海楼的掌柜出钱。他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自己出钱替听海楼的掌柜堵窟窿?当官的不敲诈普通百姓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又怎么可能替百姓挡灾?”
郭业讥讽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们大唐的官员和我们这些海贼比起来,那心可黑多了。国舅爷深悉为官之道,郭某人佩服之至。”
阴弘智却丝毫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道:“这都是一些官场上的粗浅知识,你以后跟本国舅跟的久了自然会明白。”
“呃……”郭业被这家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嘴脸气得不轻,道:“不过有句话叫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您这毕竟都是猜测之言。难道就不怕万一猜错了……真的撞到了大唐秦国公?毕竟您跟在下说的话,有不少犯忌讳之处。”
“别的事情本国舅都可能猜错,关于你的身份,本国舅就不可能猜错。实不相瞒,本国舅曾经远远地见过秦国公几次,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长相,所以可以肯定,你绝对不是秦国公。”
说到这里,阴弘智忽然得意得一笑,道:“今日你在听海楼上,实在是太莽撞了一些。要不是齐王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本国舅灵机一动指鹿为马,把你和秦国公联系在一块。你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难逃公道。说起来,本国舅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哩!”
郭业本来已经打算跟阴弘智挑明身份了,但是听阴弘智说此事和齐王有关,心中一动,道:“齐王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用得着在下?国舅爷,您不会是假传王爷的旨意吧……您是不是缺钱?好说,好说……”
阴弘智脸色一变,傲然道:“你郭业还是忒小瞧了我阴弘智,更小瞧了齐王殿下!”
郭业挠了挠脑袋,道:“国舅……您刚才这话,是不是说错了。我说您是假传王爷的旨意为自己搂钱,您说我小瞧了您,这我可以理解。但是您说我小瞧了齐王,这怎么解释?即便是他老人家真的派您来密州府搂钱,这事也不咋光彩呀!”
“哼哼,郭业你真是一个井底之蛙!就知道钱,钱,钱!钱有那么重要吗?”
“要是不重要的话,您又何必……”
“你……”阴弘智强忍怒气,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我不是说钱不重要,而是……这么说吧,本国舅来密州府,的确是为了密州府的钱财,这次行动,也的确是受了殿下的指示。不过我们俩的根本目的,却又不是钱财……钱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的带去,我们要这么多钱,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另有目的,有更高的追求!”
郭业冷笑道:“您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为了普天之下的鳏寡孤独皆有所养!”
“鳏寡孤独皆有所养?虽不中亦不远矣……”
郭业都被他气乐了,道:“您这个目标太伟大了,在下自惭形秽,不敢与您深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阴弘智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道:“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
“不走可以,咱们可得说实话。您再这么满嘴胡言,那就是不把我郭业当朋友。”
“好吧,实话实说,齐王千岁聚敛这么多钱财,为的是……”
“什么?”
“就是这大唐的万里江山!”
第1665章 摊上大事了
“万里江山?”郭业冷笑道:“这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莫非齐王殿下,也琢磨着来一次玄武门之变?”
尽管有揭牌的打算,阴弘智还是被郭业这番直白的言论给吓了个不轻,道:“这……郭兄您这话有些过分了……过分了……齐王殿下最为仁爱不过,怎么可能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
“如此说来,您是认为当今天子不够仁爱了?”
“当然不是……不是……”阴弘智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道:“陛下的所为,不是我们身为臣子的能够评判的。”
“那齐王殿下的所为,您来评判一下。”
“至于殿下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的兄弟众多,古人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保不齐,就有人想要效玄武门故事,欲对殿下不利。殿下为了不让大唐的万里江山,落在不恰当的人手中,不得不需要一些手段自保,这就需要大量的钱财。所以说,齐王殿下派阴某前来密州府,实质上是为的我大唐的万里江山。”
“你就拉倒吧!除了齐王,其他诸王最大的才七岁。七岁的小娃娃就想对齐王不利?国舅爷,您觉得这番话我能相信?”
“这个……这其实是未雨绸缪。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齐王殿下高瞻远瞩,自然能够预见到日后之事。提前准备不行吗?”
“原来是这样啊……”郭业狡黠地一笑,道:“国舅爷,您这番说辞,编起来也够吃力的吧。不瞒您说,咱郭业干的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讲究的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至于说什么国家大义,百姓福祉,跟咱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您要是指望这么一番破绽百出的说辞,就让我姓郭的给齐王卖命,实在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阴弘智听了郭业的话,丝毫不以为忤,道:“阴某人根本就没指望这番说辞能打动您,只是告诉您,以后跟了齐王千岁,万一外人问起来,齐王殿下为何找了那么多的护卫,你就用这番说辞回答他。”
“哦?那国舅爷又准备如何劝说在下归顺齐王呢?”
“当然是功名利禄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玄武门之变以后,秦王府的众人可都是公侯万代,封妻荫子。您就没有点什么想法?”
“这……”再说下去,可就要到谋反细节的讨论了,假如有朝一日,今日之事大白于天下,郭业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郭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有道是,叫花子做三年,给个皇帝都不换。我郭业行走海上,自由自在惯了,还真受不得拘束。再说了,您也看到了,我家资豪富,妻妾众多,所谓功名利禄,对郭某人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所以,在下只能多谢国舅爷的美意了。您的救命之恩,郭某人来日再报,咱们后会有期!”
阴弘智一把就把郭业给拉住了,道:“朋友,慢走!”
郭业冷笑道:“莫非国舅爷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阴弘智苦笑道:“本国舅手无缚鸡之力,郭兄多虑了。老实说,我也不在乎你把咱们今天的谈话泄漏出去。你一个海贼说出来的话,谁会相信?”
“那您为何拦住郭某人?”
“您听我把话说完,阴某人要凭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让您心甘情愿的归顺齐王殿下。古有苏秦张仪,合纵连横,单凭一张利口,就能影响天下大势。我阴弘智虽不敢与两位先贤相提并论,但是说服您还是有把握的。”
郭业心中暗想,你这是典型的缺乏自知之明!自信满满的把我错认为海贼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要自信满满的说服于我。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多么的辩才无碍。他又坐了回去,道:“那郭某人就洗耳恭听了。”
阴弘智微微一笑,道:“郭业可是你的真名实姓?”
“那是自然,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好,郭兄弟,你刚才说并不在乎功名利禄,这话是对也不对。”
“此言怎讲?”
“你不缺钱,也不缺女人,利禄二字对于你的确如同浮云一般。但是还有功和名呢!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难道郭兄弟就不想搏一个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想,当然想。不过……有道是成王败寇,在下假如给齐王殿下卖命,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名扬千古。但是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以乱臣贼子的名义遗臭万年。这个臭名,还是不留也罢!”
“那建功立业,封狼居胥呢?”
“您也知道,在下乃是高句丽人,并不是大唐子民。建功立业,封狼居胥,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是这件事的吸引力对在下并没有那么大。再说了,兵凶战危,那胡人岂是那么好打的?汉高祖都有白登之围,我郭业自认为才德都不如汉高祖,这件事的风险大,利益小。郭某人还是不感兴趣。”
“你……看来郭兄弟你的确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