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之前,各衙门都各自回衙办事。
朱祁镇就回华殿,继续上课。
华殿在太和门广场之东,与武英殿遥遥相对,乃是太子听政之处。不过,而今朱祁镇还没有太子。
华殿之后,就是渊阁。
只有一墙之隔。也有便门相通。如此一来,也可以让内阁诸位及时了解皇帝的学习情况。
毕竟在他们看来,皇帝的教育问题,是一等一的国家大事。
说起来,华殿也是一处藏书处。
进入华门之后,正对的是正殿,两侧是侧殿,还有至圣先师的画像。
朱祁镇洗涮过后,用过早膳,来到这里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了,太阳还没有从黑暗之中攀爬出来。
不过,李时勉已经到了。
第一次看见李时勉的时候,朱祁镇有些小失望。
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因为李时勉是一个小老头,一身红袍,胸前一块云雁补子。头发花白,但是神情严肃,似乎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容。
说话,从来是声音洪亮,带着一些南方官话的口音。
李时勉见了朱祁镇之后,先行行礼,随即带朱祁镇拜见了至圣先师的画像,然后才在华殿正殿坐定。
准确来说,是朱祁镇坐在正位上,李时勉站在下首。
朱祁镇左右看去,却见一排排书架,都是黄色绣面的书籍。朱祁镇也没有细细看是一些什么书,但看上去都是大块头书籍。
李时勉正色问朱祁镇,道:“陛下,之前读得什么书?”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朱祁镇说道。
李时勉正色说道:“请陛下默写出来。”
王振立即上前为朱祁镇的铺纸研墨,朱祁镇捻起毛笔,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一一默写出来。
李时勉就在一边看着。不一会儿,眉头之间,山字隆起来。
因为他觉得朱祁镇的字有些难看。
首先,以前的朱祁镇本来就是一个贪玩的孩子,而毛笔字却是要下大功夫练的,自从宣宗皇帝宣德九年腊月生病,正月驾崩,不知道多事情,朱祁镇好长时间没有摸毛笔了。
朱祁镇虽然从后世得到很多见识,但是唯独毛笔字上,没有一点长进。
李时勉等朱祁镇默写完了,又挑了几个问题,问朱祁镇,并不艰深,都是孩童水平,朱祁镇自然是对答如流。
李时勉说道:“陛下聪慧过人,老臣佩服,只是这字还需要多练,将来御笔示人,不能贻笑天下。”
朱祁镇说道:“先生说的是。”
作为皇帝,不求当一个书法家,但是总要有一些要题字,还要批阅奏折,甚至说来,很多大臣见皇帝御笔比皇帝本人还多。
书法如何,几乎是这个时代人的另外一张脸,决计不能太差。
“臣请陛下,从今日起,每日临帖十张,宫中有两王之帖,陛下当先临二王之帖,然后学本朝沈学士,沈学士的字,列代先皇都是很欣赏的。”
朱祁镇说道:“学生明白。”
沈学士就是沈度,永乐年间入翰林,以书法为太宗皇帝欣赏,是当代一等一的书法大家。朱祁镇说道:“沈学士尚在乎?”
李时勉说道:“沈学士去年已经去了。不过,太宗称沈学士,是我朝的王羲之,尤爱其书,宫中多有秘藏。陛下如有意,当查宫中书,定有所获。”
朱祁镇点点头。
李时勉说道:“不过,陛下书法不成,必当有所惩戒。”
朱祁镇听了,猛地想起太皇太后赐给李时勉的戒尺,顿时有一些紧张。不过随即平静下来,暗道:“不就是打手心吗?又算得了什么。”
朱祁镇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只听李时勉的话音一转,说道:“不过,陛下尚小,有此失乃师傅之错也。”
李时勉目光一转,盯着王振,厉声说道:“来人,此獠不能尽心教导陛下,杖十下。”
王振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朱祁镇说道:“王大伴,当初也是用心了,只是朕用心不专。却不是王大伴的错。”
“王振在陛下之侧,不能使陛下无失,本就是他的过错。又误陛下书法,须知臣乃六岁即学书,寒暑不断,而陛下笔力尤弱,根基有差,将来匡正却要大废功夫。王振为陛下启蒙,这事却推诿不得。”李时勉义正言辞,说道。
朱祁镇一时间也被镇住了。
这也是惯例了,一般人君总是没有错的,一旦有错,定然是身边人的错。
商鞅变法,太子反对,处置就是将太子的师傅削鼻。
而今也是如此。
两个太监走了进来,按住王振,说道:“王公公,得罪了,小的们也是身不由己。”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张长板凳,将王振按在上面,两个人按着,两个人抡起等人高的红木杖,一五一十的打在王振的身上。
这些太监还是手下留情的。
十杖下来。王振哀嚎之声不绝,但是声音一点气弱都没有。
李时勉听了,让左右将王振拉到一边上药,这才正式为朱祁镇上课。
李时勉说道:“从今日起,臣为陛下讲解论语,陛下亲政之前,臣秉太皇太后之意,当为陛下,讲解四书五经,以及性理大全,使陛下明圣人之意,然后讲解本朝家法,太祖所著皇明祖训,太宗所著圣学心法,先帝所著之五伦书,继而再进贞观政要,通鉴节要通鉴纲目大学衍义。明古今明君之所为,天下之所以治,天下之所以乱。以观圣学之用。”
朱祁镇细细数来,四书五经,是九本书。剩下的性理大全皇明祖训圣学心法五伦书贞观政要通鉴节要通鉴纲目大学衍义,总共十八本书。
可以分为了儒学与历史。
儒学以正心,历史要明儒学之用。再加上书法。已经每天去听太皇太后讲解朝政。一时间朱祁镇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皇帝不好当啊。
李时勉说道:“论语,乃四书之中,最浅显一部,记录圣人之言。陛下当以此入圣学门庭。”
随即李时勉从一边的书架上,取出一部论语来。
在朱祁镇的面前铺开,用尺余长的戒尺,指着论语第一章学而,读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朱祁镇听李时勉读着,有一种特殊的韵味,带着一种诵的感觉。听着熟悉的字,心中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多年那个教室。
只是他知道,回不去了。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朱祁镇跟着一字一字的读着。
第十九章 百姓苦
第十九章 百姓苦
从此,朱祁镇就开始了规律且痛苦的日子了。
李时勉要求严苛,每天早上的日程安排的满满的。因为只教一个学生,而李时勉又是学问大家,朱祁镇的学习进度,都瞒不过他。
虽然看似没有考试。
但是每天在李时勉面前就好像考试一样。
李时勉严厉非常。
朱祁镇每天都学得很辛苦。
毕竟别的不说,在李时勉的教学计划之中,四书五经,想让朱祁镇倒背如流。不过,李时勉严厉归严厉。
水平还是有的。
朱祁镇并不觉得学习有多么苦闷,只是累了一些。
每天十张大字,朱祁镇只能留在晚上写,每天练得手腕疼。以至于好些时候,在太皇太后那里都睡着了。
不是朱祁镇有意如此,只是孩子贪睡,本是常理。朱祁镇虽然在心理上已经成熟了,但是却无法战胜自己的身体。
而王振也不敢每天配朱祁镇是华殿了。
原因有两个,其一是他怕李时勉再借故发挥,第二,却是他也忙得要死了。
虽然太皇太后对三杨很是信任,但是总要有所监管,内阁的票拟总要在王振这里再过一遍。
王振为了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也想办法在三杨的票拟之中,找出问题来。
以王振的能力能不能找出来,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王振却发现,太皇太后对他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反对。
虽然每次驳回内阁意见之后,杨士奇等人会禀报太皇太后,一般情况下,太皇太后总是训斥王振一番,让王振从内阁之意。
但是王振却暗暗揣摩出一点。所以他每天上午都将精力放在内阁送来的奏疏之上,决计不甘心简简单单在上面批一个“准。”
对于王振的指手画脚,内阁其实挺不满意的,好在太皇太后深明大义。
其实杨士奇这些老狐狸也知道。如果没有王振的指手画脚,那来太皇太后的深明大义。只能当做不知道。
好在在太皇太后的主持之下,倒也没有耽搁正事,最多是拖上一拖。
如此一来,大明朝政的正常运转,无须朱祁镇多干涉。
朱祁镇也可以安心学习了。
不过,这平静的日子根本没有过几日。
宣德十年,进入四月之后。事情就多了起来。
朱祁镇还没有上完课,就已经发现王振在外面等着了。
朱祁镇知道,李时勉将王振给得罪死了。王振而今虽然不能是权倾朝野,但是朝廷之中,也算是一方大佬了。
即便是杨士奇也不敢轻易怠慢。
但是李时勉却不假辞色,真将王振当做一奴婢而已。
王振深恨之,却无可奈何。
因为太皇太后还在,王振深知他如果做事不合太皇太后之意,即便皇爷想保他,也是保不住的。
而李时勉忠直之声,享誉天下。太皇太后也非常看重他。
故而有太皇太后撑腰,他怎么也奈何不了他,就眼不见心不烦,每日虽然送朱祁镇来上课,但尽来不与李时勉打照面。
而今而不到中午,就在外面候着,只能是有事情发生了。
朱祁镇顿时有几分心不在焉。
李时勉见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陛下有事可以先去了。”
朱祁镇连忙说道:“多谢先生。”
李时勉说道:“这也是陛下聪慧,论语已经学完了,明日为陛下讲大学。”
朱祁镇说道:“谢过先生。”
匆匆下了堂。朱祁镇见了王振说道:“有什么事情?”
王振匆匆说道:“河南大旱,从开春到而今无雨,还有草原上有消息,今年年初,瓦刺击败鞑靼。”
朱祁镇皱眉,说道:“年初?为何现在才有消息?”
王振说道:“锦衣卫办事不利。”
朱祁镇没有说话,他其实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几分。想来定然是年初朝中都在忙先帝的丧事。
这种情报,只能先压一压。
只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能压这么长的时间。
先帝都过了百日了,京师也出了国丧了。这消息才传过来。
“可是太皇太后叫我?”朱祁镇说道。
“借奴婢三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来打搅陛下。正是太皇太后让奴婢来请陛下。”王振说道。
“走吧。”朱祁镇起身向慈宁宫方向而去。
紫禁城实在是太大了,紫禁城外面还有宫城,朱祁镇仅仅在紫禁城之中,就有一些走不过来来了。
有时间不得不借助步撵了。
来到慈宁宫,太皇太后看了看天色。说道:“派人知会一声皇太后那边,就说皇帝就在我这里吃了。让她不用等了。”
随即有一宫人行礼之后,立即去办了。
朱祁镇每日午饭,常常去陪孙太后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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