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史尽成灰
“七哥,能不能成还在两可之间,不过你先听听,说不定也是一个路子!”张作相说话之间就拉着张作霖走到了屋中,张廷兰也在后面紧紧跟随,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老张抽的可不是卷烟,而是正宗的关东烟,刺鼻辣眼,张廷兰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但是他也顾不得什么,老爹和张作霖都坐到了桌边,张廷兰急忙走了过去,将自己和弗雷德商量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张作霖,同时又把北市场的图纸拿了出来,一面指着图纸,一面向他介绍自己的想法。
张作霖的领悟能力明显在张作相之上,张廷兰越说他越高兴,两只眼睛越来越亮,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其中的商机,张廷兰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介绍完自己的想法。然后张作霖又拉着他足足问了将近两个小时。
问题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北市场的具体大小,基础建设,经营方向,如何收税,如何管理等等内容。张廷兰都一一努力作答,老张问的远比想象的深入,他甚至看出了这个市场对振兴民族工业的价值,最后张作霖终于停止了问话,眼中满是光彩,不住的拍着张廷兰的肩头。
“好,真好!这个主意太棒了!”
“老八,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廷兰不凡啊!”
张作相也是满心的高兴,看到儿子出息,哪一个当爹的能不高兴啊。不过张作相还是比较谦逊的说道:“雨亭,廷兰也不过是一个想法而已,要想实现难度还很大,建立这一个大型的市场首先就要得到政府的支持,另外还要防备着列强趁机插手,特别是日本人,一旦有了什么好事,他们都不会落下的!”
张作霖眯缝着眼睛,他现在已经从看到这个计划的喜悦之中走了出来,想的更多饿是实施这个计划会遇到的阻力和麻烦。
“老八,你说的没错,我看第一关就不太好过。快马张张锡銮对咱们的防备之心是越来越严重了,况且他现在就是混日子而已,什么大事也不想管了,让他点头同意这么大的事情,我看很难!”
“而且要想阻止日本人参与也不容易,他们的耳目太灵活了啊,那么大的一片工程,要多少砖瓦木料,要多少人工,只要一动工,谁都一清二楚!”
张作霖说着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虽然张廷兰提出了一个挣钱的好办法,但是想立竿见影,就弄到钱,还是有重重的困难!老张再度苦恼起来。
“廷兰,你的办法不错,可是我算计着要想看到回报至少要半年以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饷银,要是再拖半年,我这个师长也就别想当了啊!”
“七大爷,二十七师这么大的家业,连几个月都撑不过去么?”
张作霖苦笑着摇摇头:“大总统这两年对地方的实力派卡的很死,军饷是越来越少,除了老北洋之外,都是后娘养的。不逼到墙角,我也不会和日本人借钱,按照现在的情况也就撑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别说是军饷,就连军粮都没有了!”
张廷兰也没想到堂堂二十七师,奉天最强大的武装竟然会被军饷的问题逼到这种地步,看来军阀也是不好当的,要是没有搂钱的本事,不用别人攻打,自己内部就散了!
“七大爷,我看咱们可以提前招租商位,收取准入金。凡是希望进入北市场经营的,都要提前交一笔钱,这样或许能快速弄到一笔钱!”
刚说来之后,张廷兰也立马感到了不妥,这样一来肯定会弄出大动静来,就会惹来各方的注意,中国人自己办市场,无疑是在挖列强的墙角,他们一定不会答应。这些列强只要一闹起来,中国政府多半就会屈服。
说到底是张廷兰想的简单了,他以为二十七师是奉天最强大的力量,自然说一不二。但是张廷兰没有注意到张作霖毕竟不是正牌的督军,不能代表奉天政府,一方面总督张锡銮和日本人都能够扯后腿,另外对奉天商人的号召力也不够。
张作霖在地上走了几圈,眉头紧锁:“小鬼子是吃定我了,这段时间二十七师的很多私下里的产业都受到打压,我估计就是日本人干的,他们这是逼着我给他们办事啊!”
张廷兰现在也有些懊恼,他本以为自己凭借着穿越者的光环,能够轻易将麻烦解决掉,然后赢得一片掌声,现在看来是自己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七大爷,你有胆子么?”
张廷兰想了一会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张作霖也是一阵愕然,他从这几个小时的谈话之中,已经看出了张廷兰的不凡之处,他这么问自己,绝对是有目的的。
“小子,你七大爷白手起家,从一个土匪混到了今天,最不缺的就是胆子,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张廷兰咬了咬牙,“七大爷,咱们倒卖军火吧!”
“廷兰,你胡说什么,枪杆子是咱们的支柱,怎么能卖啊!”张作相以为张廷兰是想卖出一部分军火枪支,然后换取一些资金。这也不是没有,有些地方部队就把自己的武器盗卖给了地方的豪强。只是二十七师上下都知道武力的重要性,这些枪杆子都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也不会卖武器的。
“爹,我说的不是卖咱们自己的武器,而是俄国人的!”
这句话一出口,张作相和张作霖都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还能涉及到俄国人身上啊。
“廷兰,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只要可行,能快速赚到钱,我就拼一把!”
“七大爷,现在欧洲正在打仗,同盟国和协约国两方死磕,而俄国是协约国一方之中最弱的,他们武器都不能自给,需要从外国输入。其中有不少军用物资就是从走的东三省,然后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输送到俄国国内,在东三省负责采购的就是道胜银行名下的两个洋行!”
“廷兰,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们去打劫军需不成?”张作霖吃惊的问道,张廷兰说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南满铁路上经常通过一些满载着军火物资的火车,看得张作霖十分眼红。
但是那都是列强输送给俄国的,张作霖可不敢打这些火车的主意,他向日本贷款,可能是服用慢性毒药,但是敢抢这个,那就是饮鸩止渴,立马吐血倒地。
“七大爷,我不是要去抢,而是要去偷!”
第五章 狼狈为奸
“俄国负责采购的是道胜银行,所有的物资和账目都要经过道胜银行核准,然后才送到远东地区,最后运到前线。我的意思是从这条采购链下功夫,我们把列强运来的枪炮截留下来,换成破烂枪支,把白花花的粮食留下,换成发霉变质的垃圾,总之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然后我们那这些东西换钱,当然也可以直接充当饷银!”
张作霖和张作相两个人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张廷兰的这个主意简直是太疯狂了,疯狂到了超出他们的想象,从俄国的嘴里抢肉吃,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虎口里面拔牙么!
况且这又不是一个俄国的事情,而是涉及到了所有协约国,也包括日本在内,怪不得张廷兰要问一句有没有胆子呢。
这种事情只要走漏出去一点风声,就会惹来协约国的集体怒火,袁世凯一个大总统连日本人的压力都扛不住,张作霖一个小小的师长有那么结实的肩膀么?
“廷兰,说说具体的操作方案!”张作霖沉声说道:“妈了巴子的,富贵险中求,俺老张不是怕死的人,只有有一线生机,我就不能卖身投靠日本人!”
张作霖说此话的时候掷地有声,一旁的张廷兰也是一阵心神激荡,张作霖作为一个旧式人物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心中有道德底线,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最后他被炸死在皇姑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七大爷,这件事情看起了很疯狂,但是我觉得只要操作得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国内的军队倒卖军用物资,以次充好的事情遍地都是,而俄国的官员比起我们来还贪婪,还疯狂。而且这两年的战争打下来,俄国的经济已经几乎要崩溃了,国内起义此起彼伏,乱成了一锅粥。在这种时候,我们只要把利益分派好,就不愁弄不到钱,俄国的蛀虫一点不比中国少!”
张廷兰最初并没有这个想法,他还是愿意靠着建立北市场,用正当的手段赚钱。但是老张现在极度缺钱,正规商业终究没有邪门歪道来钱快,因此他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说出来之后,张廷兰突然觉得这个办法其实也不错,来钱容易迅速,只是俄国士兵就被他给坑了,不过张廷兰也管不了这些了。这个方法最好的还有一点就是一年多之后俄国就会爆发革命,重新洗牌。到那个时候所有证据都会消失一空,谁也别想追查此事,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切的关键其实就在道胜银行的经理弗雷德身上,只要把他拉下水,由他运作,我们出人出力,很快就能拿到第一笔钱!”
“廷兰,你有把握说服弗雷德么?”
“有,这个人是犹太人,他根本没有什么爱国之情,只要利益足够,他能把上帝卖给了!”
张作霖听完之后,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最后一咬牙,一拍大腿,狠狠的说道:“妈了巴子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老张干了!”
老张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有些事情还要仔细商量,张作霖和张作相对面而坐,张廷兰在一边陪着,张作霖大大手一直在拍张廷兰的肩头。
“大侄子,你可给七大爷帮了大忙,早知道你有弄钱的本事,何苦让大爷这么为难啊!”
张廷兰在张作霖的眼中完全就是珍珠长腿,那是活宝贝儿。张廷兰还有点不太适应这种热情。
“七大爷,我也就是纸上谈兵,具体拿下弗雷德还要您出马。另外还有一点我觉得也要关注,那就是日本人!”
张廷兰很清楚东三省早就被日本盯上了,要想在东北混下去,就不得不学会和日本人打交道。
张作霖也是如此:“廷兰,咱们爷们之间我也不说假话了,我向日本贷款固然是被逼无奈。但是也有交投名状,投靠日本的意思。袁大头签订了民四条约,从此之后东三省最大的势力就是日本了,不和他们合作,想要再进一步势必登天还难啊!”
张作霖也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贷款只是一个表面问题,更主要的是代表整个二十七师彻底倒向日本人。
张廷兰本能的厌恶日本,但是他也知道老张倒向日本是目前最划算的一个选择,能够快速增强实力,进而掌控整个奉天,实现老张的勃勃野心。
“七大爷,合作是合作,不能等同卖身投靠,我们肯定要和日本打交道,甚至是相互利用。但是必须控制合作的程度,也要争取合作的主动权。不然过度依赖日本人,他们能给我们的,也能够收回去!”
整个一个晚上,张作相基本上都没怎么插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儿子和张作霖谈论,偶尔张廷兰说的话有些过头,他也没有说什么。他反倒认为这是一个少年的本性,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哪能面面俱到。现在张廷兰话中有指责张作霖以前的想法是卖身投靠的意思,虽然不好听,但是张作相觉得十分恰当。
“雨亭,廷兰说的可能有点直,但是我认为这话不错,日本人什么货色我们都清楚,如果真成了日本的帮凶,咱们就是汉激ān,让祖宗蒙羞,这是万万不能干的!”
张作霖也重重的点头,“老八,你放心吧,只要还有条路,我就绝不投靠日本人,更不能出卖国家。”
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了鸡叫的声音,整整一夜已经过去了,三个人都没睡觉,事情商量妥当了之后,困倦的感觉袭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特别是张廷兰年纪还小,正是贪睡的时候,张作霖拍了怕他的肩膀。
“廷兰,你们爷俩都在我这先眯一觉,然后咱们就去找那个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