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果然,提起旧港不得不说陈祖义。
张忠讲道:“旧港乃是三佛齐旧地也,不过爪哇满者伯夷兴起,屡屡兴兵攻三佛齐,三佛齐旧主死,旧港中三佛齐贵族与陈祖义联系,借陈祖义之力,对抗满者伯夷,陈祖义在南洋屡次击败满者伯夷,南洋汉人尽归旧港。”
“固然旧港虽然是异国他乡,但是多为大明子民。”
“三宝公公下南洋,奉太宗皇帝之命,要招降陈祖义,只是陈祖义在海外野惯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对抗天朝,自然为三宝公公雷霆一击,成为阶下囚。”
“施进卿乃是陈祖义部将,见此献旧港而降。三宝公公纳之为旧港宣慰司,令施氏世袭之。”
“只是旧港赖陈祖义所部而立,陈祖义一去,旧港在天朝庇护之下,更加兴旺发达,西洋货物,中原物产皆聚之于旧港。”
“甚至水师士卒,有恙在身者,留在旧港,有成家不还者。”
“看似海外,俨然中土。”
“只是,”张忠的语气微微一顿,说道:“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朱祁镇问道:“为何如此?”
“施进卿已经去了,而今旧港宣慰司有进卿之子施济孙为宣慰使。只是施济孙的本事远远不及乃父,满者伯夷卷土重来,他已经多次上奏朝廷,向朝廷求救,只是自从宣德六年最后一次下南洋之后。朝廷一意拒绝再次下南洋。”
“以臣在见,五年之内,旧港还是大明所属,五年之后,旧港是谁家之天下,就不大好说了。”
“陛下要取南洋,必定安定旧港,而安定旧港最好的航道还是沿着海岸南下,交趾最好在朝廷手中。”
朱祁镇轻轻一叹,说道:“交趾而南洋,南洋则旧港,旧港则西洋,再加上西洋船队,环环相扣,不可有缺。”
张忠说道:“圣明不过陛下。”
朱祁镇却是多看了张忠一眼,从来没有人将大明南洋战略如果清晰的解说给他听。
第三十三章 另外一扇门
第三十三章 另外一扇门
“坐。”朱祁镇说道。
将说话有些激动的张忠安抚下来。
王振最会察言观色了,一件朱祁镇的表情,就知道这张忠是入了朱祁镇的眼了。于是乎立即将绣墩换成了长凳。
张忠身体太过虚弱,这一番话说出来,就已经有些疲累了。也做不的虚把式了,重重的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喘息。
王振令小太监奉了茶,张忠这才缓过劲来,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血色。
朱祁镇说道:“你的意思是旧港已经摇摇欲坠了。有何策以救旧港。”
张忠说道:“以臣之见,这旧港不救也罢。”
“旧港赖西洋船队而生,只有西洋船队在,旧港即便是丢了,也能复得之。而今陛下要强救旧港,却是得不偿失。”
朱祁镇一听,就明白了。
张忠的意思很明白。
太皇太后的命令刚刚下去,就是罢一切不急之务,与民休息。
这救旧港算不算急务。
或者在朱祁镇心中算,毕竟旧港一丢,大明在南洋的落脚点就没有了,但是太皇太后与内阁诸位大臣眼中,决计不是。
在这些大臣眼中,整个下西洋,耗资亿万,无有所得,而今虽然已经罢一切不急之物,但是先帝皇陵,北京大工,乃至修建长城,这些工程都是急务。
都没有停下来。
朝廷财政紧张到,河南受灾了,拔的赈灾粮,都要细细打算,左右挪支。
这样的情况之下,你去救海外一宣慰司。
朱祁镇自己都能想道,大臣该如何喷他:“陛下何爱,海外一宣慰司,却不爱天下百姓。天下百姓非陛下之赤子?”
朱祁镇无法回答。
所以大张旗鼓的救援旧港更不可能。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虽说如此,但是施济孙毕竟乃朝廷忠臣,而今旧港有难,而朝廷不能救,何以号令天下各土司?”
朱祁镇说了这话,张忠自然不能没有表示,说道:“陛下英明,只是此事却是万万不可大张旗鼓,想来旧港宣慰司也是有些兵力的,国朝大军虽然不能越洋而去,但是却可以多备一些火器供给旧港。”
“想来有朝廷的支持,旧港能支撑十几年,到时候就有转机的时候。”、
“如果,旧港支撑不到,这就说明,施家不堪大用,就来列旧港为府县,也未必不能。”
朱祁镇自然明白张忠所说的话。
十几年后,有什么大变化,自然是太皇太后去世,朱祁镇坐稳皇位,大权独揽,到时候做事,自然没有人掣肘了。
而且十几年的修养生息,想来国力也恢复不少。
可以对外用兵了。
朱祁镇说道:“以卿之见,这件事情该如此去做?”
张忠咳嗽一声,说道:“陛下可以用内廷的人手。”他微微一顿,说道:“陛下可知道王景弘。”
朱祁镇听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王振在朱祁镇耳边说道:“就是南京守备太监。”
朱祁镇立即想起来了,虽然而今朝廷在北京,但并不是说南京就不重要了。依旧非常之重要。
如此重要的地方,太皇太后是怎么安排的。
乃是由三个人执掌之。
其中一个就是南京户部尚书黄福,还有就是襄城侯李隆,还有就是守备太监王景弘了。
在安排之上,官,武将,太监,三者都有代表,甚至今后二百多年,南京守备情况,就是这个模式。、
黄福也是老臣。
以太学生从知县一步步做起来,还担任过交趾布政使。交趾百姓感激涕零,如果黄福能一直在交趾,交趾未必有失守的可能。
只是黄福年纪大了,而今已经七十多岁了,一直让如此老臣在边境,不是优待功臣之道,于是就让他担任南京户部尚书,参赞南京军务。
北京六部夺南京六部的权,故而南京六部的事情大多很清闲,只是让这个老臣,坐镇南京而已。
至于襄城侯李隆,乃是靖难功臣襄城侯李睿之子。永乐四年袭爵之后,最得太宗皇帝宠爱,屡次北征,都随侍太宗皇帝。立下不少战功。
迁都北京之后,太宗皇帝担心南京有变,就留他镇守,而今已经好多年了。
王景弘能与他们两人并列,成为南京三巨头之一。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
张忠说道:“郑公公,年前驾鹤西去,而王公公就是跟随郑公公多年的副手,对南洋的局势熟悉之一极,陛下何不中旨一封给王公公。”
朱祁镇听了,说道:“中旨行吗?”
对而今体制了解的朱祁镇,很明白,中旨不是圣旨。没有内阁的附署,下面的官员是可以不理会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所谓的中旨,就是领导塞的小条子,你可以理,也可以不理,就看着领导硬气不硬气了。
但是朱祁镇却很明白他而今的处境。
他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底气很足的那位。
张忠说道:“陛下,您忘记了,王公公是内臣。”
朱祁镇听了心中顿时一动,暗道:“对啊。”这一瞬间,朱祁镇似乎打开一扇广阔的天地。
是啊,对付臣,这种中旨未必有用,对付勋贵,这中旨也未必合适,但是对于太监,却足够了。
因为想杀一个官,必须走响应的法律程序,杀一个勋臣,也是需要明正典刑,不可私下用刑。
但是杀一太监。
朱祁镇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天下人都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天子家奴,这四个字概括的太正确了。
不过,这些太监在外面如何威风八面,但是在皇帝面前是没有尊严的。
一睡觉,朱祁镇有些按捺不住,看着王振,还有身边的这些小太监,似乎想让他们分布天下,让天下大事都汇总在他的手中。
如此天下之事都瞒不过他了。
他深深呼吸几次,才算是将这个念头给压制下去了。
他知道,为什么明朝一代,太监干政层出不穷,实在是太监太好用了,成本也低,生杀大权在手,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违逆半分。
而且多在身边照料,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对很多皇帝来说,他最亲近的人,与其说是太后,皇后,皇子,这些亲人,还不知道说是他的贴身太监。
能不用吗?
不过,朱祁镇知道后车之鉴。这一件事情的效果并非那么好。这才能收敛心神,按捺住这个想法。
只是他依然发现了另外一扇大门。
洪武祖训,宦官不得干政,早已烟消云散了。经过太宗,仁宗,宣宗三代皇帝的发展,大明朝的太监,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部门,就是二十四监。
在北京,南京,他们掌控着大量的宫殿,园林。在外面,有镇守太监,有织造太监,几乎是一套独立于外廷之外的体系。
这一套体系也是非常有力量的。
否则后世那么多权阉们也不会依赖这个体系,号称内相,当然了而今他们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这些太监的力量,也深深的切入朝政之中。
在中央有王振这样,直接参与中央决策的,在地方各地镇守太监,即便是罢黜不少,但是根基还在。
“太皇太后不许我干涉朝政,但是内廷二十四监,说是朝政,但也可以是家事,我想整理家事,太皇太后未必不让吧。”朱祁镇暗暗想道。
对大明朝越了解,朱祁镇就越发想做一些事情,哪怕是简简单单的调查,与社会实验,毕竟一些书中的大明,是事实中大明,还是有所区别的。
之前有太皇太后的禁令在,而今朱祁镇似乎找到一条绕过的捷径。
第三十四章 交趾战况始末
第三十四章 交趾战况始末
朱祁镇这万般心绪仅仅在表面露出一丝半分,随即将这心思深藏心中,微微一笑说道:“南洋之事,暂且不提。说说交趾情况如何?”
“为何,本朝占据交趾二十多年,还有能一朝失之?原因何在?”
张忠咳嗽一声,脸色有些涨红,这是英国公府的痛事。张辅一生功业大半在交趾上,在弃交趾的时候。
就张辅一个人力持不可。
张忠作为张辅的儿子,对这一战分析也有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在这样的君臣奏对之时说出来而已。他振作精神,说道:“家父可以平交趾,上承太宗皇帝之德,下有胡氏父子倒行逆施之极,天怒人怨。”
“安南陈氏一族,立国日久,然朝政混乱,叔侄相残,以至于有外臣插手的机会。伪胡皇黎氏父子,心怀莫测,夺陈氏之权,弑帝自立,迁都限田,杀害陈氏宗室,并轻辱至圣先师。令安南人心,土崩瓦解。”
随即将胡氏父子所做所为,一一详细说明。
这一说,却让朱祁镇就一点佩服这胡氏父子了。
这胡氏父子,并非姓胡,而是假托舜后人胡公满之后。本姓黎。
首先,为了篡位,就要打击陈氏死忠,也就是朝中大臣,他所出的限田,就是按照官职爵位大小,确定每一个官员所拥有的土地。
也算是打击土地兼并的措施。
安南陈朝末年,民不聊生,是要好好整理一下了。
只是他所做所为就夹杂了政治元素,不知道多少传承已久的高门大户都被赶尽杀绝了。对陈氏一脉一点也不留情,在安南境内,几乎找不到一个陈氏子弟了。
至于正侮辱孔子,更是搞笑。
也是让朱祁镇最佩服的一点了。他推周公压制孔子,将孔子的神位放在周公之下,这也罢了,甚至亲手做明道十二章,想以此代替儒学。
想要君师一体。
真是让朱祁镇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要知道安南虽然不是中国,但也是儒家化圈之中的一员,他这样所做所谓,自然也遭到了内部反对。
当然了,安南读书人的力量并不是太大。
或许这就是胡氏父子觉得可以做的原因。
“如果仅仅如此。”张忠说道:“太宗皇帝也不至于大怒。他是陈天平之事,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不用张忠说,朱祁镇就知道陈天平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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