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118章

作者:名剑山庄

朱祁镇说道:“有什么说什么?”

马顺说道:“定国公太小,大部分都是小事,唯有一件事情,或许能拿来做章。”

朱祁镇说道:“说吧。”

马顺说道:“定国公表姑冯出嫁千户解家,要想迎母亲回京师,冯之弟,伦为韩王护卫指挥。他母亲与韩王府的姻亲有关系,韩王不准,而冯身边仆役有出自定国公府,就假借定国公名义联系地方官压着韩王。而今王大人有在巡视各地藩王不法事,所以这一件事情,还压着没有爆出来。”

朱祁镇听了一耳朵,就无心了解了,说道:“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大抵是两姐弟争家产,算了,你看着办,总之,朕要让定国公清醒一下,也要黔国公清醒了一下。”

“是。”马顺答应的干脆利落,这样的事情才是锦衣卫最熟悉的业务,而不是千里之外探听消息。

随即马顺就下去安排了。

朱祁镇对沐昂其实有些不满的。

比孟瑛是他亲自点的将,而刚刚到了云南仗还没有打,两边就闹了起来,这是在打朱祁镇的脸。

只是沐家在云南的根基太深厚了。

为了当前战事着想。

朱祁镇只能最适合战事的角度来看,将自己心中的不舒服放下来。

朱祁镇又问道:“去武英殿,请英国公过来一叙。”

“是。”王振说道。

朱祁镇来到武英殿的时候,英国公张辅已经到了。

朱祁镇已经有意武分制。

一般来说,他在华殿处理的事情都是民政有关系,在武英殿处理的事情,都是与军事有关系,一些私密的事情,都是乾清宫处置的。

再或者去渊阁。

而今三大殿没有修建起来。

想来等三大殿修好之后。

最重要的会议,会放在三大殿之中召开。

英国公也是武英殿的常客了,君臣行礼过后,朱祁镇让张辅落座,问道:“云南的消息,英国公已经看过了吧。却不知道英国公觉得,而今孟瑛与沐昂两人,到底怎么选?”

英国公张辅对此早有准备。内阁传上来关于军情的奏疏,丢是张辅过了一遍,张辅却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关子,说道:“陛下可知道保定侯一战成名的保定之战?”

朱祁镇说道:“愿闻其详?”

他翻保定侯的履历时候看过,知道这一战,让滕国公孟善进入太宗皇帝视线之中,甚至为孟家满门富贵奠定了基础。

孟善生前爵位是保定侯,而去世之后追赠滕国公。

也知道是一场以少破多的大战。

却不知道这一战到底是怎么打的。

张辅说道:“这一战,其实并不复杂,也不大。不过滕国公用兵之老道,却还是让张某钦佩,当时张辅跟着太宗皇帝南下山东,与盛庸接战,盛庸老将,用兵沉稳,互有杀伤,不分胜负,然山房昭,平安带山西兵出紫荆关,向北京而来。平安攻北京,房昭攻保定。欲将我大军,从中一刀两断。”

朱祁镇一听这些熟悉的地名,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第八章 张辅眼中的云南战局

第八章张辅眼中的云南战局

如果朱祁镇什么都不懂,自然听不懂其中浓浓的危机之感,但是此刻细细一想,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建三年七月。

战事进入第三个年头。

但是太宗皇帝战略窘境,根本没有一点改变。

北京作为太宗皇帝的根本之地,一直受到的威胁。根本无法休养生息,而南军占据天时地利,有源源不断的支援。

只听几个词汇,保定,紫荆关,德州,北京。就有一张地图在朱祁镇的脑海之中铺开。

他立即明白,房昭只要攻克保定府,再东进河间府,就能将太宗与北京的联系斩断,前有盛庸后有平安,中有房昭。

朱祁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如果处于太宗皇帝情况之下,如何翻盘。

张辅继续说道:“当时大军与盛庸对峙,仓促后撤必败无疑,太宗封锁消息,与盛庸数战,不分胜负,然后又两次假意后撤,伏击盛庸,让盛庸不敢追击。”

“这才撤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十月了,房昭攻保定已经有三个月了。”

“滕国公孟善,以数千士卒守保定城,镇守三月,虽然精疲力尽,但是依然让房昭四万之众,无可奈何。”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也不会佩服滕国公。我真佩服的是,他居然抽调所有骑兵,大概有一两千骑,放在城外的芦苇荡之中。由现在的保定侯孟瑛带领,不管保定城打成什么样子。没有命令,不许出击。”

“一直打到平安于北京城下败北,退回真定,太宗皇帝从山东撤兵。房昭觉得没有胜算,准备撤军的时候。”

“以孟瑛骑兵为先导,尽出城中士卒民夫,一举击破房昭,令房昭大败而回,斩首无算。”

张辅叹息一声,说道:“臣生平见过的将领也不少,但是论隐忍坚韧,滕国公算是第一。”

朱祁镇心中暗道:“是啊,虽然守城一方是有很大优势的,但是对面是城中兵力好几倍,南军又不是草原上的骑兵,不懂攻城。守得一定很艰苦,也亏得滕国公能忍的住。”随即他心中忽然想道:“张辅不会忽然给我说这个的,他的寓意是什么?”朱祁镇联系云南战事,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不明白什么。

张辅继续说道:“臣以为保定侯得了滕国公的真传,而麓川最大的问题,并非麓川兵马的战力,而是麓川的地理。”

“臣以为,保定侯在诱麓川来攻?”

朱祁镇听了这一句话,立即想到了,说道:“国公的意思是?沐昂乃是诱饵,他与沐昂的关系破裂,就是诱饵之一。”

朱祁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未必不知道沐昂与孟瑛之间,决计不是在演戏,因为演戏也不用闹到他这里来,还一句暗示都没有。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只要能打胜仗,一切就好。

朱祁镇随即追问道:“沐昂能打赢吗?”

张辅说道:“臣以为打不赢,否则沐晟就不会自杀了。不过,景东乃是朝廷在滇南经营的重心所在,想来沐昂就是再笨,也能守得住。”

朱祁镇忽然想道:“麓川一定会来攻吗?”

张辅说道:“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麓川承受不起与朝廷长期战争。其实孟瑛稳扎稳打的办法,虽然消耗巨大,未必不是办法。可以一劳永逸。”

朱祁镇听了,苦笑说道:“怎么可能?朝廷已经支撑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四川,湖广,广东这些地方没有大灾,这些地方的粮食全部送往云南,暂时云南的军粮还足以维持。

一旦中原,特别是直隶灾情有了变化。

情况就不好说了。

大明家底数日厚实,但是朱祁镇还希望麓川能够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一场战争。回到内政的轨道上来。

张辅说道:“请陛下放心,我大明即便是内忧外患,但是天下能与我大明比国力的国家,还没有出现。”

“麓川一地钱粮,甚至比不上云南一省,长久对峙之下。麓川定然先支撑不住,他要破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下景东,景东一下,麓川这一盘棋就活了。”

“我敢肯定,保定侯的意思是,攻麓川,而不战于麓川。”

朱祁镇看着云南地图,喃喃的说道:“这样说,这一战一定是在景东附近了。”朱祁镇听张辅这一解说,只觉得云南局势一目了然,再也没有忧虑了。

有些人看似不重要,但是却能关键时候,敲定局势。张辅就是这样的人。

朱祁镇既然看明白了,朱祁镇立即下令召一人拟诏,一封是给保定侯是孟瑛的。赐保定侯御剑一柄,并好生抚慰。并强调麓川之战,保定侯一力承担,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

并赐金银宝器若干。

强调了对保定侯的信任。

另外一封诏书是给沐昂了。

这却不是明发的圣旨,而是中旨,上面历数沐家之功,随即说眼前麓川之战中,沐家的表现,将沐昂批得狗血淋头,要他知耻后勇,戴罪立功。不要污了黔宁王的名声。明确他要服从孟瑛的命令。

否则孟瑛可以力斩之。

朱祁镇看过之后,又让张辅过目。

张辅看了之后,觉得他对沐昂的训斥太过了。但是张辅却不会说出来的,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陛下旨意恰好不过。”

朱祁镇就令下面用印之后,快马加鞭送到了云南。

从沐昂与孟瑛两人互相弹劾,到朱祁镇的圣旨下达,只隔了十几天的时间。

这效率放在后世自然不行,但是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最快的效率了。

一路上几乎是马不停蹄。

随着朱祁镇的圣旨一到,孟瑛与沐昂之间的争斗立即落下帷幕,沐昂就好像是放了气的轮胎,不敢在孟瑛面前耍一点脾气了。

孟瑛佩戴着御剑,在朱祁镇的支持之下,完成了对云南所有明军的整合。

孟瑛在深受感动的同时,也决定对麓川动手了。

明军分为三部,一部在永昌攻腾冲,一部在景东联合各土司,准备西进。最精锐的三万人马就被孟瑛握在手中。

不过,这三部分人马,与麓川都没有交战。

真正与麓川交战的却是云南土司。

孟瑛召集云南所有土司,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整顿了各路土司,命令他们必须与麓川作战。

斩了首级有赏赐,如果没有斩首,有惩罚。如果有人与麓川暗通,举报核实后,举报者得到这人全部财产。

事实证明,并非没一个土司的领地,都是那么易守难攻。

所以孟瑛一口气,扫平了不少土司,大开杀戒,立即让这些墙头草,知道了一件事情,云南到底是谁家之天下。

孟瑛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完得贼溜。只是麓川也能效仿杀人,却不能效仿赏赐,麓川那一点家底,能与大明朝廷比谁富?

正如张辅所说,虽然朝廷而今有些困难,但是依旧是拔根汗毛,都比麓川粗。

麓川的强压举动,非但没有让麓川稳住土司,反而让更多土司背叛了。随即在深山老林,大明朝廷军队不好深入的地方,无数土司兵厮杀着。

虽然麓川军队还是有战斗力,对待这些土司兵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这种细密,多个方面,不知道多少战线的交锋。让麓川的消耗巨大。

即便思任发打过好几个胜仗,但是有大明的支持,这些土司很快就恢复过来,再战。

至于人命,抱歉,对于这些土司来说,人命不值钱。

第九章 内阁增补

第九章 内阁增补

云南之事,对朱祁镇来说,仅仅是一个小插曲。

对于大明来说,云南战局不管胜负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中枢的。

真正影响到中枢的,却是杨荣的死。

内阁在处理杨荣黄福两位老臣的后事之后,已经由杨士奇正式向皇帝上奏,奏请增补内阁人员。

杨士奇所要增补的自然不是内阁之中,用来跑腿打下手的中书舍人。

所以这样大事,事先都要好好商议。

渊阁之中。

杨士奇,杨溥,胡濙,张辅四人列坐。

朱祁镇手中拿着一张宣纸,细细看着,说道:“曹鼐,马愉。”

杨士奇说道:“臣以为这两个人合适。臣年老体衰,不堪重负,臣请多援引一人入阁。为陛下解忧。”

杨士奇眉目之间,似乎更加衰老了。

杨荣与他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两个老人明争暗斗一辈子,也合作了一辈子。而今杨荣一去,杨士奇顿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杨士奇精神层面的感觉,更让这个老人难以支撑。

特别是而今诸事繁杂,杨士奇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朱祁镇对这两个人都有印象。

都是朱祁镇的讲官序列之中,不过不像是王直一样,负责朱祁镇的整体教育。而是负责某一门功课。

曹鼐讲得是皇明祖训,马愉讲得是大明律。

虽然他们作为朱祁镇的老师,但是朱祁镇与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的。只是觉得两个相貌堂堂的。风格各异,但是都是美男子。

马愉与曹鼐都是北方人,马愉乃是山东人,曹鼐乃是北直隶人。身材高大。一副披上盔甲都能上阵的好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