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凳
“关陇世族的利益……”
房玄龄沉吟了一声,默默地再次低下头来,不再替郭业求情辩解。显然,房玄龄已经默认了长孙无忌的决定。
突然,一阵剧烈沉重的脚步声从厅堂外响起,蹬蹬蹬蹬……
声音渐近,入了厅堂中。
“长孙大人,长孙大人,出大事儿了!”
一身明盔亮甲,腰佩横刀的大汉闯到长孙无忌与房玄龄跟前,并非别人,正是统领左右领军两大卫府衙门的大将军殷天宗。
只见殷天宗满脸汗渍,手扶着横刀刀柄,气喘吁吁地直不起腰来。
显然,一路他是疾奔而来。
“天宗,为何如此惊恐狼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长孙无忌率先发言问道,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房玄龄也是一边安抚一边问道:“天宗,你先顺顺气,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殷天宗喘了几口大气之后,大声说道:“长孙大人,房大人,大事不好了。现在,东市、西市两边近十万户商户闭门歇业,暂不营业,整个东西两市乱成了一片。还,还有——
通往皇城的朱雀门外,聚集了三千学子,这三千人就跟犯了病似的,统一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静坐在朱雀门外。他们宣称要见皇上,将整个三道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车马无法通行啊……”
“三千人在大晴天气,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还聚众静坐在朱雀门外?”
长孙无忌满脸震惊之色,失声喊道:“这帮学子不好好在家苦读圣贤书,他们想干什么?”
第682章 三千学子闹京华
长孙无忌心中升腾起的不祥之兆越来越强烈了,他紧忙对身边的房玄龄说道:“玄龄,皇上已经罢朝数日,现在进宫见皇上八成也是见不到,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你我一个是中书省的中书令,一个是当朝尚书左仆射,各为皇上的股肱之臣,这个时候应该担起责任来,不能让帝都长安出了乱子。”
房玄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称道:“是啊,长安不仅有百万大唐子民,更有各国的游者与客商。泱泱大唐的国都,不能沦为番邦小国的笑柄才是。不过长孙大人,房某倒是觉得奇怪,这东市西市一直都稳如磐石,怎么十万商户说闭门就闭门,说歇业就歇业呢?这突如其来的罢市,还有三千学子戴斗笠服蓑衣,齐聚朱雀门小,会不会有所关联啊?或者说,跟早上那三份报纸……”
“你是说是郭业在捣鬼?嗤……”
长孙无忌一声冷笑,连连摇头用鄙夷地口吻说道:“他郭业哪里来得这般通天的本事?他能控制东西两市的十万商户?他一个不学无术之人还能有如此号召力,能够邀聚三千学子齐聚朱雀门前?笑话!”
说着,他急急让下人送来双翅帽与紫金官袍,当着房玄龄与殷天宗的面穿戴起来。
穿戴完毕之后,他冲房玄龄宽慰道:“玄龄,你想多了,你太高估郭业这小贼了。现在,你我兵分两头,你去看看东市西市到底是什么情况。朱雀门这边的三千学子交给我来处置。”
言罢,他对殷天宗吩咐道:“天宗,你带着左领军卫府衙门的所有军士随房中书走一趟,不能让东市西市乱起来。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你大可……”
说到这儿,长孙无忌满脸阴沉地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令殷天宗和房玄龄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殷天宗嗯了一声后,问道:“长孙大人,右领军卫府衙门的所有士卒皆以布置在朱雀门小,由右领军卫府衙门的苏定方将军坐镇指挥。此时,他应该带着人在控制着朱雀门那边的情况,以防生乱。”
长孙无忌应了一声好,拂袖率先走出了厅堂,在院里嚷嚷着“备车,备车”。
不一会儿,双方便在长孙府门口分道扬镳,长孙无忌乘车径直赶往朱雀门前。
哒哒哒……
长孙府的马车奔驰在朱雀大街之上,徐徐驰近朱雀门前。
还未到门下,长孙无忌掀开帘子一看,好家伙,乌乌泱泱黑压压的数千人齐聚在朱雀门前,将整个通往皇城的路堵死。
四周除了手持戈矛,负责围拢戒严的数千军士之外,还有围观的百姓。
而殷天宗口中所说的三千学子,长孙无忌下来马车之后,也看得真真切切。
三千学子,一水儿穿戴着斗笠蓑衣,静坐在朱雀门前,几乎是百人静坐为一排,鳞次栉比一排排,足足排成了一个方形静坐列阵。
长孙无忌并未第一时间钻进人群,也没有飞速来到正指挥领军卫府士卒戒严维持秩序的苏定方身边,而是静静地观望着里头的情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学子要静坐齐聚朱雀门前,为什么三千学子要统一穿戴斗笠蓑衣的都不知道,他现在冒然冲进去也不知如何处置。
索性,他就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先看看现场的情况。
很快,三千学子静坐的方阵中就爆出异口同声的齐天震吼:“我们要见皇上,我们要见皇上!”
长孙无忌听罢,暗暗点头,正如殷天宗所言,这三千学子是铁了心要见皇上啊。可他们为何要这身打扮,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见皇上呢?
很快,三千学子方阵中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此人傲然挺立于静坐方阵中,如鹤立鸡群一般的显眼。
虽然此人同样是一身蓑衣斗笠,但在长孙无忌眼中看来,此人颇有几分独领风骚的气质。
咦?
长孙无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人他好像见过,居然是在长安名声卓尔的才子,射阳书院的山长,被誉为天下寒门学子项背之人物——陈康陈仲达。
长孙无忌之所以对他这么有印象,那是因为陈康与自己的儿子长孙冲素有往来,长孙无忌在府中见过此子,端的是个人才。可惜是个寒门子弟,他一直瞧不上眼罢了。在他看来陈康再有才华又能如何?不是关陇世族出身,将来的成就始终有限。
此时再见陈康鹤立鸡群一般站于静坐的三千人方阵中,长孙无忌心疑,莫非这次三千学子蓑衣斗笠齐聚朱雀门小,是他组织的?
他这是要干什么?就是为了要见皇上一面?
就在他心中疑云陡生间,傲然挺立的陈康摘下头上的斗笠,突然振臂呼喊道:“在长安的三千寒门学子们,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十载,甚至数十载,为的是什么?”
唰~~
陈康一开口说话,整个三千学子的方阵中顿时鸦雀无声,安静了下来。
只听陈康接着高声喊道:“为的就是学有所成,好将来进入仕途,报效朝廷,报效国家。我们满腔热忱,为得就是为陛下牧守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谋得福祉。正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三千寒门子弟们,你们说,我陈仲达说得对也不对?”
“没错!没错!!”
“正是!正是!!”
三千静坐的学子突然又是齐声高喊,回应着陈仲达的问话。
陈康展开双手示意众人噤声,突然口气凌厉,措辞狠辣地朗声道:“可是呢?可是有人就是不愿我们寒门子弟出人头地,不愿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报效朝廷,报效皇上。”
这时,方阵中有人就跟事先安排好了似的,突然插嘴喊道:“仲达兄,是什么人如此可恶,居然用心如此险恶?其心可诛啊!”
陈仲达冷笑一声,说道:“这用心险恶之人并非一个人,而是好大一群人。每次科举,这些人都把持着各地乡试县试州府试,乃至长安会试的名额,而限制住我们寒门子弟的录取资格。偏偏他们还将这些名额给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欺人太甚啊,同窗们!而且这还不止,那些出身官宦世家的纨绔子弟,他们不用在炎炎夏日和冰冷冬日下寒窗苦读,他们不用忍饥挨饿省下口粮来买笔墨纸砚,却轻易得到了我们梦寐以求的功名仕途。为什么会这样?”
“简直欺人太甚,凭什么他们就享有特权?这是为什么啊,仲达兄?”
还是那个堪比最佳影帝的托儿在方阵中适时插嘴喊问道。
陈仲达又是连连冷笑,眯着眼睛扫视着眼前的三千余人,缓缓沉声喊道:“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出身关陇世族,他们出身官宦门第。而我们这些人都是贫家魄户的子弟,都是出身寒门的学子。哪怕我们再努力,再用功十倍,对我们来说,科举之路都是荆棘坎坷,功名仕途都是难于登天。三千寒门学子们,你们说,我们家贫落魄,我们出身寒门,这些能是我们的错吗?这些能是我们求取功名的阻滞吗?这一切的一切,能怨我们吗?”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