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凳
郭业顾不得风沙奇大,霍然起身惊疑喊道。
而长孙羽默也随之站起,不过脸上竟是兴奋之色,哇哇叫道:“不怕不怕,本公子就说来边塞肯定刺激。嘿嘿,吐蕃人以后再杀,待本公子去砍上几个沙匪的脑袋再说。”
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把从长安家中带出来的宝剑,握于手中,作势就要冲出去杀贼。
郭业见状,暗暗气道,真是个惹祸招灾的玩意。
说着一把将长孙羽默给扯了回来,喝道:“刀剑无眼,不是闹着玩得,你先给我消停下来,由我出面解决此事。没我吩咐,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说话语气严厉,脸色更是难得的肃然,这是长孙羽默第一次见到郭业这番样子,心里有些忌惮稍稍静了下来。
郭业不再理会这厮,直接问道:“葛校尉,对方一共来了多少人马?有没有打出他们的字号?”
葛校尉说道:“一共三百余人,虽没有打出字号,不过操得却是咱们中原一带的口音。大人,我方只有一百来人,如果西川那边不及时派兵过来,我们只能与这帮沙匪血战到底了。不如一会儿混战之时,大人带着女眷,还有长孙公子先逃离此地赶往西川,这里交给我们来应付。”
说到这儿,葛校尉挺起胸脯保证道:“大人且放心,我等就是舍了百条性命,也会拖延住对方,让大人一干人等安全逃离此地。”
郭业闻言,颇受感动,冲葛校尉拍拍肩膀说道:“不急,不要轻举妄动。西川方圆百里之内的沙匪,不可能会祸及抢掠汉人,这是本官之前坐镇西川小都护府时,就定下来的规矩。不可能有人轻易撕毁这份约定。”
说到这儿,郭业又低声疑问一句:“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走,咱们先出去瞧瞧!”
说罢,撇下手握长剑的长孙羽默,自己与葛校尉一道出了烽火台。
此时天色近黄昏,尽管风沙奇大,但郭业走出烽火台后还是发现了四周围拢的沙匪。
突然,他发现正前方几十步之外有一人坐于马上,四周也是聚拢了十几个沙匪将其守护起来,俨然是这伙人中的首领。
趁着双方此时僵持不动,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那人,咦,这不是当日奉自己命令随赵九丑奔赴西川,准备投靠康宝的黄河帮四当家,刀疤刘吗?
当即,郭业扯起嗓门喊道:“喂,前面策马那人,可是刀疤刘?”
“郭业?”
对方那边也是明显一阵迟疑,紧接着回应道:“你是郭业郭御史?哎呀我的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郭大人,我是刀疤刘啊,黄河帮的刀疤刘啊!”
一开始相貌神似,此时再加上刀疤刘那独有的说哈犹如喇叭声儿,郭业敢百分百肯定,对方就是刀疤刘。
可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不是让赵九丑拿着自己的亲笔书信,领着刀疤刘去见康宝,让他们入西川军吗?
怎么无端端地,刀疤刘这伙人就变成了劫道掠财的沙匪了呢?
此时,刀疤刘已然下了马,紧赶慢赶地朝着郭业这边急急跑来,看着很是一阵激动。
第553章 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赵九丑
果真就是刀疤刘!
那人跑近郭业跟前,脸颊之上那条如百足蜈蚣般狰狞的刀疤,可不就是刀疤刘的独门招牌吗?
噗通~
刀疤刘近身陡然跪地,拱手抱拳道:“郭恩公在上,请受刀疤刘一拜,今日能够在千里之外得见恩公一面,真是不甚快哉啊!”
说罢,刀疤刘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急忙扭头冲着身后不远的数百沙匪喊道:“弟兄们,傻愣着干嘛?若非当日郭恩公援手,大家伙儿还能在这塞外之地如此快哉吗?都别跟木头似的杵着,快跟老子学,跪下来拜见恩公郭大人。”
霎时,三百多好人有的翻身下马跪地,有的放下兵刃双膝落地,逐一拱手齐声嚷嚷道:
“我等拜见恩公郭大人!”
郭业身边的葛校尉早已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就连长孙羽默都闻声跑出烽火台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
沙匪围拢夜袭居然变成了朝拜恩谢。
这落差也委实太大了。
郭业赶忙将刀疤刘扶起,说道:“刀疤刘,昔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记在心里头干嘛?快,快起来。”
扶起刀疤刘后,郭业又冲三百来号昔日的黄河帮众喊道:“弟兄们,都起来吧,快快起来。”
待得众人纷纷起来后,郭业才问道:“刀疤刘,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当初让赵九丑领你们投效康宝康大人,怎么放着好好的边军不干,又干起老本行当起沙匪来了呢?”
刀疤刘咧嘴一笑,扯着那条蜈蚣状的刀疤稍稍一抖落,有些尴尬地笑道:“那啥,郭大人,外头风沙大,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郭业急于知道答案,点点头说道:“好,进去再说,你必须一五一十跟我道明了。”
将所有人留在了外面,郭业领着刀疤刘进了烽火台中,就连葛校尉都被郭业勒令在外头。
里间,长孙羽默这时消停地坐在篝火旁看着郭业和刀疤刘,至于贞娘则是乖巧地继续铺着干草,给郭业准备床铺。
刀疤刘解下腰间的羊皮酒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啧啧两声,赞道:“嗨,这可是灵州一带所产的烧刀子,在阿里土城那儿的大集市购置到的,郭大人要不要尝尝?”
说着,作势就要将酒囊递给郭业。
郭业果断地拒绝道:“不必了,别扯东扯西的,赶紧说说,为什么放着西川军不干,却干起了劫道掠财的老本行来?”
刀疤刘将酒囊重新系到腰间,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汗颜地说道:“郭大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是说得一点都不错啊!我们的确是进了康宝康大人的西川军,而且也呆了一阵子,可西川军的规矩也忒多了。不准赌钱,不准喝酒,不准嫖妓,还他妈每天必须早起晨练。咱们这些兄弟怎么受得了?这些统统我们都能忍。可关键是西川军那些人根本瞧不起咱们弟兄,不然咱们也不可能放着好好的官军不干,去干土匪吧?”
郭业不假思索地问道:“怎么瞧不起你们了?”
刀疤刘说道:“他们西川军大多都是来自陇西,从一开始就压根儿不待见我们这些外来的人。而且最可恶的就是那个西川军八百骑兵的校尉程二牛,这厮最是嚣张,而且说话咄咄逼人。每次操练之时,张口闭口就是你们这些黄河匪帮,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如若我们不服,这厮就抄起棍棒一顿狂揍。郭大人,这孙子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好歹我刀疤刘也是黄河帮的四当家,在江湖上也算有点脸面,是不?”
刀疤刘费尽唇舌吐了这么多的酸水,郭业差不多能听明白怎么回事。
首先是西川军主要由陇西子弟组建,多少凝聚了乡土观念,有了排外的习惯。这让刀疤刘这些人在军中找不到半点归属感。
其次,西川军已经吃了朝廷多年的皇粮,自恃高人一等,特别是对黄河帮这些土匪出身半路投军的人,自然更是占尽了优越感。
最后一点郭业就颇感无奈了,程二牛这小子就是这幅操行,尤其是统领八百白袍骑兵之后,更是得瑟到不行。让这小子来操练,黄河帮这些人指定要遭罪,因为不可能指望程二牛这么一个粗人跟你斯斯文文讲道理。
特别是在自己一些不良习惯的言传身教之下,已经给程二牛培养了一种不好的观念。那便是骂骂咧咧和动粗,这厮肯定以为棍棒之下出孝子,军棍之下出悍卒。
唉,看来这些年康宝在西川还是成长不够,显然控制大局的能力还是不足啊。
随即,郭业就问道:“就因为这些,你们离开了西川军,重新干起土匪的营生?”
“那可不?我们都被人欺负成这龟孙样了,若还带着弟兄们呆在那儿,我要不要脸了?我是来杀敌报国的,不是给他程二牛当出气筒的,你说是不?郭大人。”
刀疤刘神情显然有些激动,嗓门有些高亢地继续喊道:“几百号弟兄都跟着我呢,数百双眼睛都盯着我,我总不能让姓程的都个球一样的玩吧?”
郭业暗暗摇头,果真是江湖习气不改,的确不适合军中的生活。
看来自己之前有些想当然了。
继而歉意地说道:“刀疤刘,是我郭业没有顾虑周全,让你和黄河帮的弟兄受委屈了。”
“不不不。”刀疤刘急忙摆手摇头道,“郭大人可别这么说,你的恩情弟兄们都没齿难忘。而且,咱们在这边塞之地,的确是快活,这一切都是托了郭大人照顾。”
都说花木兰,不爱红妆爱武装;这刀疤刘倒是有趣,不爱当兵爱当匪。也许,这就是天性使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