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凳
一声应罢,贞娘摇曳着裙摆双手端着托盘缓缓步入了厅堂中,来到老太太的跟前。
托盘之上赫然摺叠着一件绸制的褐红冠服,冠服的袖口,衣襟之处镶着珠片儿,一看便不是凡品,至少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
倒是康岳山识货,初见之下便脱口喊道:“这,这是诰命冠服?”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就连见识不多的老太太都不由动了容,她好像猜到了郭业所说的厚礼是什么了。
霎时间,眼神中透着狂热地望向郭业,问道:“大郎,你所说的厚礼,莫不成就是,就是……”
激动之下,老太太也格外的不淡定。
郭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从怀中掏出之前杨妃让蜀王李恪转交给自己的诰命文书,笑道:“娘,这是圣上颁给您的诰命,从今天开始,您老人家就是朝廷册封的四品诰命夫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自称乡野老妇了哦。”
四品诰命夫人?
吴秀秀和康芷茹下意识地彼此对望一眼,康岳山频频摇头捋须惊赞,而吴茂才则是两眼乍现狂热的神采。
康岳山率先缓过神儿来,拱手贺道:“恭喜老太君了,能获圣上颁赏诰命,何等大幸啊,这简直就是光耀门第之事啊!”
吴秀秀也是替老太太高兴着,眉宇欣悦地赞道:“是啊,难怪夫君刚才说足以告慰公爹的泉下有知,这真是郭府满门的荣耀呢!”
康岳山瞥了眼自己那个后知后觉的女儿,康芷茹这才会意,连连欢笑道:“嗯,儿媳也跟着沾光呢。”
“我的天,诰命夫人啊!”
吴茂才突然一个箭步来到贞娘跟前,将她手中的托盘接了过去,然后伸手抚摸着诰命冠服的面料,啧啧赞道:“好料,好体面。你真是好福气啊,亲家母,哦不,现在应该称您一声老太君了。”
老太太如今有了诰命身份,正如郭业所说一样,再也不是一介草民了,不能再以山野老妇自称了。
康岳山和吴茂才尊她一声老太君,她完全当得!
老太太现在已经从激动的心情中走出,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叫好。
高兴之余不忘跟吴秀秀交代道:“秀儿,回头替娘赏府里的仆役和丫鬟们一人一两银子。高兴,娘今天高兴的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独……”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康芷茹见机得快,替老太太补了一嘴。
老太太点头嗯道:“是,是,就是这个意思。”
康岳山还是捋着须笑着,不忘冲女儿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对嘛。
老太太交代,吴秀秀自然乖巧地应承了下来,不过心里却是不断嗔怒着自己那个爹,这个时候居然还死端着托盘在那儿傻乐,不断摸着诰命冠服频频发出艳羡之声。
一时间,因为这个突然之喜,场面的气氛欢悦了不少。
贞娘就站在郭业身边,她机敏地发现郭业的鼻尖儿上还想有些灰渍,应该是赶路的时候沾染上的。
倏地,她下意识伸手在郭业的鼻尖儿上轻轻一抹,柔声道:“大官人真是粗心呢,鼻尖有污秽都不晓得。”
郭业哈哈置之一笑。
不过贞娘这个微妙的动作还是落在了吴秀秀与康芷茹的眼中,本来还心有隔阂间隙的两人居然心有灵犀地又对望了一眼。
你瞧了我一眼,我看了一眼你。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心思,一股同仇敌忾的心思。
唰~
又是一个不约而同,两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了贞娘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贞娘显然也感受到了两人不善的眼神,顿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还是老太太精明,大概其猜出了两个儿媳都不是省油的灯,立马冲贞娘招呼道:“贞娘,去,拿着诰命冠服随老身进房,陪老身试试这诰命冠服。”
贞娘闻言如蒙大赦,叫了一声好,便从吴茂才手中抢过托盘,陪着老太太一起进了后堂中。
见着老娘仗义伸手解围,郭业甚是感激,娘就是娘啊,啥事儿都看在心里,明镜儿着呢。
呼~
他耸耸肩膀,粗粗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不松还好,一松之下发出动静,立马招来了狼。他清楚感觉到两道不善的眼神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
正是吴秀秀与康芷茹同仇敌忾地望着自己,看这架势好像要严刑拷打外加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审问自己一般。
要糟!
郭业后脖子一阵生风发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扭头一把拉起康岳山,说道:“岳父,我有些事情需要请教你,急需你的帮忙,咱们挪一步,书房说话!”
声音落罢,也不管康岳山乐不乐意,直接使足了气力将他拉扯出了厅堂,直奔书房而去。
直接将傻傻发呆的吴茂才,还有两个气得脸色不悦的漂亮媳妇晾在了当场。
……
……
书房中,郭业与康岳山已经进来许久,至少丫鬟已经进来更换了三次茶汤。
期间,郭业将自己陪蜀王李恪就藩蜀州遇到的困阻,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说罢之后,他不再言语,而是坐在位置上看着沉思默想的康岳山。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康岳山这才捋了捋须,皱紧了眉头疑问道:“蜀州刺史梁世道此人,老夫并未打过交代,对他不是知之甚详。不过他一个区区一州刺史,莫非是吃了豹子胆不成?明知蜀王就藩开府乃是奉旨而行,势在必行,他居然还敢从中阻挠,故作刁难。”
郭业哂笑道:“呵呵,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八成他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不然,他一个地方刺史去为难一个年幼的藩王,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吗?”
康岳山继续捋须,点头道:“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不过长安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老夫久不在官场也是耳目闭塞啊。凭我这张老脸,在梁世道那儿还真值不了几个钱。唉,贤婿,这次事情可能真是爱莫能助了。”
郭业一听,就知道康岳山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岳父,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找你帮忙说和梁世道,说穿了这事儿也无法说和。蜀王殿下只有用铁腕手段,将梁世道这个蜀州地头蛇震慑住,今后方能在蜀中站住脚跟。而且这次事情也只有对抗到底,不然无法立威,今后蜀州大都督府也别想在九地州府的折冲都尉府间,做到政令畅行。”
康岳山哦了一声,问道:“那贤婿需要老夫给你哪一方面的援助?你尽管言来,你我翁婿一场,我不帮你我帮谁?”
郭业心中莫名地感激了一番,问道:“岳父,益州折冲都尉府的邱衡邱都尉乃你一手提拔,如今你说话,他还能听吧?”
说起这个,康岳山免不得有些骄傲地眉毛一扬,朗声道:“邱衡乃我一手提拔而起,老夫说话他自然百分百会听。贤婿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头我修书一封,让邱衡唯蜀州大都督府马首是瞻。”
郭业竖起拇指赞道:“岳父大人英明,不过仅仅得到一个益州折冲都尉邱衡的拥戴还远远不够。毕竟蜀州大都督府节制着九地州府的军务,单单一个益州都尉府,有点独木难撑之势。”
说到这儿,郭业稍稍停顿了下,又道:“岳父,你盘踞益州这么多年,我记得你跟蜀中好多折冲都尉府的都尉都有交情。想当初,成都府的折冲都尉大人都肯把珍贵若斯的八牛弩借来给你用。想必岳父在蜀中有着一副好人缘。嘿嘿……”
“好了好了,你小子也别给戴高帽。”康岳山挥挥手,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想让老夫给你当说客,游说蜀州大都督府节制下的其他八府的折冲都尉?”
郭业腆着厚脸皮又是一番点头,赞道:“岳父真是目光如炬,半点小心思都瞒不了您。你看这事儿,有把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