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明年春天的围剿建州女真这一战,朱祁镇决定推郭登上位。
郭登并不知道朱祁镇所想这些,但是皇帝一番看重的表情,还是郭登心中感动,说道:“臣必行为陛下整顿福建。建立一支南国强军。”
朱祁镇打发了郭登之后,立即对范弘说道:“去内阁看看,焦宏完事没有,如果没有完事,让他在华殿等候。”
“是。”
朱祁镇随即起身徒步走过整个三大殿广场。来到华殿不久,焦宏就已经到了。
朱祁镇先是问了一些福建官场整顿的问题,焦宏对答如流。朱祁镇也就放心了。
每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摸内阁六部军方这些大佬的脉,朱祁镇已经感到很头疼了。至于每一地的巡抚,朱祁镇还稍稍关注一些,至于布政使,按察使,府县官员,除非特别的突出,朱祁镇是不会多问的。
问也是例行公事。
这些具体的施政,是内阁的权力范围。
朱祁镇从来没有想过,也不可能将权力夺过来。因为夺回来也没有用,朱祁镇一个人不可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朱祁镇将问题转到了自己想要的问题上,说道:“刚刚闽西伯说过,俘虏了数万贼人,而这一次乱事,恐怕也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吧。”
“陛下英明。”焦宏说道:“福建乃是狭乡,而建宁府一带,尤其是人多地少,这一次乱世,建宁府流民遍地,已经有十万有余。”
“这么多?”朱祁镇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小看了建宁府的人口。
大家都称呼福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福建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在宋朝的时候,称福建路,而宋朝命名原则,就是这个路之中比较大的城市合起来称呼。就如同安徽,江苏的命名一样。
那么福建的福是福州,那么建是哪里?没错,就是建宁。
可见建宁的兴旺发达。
朱祁镇说道:“这些流民为什么朝廷卫所招兵,还没有多少百姓报名?”
焦宏说道:“臣以为大抵是百姓担心,一世为兵世世代代为将军奴仆。不得自由。”
朱祁镇听了,心中暗暗生寒。大明的经制之军,在百姓就是这样的形象。底层军户根本就是军官的奴仆?
求一群奴仆能打赢仗,能保家卫国,可得乎?
朱祁镇也知道,焦宏未必不是再给某些人上眼药,任何一个人的话,都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只是这句话,朱祁镇直觉感觉是真的。他微微整顿一下心绪,说道:“不管怎么说,卫所军户总要招满的,卿为福建巡抚,总理军政,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焦宏说道:“臣明白,回去之后,一定协助闽西伯,整顿卫所军务。”
朱祁镇说道:“福建人丁黄册上是八十一万户,以卿看,实际人口有多少万户?”
焦宏说道:“臣观福建户口,恐怕过了百万户。”
朱祁镇叹息说道:“百万户?福建地狭人稠,一至与斯,这百万户恐怕也是说少了吧,朕听说,福建溺婴传统,宋时就有,而今可盛行乎?”
焦宏从座位上起来,跪倒在地,说道:“臣无能,不能教化百姓,令陛下忧心,请陛下责罚。”
朱祁镇上前搀扶起来,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恶俗传承日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根除的,以朕之见,究其原因,还是福建的土地不足以养福建人丁,故而福建人跑海之俗,沿海各地最盛,也是如此,不过是在风波之间,混一口饭吃而已。”
焦宏说道:“陛下明鉴,福建百姓苦啊。”
“朕知道,之前开海,都是一省一海关,福建特殊,朕下旨,泉州也可开海关。”朱祁镇说道。
焦宏立即大喜谢过。
在平定乱事之中,海关银给了焦宏很大的帮助。如此一来,沿海各省巡抚,已经不将海关看做负担。
甚至当做一种福利。
原因很简单,焦宏在紧急时刻挪用海关银,朝廷并没有处罚。只是将海关银算进了朝廷给福建的拨款之中。
在户部走了一次帐而已。
有了这个先例,各省巡抚都可以在紧要关头挪用海关银的权力了。海关虽然有些麻烦事情,但是有了额外的财政支持,对各省巡抚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算起来也算是福利了。
朱祁镇说道:“无须如此,只是此事治标不治本,有斯土方有斯民,治本之策,就是为福建百姓开拓土地。”
焦宏说道:“陛下所言,诚金玉良言,只是福建山中可开垦梯田的地方,都已经有百姓占据了,臣实在不知道,从 哪里为百姓开辟土地。”
朱祁镇说道:“福建以东有一岛,卿可知道?”
焦宏说道:“可是夷洲?”
朱祁镇说道:“锦衣卫情报,夷洲上面虽然一片荒芜,但是土地却可以耕种的,土人出没之余,想来是可以养民的。”
焦宏说道:“开国之初,信国公汤和,曾经出海,带回南宋遗民数万人。此岛自然是足以养民的,只是”
这一件事情,朱祁镇却是不知道。
朱祁镇想开垦台湾,并非有什么军事上的想法,纯粹是形势所逼,毕竟福建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福建人口密度绝对是高于其他的地方的。
也就是为什么,其他地方并非没有灾情,大家都可以等着朝廷救急,而福建沙县却扯旗造反,朱祁镇翻越很多资料档案,最后确定,那就是福建人口与土地的矛盾,比其他各省份都要尖锐的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台湾置州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台湾置州
其实朱祁镇也想过,迁移福建之民去海西。
毕竟从福建海路去海西的话,说不定比北方还快一些。
但是朱祁镇想来想去,觉得暂时搁置了。
倒不是朱祁镇担心福建在东北水土不服。成大事则就不能太慈悲。这个时代但凡是官府移民,绝对会有死亡名额的。
如果这死亡名额能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朱祁镇倒是可以接受。
主要是,长途移民没有经验的话,死亡名额估计会很高,再加上海西的战事还没有平静下来。
没有一个安全的环境迎接移民。
但是福建而今流民的局面,正是移民的大好时机。
这十万流民再加上俘虏,只要全部能迁徙到台湾岛上,台湾岛上就可以置一个县了。
之后就能慢慢经营了。
如果这十万百姓都安置好了,以中国人之安土重迁,再移民的困难就多了不少。
而且其他条件,都达标了。
船,开海以来,不仅仅是国家造船,民间也造船,所以官府船只运输移民或许不够,但是如果征召民船的话,是绝对够的。
而且马上要进入冬季,海上的风暴也平息了。
至于粮草什么的,在南方调集也容易多了。甚至朱祁镇可以直接拨款。怎么看,都是万事具备,只需轻轻一推了。
多年做皇帝,朱祁镇有足够的技巧了。太明白凡是顺势而为,省力十倍,但是非要逆势而为,成功不成功,暂且不说,甚至单单做这一件事情,就要付出极大的政治代价。
只是朱祁镇却没有想到,他觉得仅仅剩下轻轻一退的事情,却遇见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祖训。
朱祁镇思量一会儿,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当时海上倭寇横行,方国珍残部到处都是,大寇频出,太祖皇帝为了百姓安宁,才下令禁海的。而今天下升平,四海安泰,还是有何人敢违逆朝廷之命,开海以来,更是有本朝子民游荡四海。今日自然是不同于往日。”
“卿当思太祖皇帝是本意,才是真正遵循太祖遗命。”
焦宏自然不会反驳朱祁镇的说法,毕竟焦宏现在乃是福建巡抚,而福建这一个省,可以说是对海禁最不满的省份。
焦宏必须为福建省着想,他本意也是赞成开海禁的。只是有些话,即便他不说,放在朝廷之上,也是有人要说的。
焦宏立即说道:“陛下圣明。”
“此事,卿当与内阁商议,列一个章程给朕看。”朱祁镇说道:“等卿回去之后,就速速办理吧。”
焦宏立即说道:“是。”
朱祁镇本来觉得,能在台湾设县,就不错了。但是内阁商议的结果,却是台湾射夷州下辖一县,就是夷州县。而这个夷州知州,还担负着招抚台湾土人的责任。
看内阁的架势,是准备在台湾建立一套土司体系,准备将大明在云南与贵州那一套给搬过来的意思。
朱祁镇队这一件事情,还是相对满意的。
朱祁镇越发明白,做什么事情,不要多想。
做事本身,不要多做发挥,很多事情,内阁都不会故意不让皇帝做事的。
就比如这一件事情,在朱祁镇看来,最大的好处,是一个先例。一个海外设府县的先例。
官僚其实最喜欢袭承先例,因为这样做,会减少不少政治风险。
有了台湾的先例,将来朱祁镇决定在吕宋,占城,马六甲,乃是更多的地方,设立府县就有了成例了。
或许在后世人看来,这些地方与台湾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但是在大明人眼中,这都是一样的政治定位。
所以,占据台湾等于开疆扩土,这是后世人的思维定式。
但是在大明人心中信奉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很多地方,即便是大明没有军事存在,在大明人眼中,这些地方,或许不属于中国,这里的中国是一个地理名词,也就是中原江南湖广一带,才是中国。但是这些地方,都是属于大明朝的。
至于夷洲更是澎湖巡检司在,正是大明的地盘。
开垦台湾的性子,就好像是内部迁移百姓,建立一个县而已。无非这一片的土人比较多。但是这一件事情,也是有成例的。
按照西南的成例来就行了。
内阁的一整套解决方案,都是基于大明传统的政治框架之中的。
但是朱祁镇却从其中看到崭新的一幕。
只是什么时候,才是揭开的时候,却要等时机了。
朱祁镇越来越喜欢钓鱼,在后世,他从来不知道钓鱼有什么乐趣,但是而今才慢慢感受到,做皇帝与做钓者,其实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都是等待的艺术。
“陛下,”后宫忽然有人来报说道:“小爷病了。”
“什么?”朱祁镇大吃一惊。
宫中的小爷,自然是朱祁镇的长子朱见濬。现在四岁多了。钱皇后已经开始让长子识字了。
只是对这样的小家伙了,这一件事情,简直是酷刑。、
每当教他识字的时候,非大哭大闹不行,谁也不敢对这位小爷怎么样。
非钱皇后出马不可。
至于朱祁镇,很抱歉。
朱祁镇虽然对朱见濬寄以厚望,毕竟在大明祖制之下,废除一个太子太麻烦了。朱祁镇自然想要一步到位。
好好培养出一个接班人,将来也不用折腾了。
朱祁镇自然不是明神宗。朱祁镇要做的事情太多,才不想在储君位置上浪费时间,与政治资源。
但是面对这个肉团子一样的孩子,朱祁镇却是下不了手重责。
毕竟他后世也没有被父母打过,他对自己的孩子下不了手。而政务繁忙,朱祁镇几乎称得上是工作狂了,没有节假日,没有上午,下午都排得满满。
事务少的时候,朱祁镇还有时间一日三餐,与皇后与儿子吃一个便饭,说说话。一旦忙起来了。
吃饭的时间也都没有了。
甚至乾清宫的宫灯一直要烧到深夜时分,不将事情理顺了,朱祁镇是睡不着觉的。
朱祁镇自然觉得对儿子是有所亏欠的。更是下不了手了。
于是乎他与钱皇后的角色就对掉了。
朱祁镇变成了慈父,钱皇后变成严母。甚至有时候朱祁镇正在批阅奏疏,小家伙就从坤宁宫中跑过来了。
就是为了躲老妈的铁拳。
但是朱祁镇只能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而且朱祁镇也不反对皇后对他严厉管教。因为他毕竟不是别人。
他是大明未来的皇帝陛下。
甚至从对朱见濬的感觉上,朱祁镇甚至能感受到一些老臣对他的感受。
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昏君的,那么从小严苛的教育也是必然的,等他六七岁的时候,就要出阁读书了。
到他成年之前,每天严苛的教育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如此,并不是说朱祁镇不爱儿子,恰恰是对儿子爱得深沉,希望他未来能继承他的事业。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故而此刻,一听儿子病了。朱祁镇自然是大惊失色。
小儿易病,这一件古今都是一样的,但在古代有一个极大的不同,那就是小儿夭折频率是极高的。
这一点,即便是皇宫之中,也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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