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146章

作者:名剑山庄

第五十四章 水利学堂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传阮安,沐敬两人。”

这两人为了这一次会议,早就回到宫中了,自然是一传就到。

朱祁镇见了这两个人,朱祁镇立即问道:“而今你们麾下可以独挡一面的治水人才,有多少?”

沐敬先说道:“奴婢有几个义子,可以为皇爷所用。”

阮安却面有苦色,说道:“陛下,臣有几个同僚可以为陛下所用,不过有一些人都在工部的。”

朱祁镇说道:“工部的也算。”

这两个人说出了十几个人名,都是可以独立主持一条河修缮疏浚的人才。

但是朱祁镇却也觉得有十几个人就能独立治理十几条河了,如卢沟河这样大河,这些人几乎全在工地之上。

朱祁镇又问道:“本朝还有水有治水之能?”

阮安说道:“臣知道有两处一定是有的。”

朱祁镇说道:“说。”

阮安说道:“就是平江伯府上。”

朱祁镇自然知道平江伯了,也知道而今的平江伯乃是陈豫。是永乐年间名臣陈瑄的孙子,自然也知道,为什么平江伯府上有治水人才。

因为平江伯总督漕运十几年,而今的漕运体系就是他一手开创的,宣德八年去世,而今才几年。

朱祁镇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宣平江伯。”

只是平江伯要来就不容易了。

宣德八年平江伯陈瑄去世,正统元年第二任平江伯,也是现任平江伯陈豫的父亲去世,所以现在平江伯年纪还不大,才二十出头。在朝中自然也没有什么差遣,不过是去检点过几次战马。

也都是临时的差遣。

速去速回的。

最近平江伯在动用关系,谋求在神机营之中任职。

毕竟他也不想一直清闲下去。

所以,想请他过来,却不容易了。

闹不好,此刻他正在谁府上拜访的。

所以,朱祁镇也没有指望平江伯能立即过来,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地方有?”

阮安说道:“还有江南,江南水利兴旺,善其术者众多。只是一时间恐怕难以召集。”

朱祁镇说道:“于先生,你有何良策。”

于谦说道:“阮先生所言极是,臣家住钱塘,当地有很多百姓都擅长治水,甚至有专门的水利著作,臣以为当派遣使臣,于天下张榜求贤,天下逸才无数,足够陛下之用。”

朱祁镇听了,一时间不置可否。

听起来于谦所言不错。

但是朱祁镇想起昨日杨士奇为朱祁镇讲解南北士林差距的时候,心中冒出的念头。

那就是在科举上,北方人比不过南方人,那么北方人想不想在别的领域压上南方人一头,或者说,我给他换一个赛道。北方人愿不愿在上面跑。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朱祁镇想做的事情越多,越发现所有问题根结都在于思想观念的不同。

科举制度好不好,但是科举制度培养出来的人才,也越发出现很多问题了。比如现在的问题。

大明找不到多少能治水的大臣。

其实这个时代的水利还是比较简单的。

很多通过科举上来的大臣,也有变成治水能臣的。他们是怎么做的,自学而已。

但是儒家的很多弊端,让朱祁镇很难受。

所以,如何想办法在思想方向上做手脚。

可以说,从朱祁镇一上台,朱祁镇就在想。

但是想是想,却是找不到出手的地方。

比较朱祁镇不可掀桌子蛮干。

但是而今南北方在科举上的不平衡,让朱祁镇感受到一点机会,但是不是真的能行得通,却要朱祁镇出手试一试。

怎么试?

朱祁镇沉吟片刻,心中就有了主意。说道?:“先生之计,治标不治本。”

“朝廷每天水旱蝗不绝,朕深为忧虑,切以为乃是水利不治之故。水利不治,则旱涝不均,旱涝不均,则蝗虫大起。欲除百姓疾苦,水利为先。”

“治水之策,决不可存一劳永逸之想,盖因天时有变,地利有变,今日治水之策,可能就是明日祸害之源。”

“这一点,先生也是深知的。”

于谦听了也不能不赞同。

因为于谦治河方案之中,对泥沙对三个大湖的淤塞,也没有什么办法处置。

朱祁镇说道:“先生也说,百年树人,朕不敢存一治河则千百年无忧之想,自然也要为后世留下一些人才。”

“如果以先生之策,河北水利大功告成后,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大抵一部分授官,一部分赐金还乡,但是几十年后,如果再想治水,难不成再征召民间人士吗?”

于谦只好说道:“臣愚昧,却不知道陛下之意是?”

朱祁镇说道:“这天下治水之士,还是要下榜征召的,但只是应急之策。朕准备,在卢沟河边设一学堂,以阮安为祭酒,沐敬为教授,专门教授治水之学。今后工部治水之事,必须有水利学堂出身的官吏主持。”

“要当心,朝廷爱民之本意,却变成了害民之策。”

“如此治水之道,薪火相传,朝廷也决计人不乏用。”

于谦听了说道:“陛下,如果学堂出身,全部要授官,岂不有冗官之患。”

朱祁镇说道:“先生说笑了,先生在京师也清理过胥吏的。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样子,而今工部之中,有进士举人功名的人有多少,剩下都是积年老吏,用他们还不如用水利学堂出来的学生。”

“今后,吏员不世袭了。朕总要找些人做事才对。”

于谦想了想,一时间也没有想出什么问题来,说道:“只是臣担心有一些缓不应急。”

朱祁镇说道:“那就立即招生,马上要开始的修河,就派他们跟着老师上堤坝再说,总能锻炼出几个,至于从各地征召出来的治水人才,如果真有本事,朕也将他纳入水利学堂之中。”

于谦说道:“臣明白了。”

朱祁镇见于谦如此,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暗道:“于谦大概没有见识过后世无数大学,我就不信了,我建立上数百大学,将北京外重建一所大学城,这么多大学生,将来不会对每三年有三百多进士压在他们头上的感到满意。”

朱祁镇深究商鞅变法,悟出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试图打到一个集团,能打倒一个集团的,只能是另外一个集团。

朱祁镇对官坐大,感受到危险,但对勋贵的衰落,有一点扶不上墙的感觉。

而今南北之争给了他灵感,如果他将这些大学都建立在北京附近,那么自然而然北方人就会在这方面占据优势。

将来天下吏员都出自北方。那么北方人的倾向,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于将来的事情,朱祁镇只能猜想。却也不肯定,反正种子已经落下了,等真的长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不过,朱祁镇而今最多的就是时间,他还有几十年,等这些人慢慢成长起来。他心中另外一个倾向,也越发强烈起来,那就是建立学校。

这个水利学堂仅仅是开始,将来户部要有会计学堂,刑部也要有刑法学堂,然后再为宗室子弟建立宗室学堂。为海关建立航海学堂。

等等。

朱祁镇心中百万大学生计划,缓缓的成型了。

这个时候陈豫也满头大汗的进了宫。朱祁镇见了陈豫也没有多说几句话,就任命陈豫管理直隶兵马,协助于谦治水。

陈豫听了这个任命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不用在京师坐冷板凳了。至于让平江府中治水人才参与治水之中,朱祁镇不用,也自然会有人告诉陈豫的。

第五十五章 水利学堂的功课

第五十五章 水利学堂的功课

朱祁镇又叮嘱了于谦一些关于治水的事情,叫来王振,吩咐从内库运送三百万两白银给于谦,让他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就回去准备修整当地比较危险地段的堤坝。

然后朱祁镇却将阮安与沐敬留下来了。

朱祁镇说道:“你们对如果教授水利,心中有没有底?”

阮安与沐敬都是宫中老人,自然能听出朱祁镇的弦外之音。沐敬立即说道:“奴婢愚昧,请陛下指点。”

朱祁镇满意点点头,说道:“朕以为水利之事,是最要紧不过的了。想要做好一件事情,一定要往细里做,只要功夫做得细,才能将事情做好。”

“以朕之间,而今治水之策,充满了想当然,根本没有想详细的计算。”

阮安一时间有些结巴,说道:“计算?”

古代很多时候都是经验科学。对该如何治水也是直观感受的。这也是为什么朱祁镇上了一个模型,就将满朝大臣给说服了。

是因为这些都符合满朝大臣思维习惯。

治水之中的计算,大概最多的是工程量的计算,土方石方的计算,还有分段镇守的计算。

更多的就没有多少了。

朱祁镇说道:“对,先定度量衡,以营造尺,一尺定平方,然后定立方升,以一升多少水,计算水量。朕想要一切水流运动都能用数字来表达。”

阮安与沐敬两个人,更是如同读天书一般。

朱祁镇说道:“朕记得黄河之上有羊马报,就是乘着羊皮筏顺流而下,对下游报洪峰,这就是要洪峰的速度。还有水量。”

朱祁镇见他们还听不懂。

不耐烦的给他们上了一节数学课,计算含沙量,径流量等事情一五一十说明了。

其实朱祁镇也不懂治水,不过他知道数学是科学之母。如果水利学堂之中真有一个天才,能用建立起一个数学模型来解释河北平原上一切水流变化。

河北水利还怕治不好吗?

有这样的成功经验,朱祁镇自然也会想其他方面推广的。

只是朱祁镇看下面两人双目之间,隐隐约约有无数为什么飞过,就知道这些事情,说不大清楚了。

朱祁镇叹息一声,暗道:“罢罢罢,这一件事情我多盯着一些吧。”随即又说道:“水利学堂必须开设算学,而今是主课,除此之外,还有开始绘图,不知地利,如何治理,还要有实验,就是束水攻沙之策,没有实验之前,谁知道对错。”

“这就是朕要将水利学堂设在卢沟河岸边的原因,必须引水才行。”

“除此之外,还要设立机械,就是水利机械。如水车,毕竟北方旱情严重,有时候水位很低,根本放不出来的,只能想办法提水,用水车,自然是最方便的事情。”

朱祁镇一时间想不起来说什么了,一挥手说道:“算学,绘图,实验,机械,这四门课都很重要,甚至缺一不可,你们看着再添加一下,总之,阮安,沐敬,你们两个只要做好了,你们的身后名也就有了。”

“想想,今后大明治水方面大臣都是你的徒子徒孙,还怕没有名声吗?”

阮安与沐敬又激动又无措,激动的是,朱祁镇给他画出的画饼,他们都是太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的。

但是而今这一件事情,却能保证他们的身后名。他们自然很是激动且兴奋,但是面对朱祁镇所言,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含沙量,径流量,都是什么概念?

他们都不懂,但是又不敢回去问朱祁镇。只能自己暗地琢磨了。

两人出了乾清宫之周,阮安说道:“沐老前辈,咱们两个找地方琢磨一下。”

沐敬说道:“好,我也将我那些义子也叫上来,年轻人脑子灵光,或许能想到什么。”

两人为朱祁镇布置下来的任务绞尽脑汁的时候。

朱祁镇刚刚用过午膳,又接见了李时勉。

李时勉在京中几日了,但是看上却依然没有缓过劲来。

朱祁镇见这个老臣如此,心中有些不忍,但是想起了北方灾情,刚刚减免的一百多万石粮食。

朱祁镇也只能硬着心来,对李时勉说道:“而今粮食紧张,虽然四百万石粮食陆陆续续远过来。但是朕恐怕不够。朕想让卿带上银子,再跑一趟广东,或者是江南,总之想办法再给京师运上来一批粮食。”

李时勉面有难色。

朱祁镇也不好强硬命令,说道:“如果先生不愿意去,先生就推荐一人,代先生跑一趟南方。”

李时勉听了,有些愤怒。说道:“陛下是疑臣贪生怕死吗?臣束发读书以来,就知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臣岂惧一死,况且,老臣虽老,但尚能日食升米,正是老当益壮之时,臣之所以犹豫,并非是臣不肯为陛下所用。而是这一件事情,十分难办。”

朱祁镇说道:“却不知道何处难办?”

李时勉说道:“首先是广州已经没有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