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臣也是知道束水攻沙之策,他功效如何,臣不去说,臣只说一点,就是费钱。”周忱说道。
朱祁镇也知道,寻常河堤,不过是一道而已,但是束水攻沙的话,最少要三道,虽然这三道河堤,并不需要都修建的一样坚固,但是在成本之上,也要比寻常河堤高上一不少。
周忱一时间口如连珠,让朱祁镇从他口中听出了算盘的声音。
周忱说道:“一里河堤,各式造价也是不同的,如果仅仅是夯土,大抵五百两就够了,但是如果如河北大清河河段要求,臣估计在三千两上下。毕竟多用铁石,这石头的价格与铁价,也都不便宜。”
朱祁镇听了,也明白周忱算是猜透了朱祁镇的心思。
很多事情上,是可以偷工减料的,同样大堤,五百两能建,一千两也能建,一万两也能建,比如三角淀东边那一段河堤,每里造价也不便宜,说不定能达到万两。毕竟光铁都不知道用了多少万斤。
一斤两钱银子。大批量采购,甚至铁价还会上扬。
朱祁镇对黄河决口这一件事情,内心之中已经惭愧之极,又怎么会在这上面省钱。定然是宁肯多讨一些钱,求长治久安。
周忱说道:“而今修建河堤也不仅仅是河堤,比如在张秋镇这边,就要修闸门。已经各种各种杂七杂八费用,摊牌进河工之中,臣暂且定下一里五千两,也就是一千三百万两之多。”
“而且用的很急,明年桃花汛之前如果不能修好,估计又是一场祸事。”
“只是朝廷太仓银库之中,也不过这个数目,即便分数次支取,也有些挪不开啊。以陛下之意,每年各部门开支都已经定下来的,到月了,各部分都会到户部领钱的,太仓银库之中的银子,虽然还存在银库之中,但是大多都是有主的了。”
“所以”
朱祁镇说道:“不用说了,你单单说,这个工程,朝廷要支出多少钱。朕的内库之中,又要出多少钱?”
周忱说道:“不用太多,直隶,山东,河南府库之中都是有钱的,三省加起来,大概有二百多万两,而且运河上还有不少原本要运到北京的粮食,此刻都可以让山东方面支用。所以,臣以为要分三次,拨出三百万两就足够了。”
这就是朱祁镇离不开周忱的原因。
周忱心中一笔账目,算得清清楚楚的。
就算是朱祁镇,也不知道山东,河南,直隶三省的账目上有多少钱。一来,朱祁镇没有心思当管的太死。其次,地方官员对自己手中的账目,也是不大想让上面知道,也不会作为重点提出来的。
毕竟,大明朝廷现在算是好的,在朱祁镇改革盐税之后,总体来说,财政还算是充裕,所有财政危机,都是因为突发事件引起的。
要是朱祁镇能安安分分的,学太皇太后,不用十年,就是一个内承运库,太仓银库,京仓全部爆满的情况。
所以,这个时候朝廷对下面各省财政收刮就不那么严重了。
但是不要忘记了,宣宗年间并不远,其实宣宗皇帝面对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危机,宣宗并不是不知道,一步步战略收缩是不对的。
但是说一千到一万,没有钱,能有什么办法?他还要为太宗皇帝买单,太宗皇帝为了北伐,超发了不知道多少大明宝钞。
这是一个太宗皇帝自己都不知道数目。
那个时候,宣宗皇帝就做过从布政使衙门将藩台结余给征收上来。
所谓财不露白,对于皇帝是这样的,皇帝如果没有钱,面对大臣说话,都不硬气。地方官手中如果没有钱,面对士绅说话也都不硬气。
所以,很多想做一方事业的地方官,都不会轻易将地方财政主动上报到朝廷账上的。
但是问题是,你不报上面的人就不知道了。
很抱歉,大明是有王法的,赋税收上来,地方分几成,怎么截留,都是有成例了,对于周忱这样专家来说。
不用派人去查,单单看朝廷这里的账册,就能将地方府库有多少钱,就算出来,即便是地方上有大工程,他们也是要向朝廷报备的。
每一省的结余多少,朱祁镇是雾里看花,知道有这么一笔钱,具体多少,却不大清楚。但是周忱却如掌观。
他敢将近三百万两的负担,转嫁给地方,绝对是有准备的。
朱祁镇说道:“就这样办吧,这第一批三百万元,从内承运库出。你马上安排。”
周忱说道:“是。”
朱祁镇心中暗道:“内库刚刚有一点起色,就又打回去了。”
内库的起色,却是因为少府。
刘定之经营少府,也是很卖力的,少府的营收一年超过了百万两。主要分为两大块,第一大块是金银矿,这方面的收入就超过了五十万两。
特别是海西发现的金矿。一年能收入六万两黄金,以黄金与白银一比十的比例,就是六十万两白银。
朱祁镇为了支持海西战事,将这一块的收入,大部分拨给了海西都司。支撑海西都司经营屯田。
但是下面的人也会一点表示都没有。
每年最少有一万两黄金进入内库之中,也就是十万两白银了。
剩下的却是内库的产业营收了,注意是煤铁两项,门头沟煤矿已经垄断了北京用煤,一年二三十万两的进项,至于铁就遵化铁厂了。
其实如果单单遵化铁厂收益就不少,但问题是少府也要承担一些义务的,比如御马监兵马的武器换装,京营兵马的武器换装。
很抱歉,这些武器拔给下面,是不可能向军队收钱的。
真要将这兵器折价,几百万两收入还是有的。
遵化铁厂的收益,还是对外卖铁卖农具的收入,即便如此也有十几万两之多。
而且刘定之清理好京城附近的矿场之后,根是准备从下面两地下手,一个就是景德镇官窑,另外就是江南的织造。
毕竟刘定之还是混过海贸的。
他发现大明出海的大宗货物之中,盐虽然成为其中一种,但是与瓷器,丝绸,茶叶都传统的商品比,还是差了一筹。
而江南各地的织造,与景德镇的瓷器,都被拔给了少府管理。
刘定之其中不有所作为。
之前不直接管理,却是刘定之知道轻重缓急,矿场之事因为叶留宗的事情,是最重要,不可耽搁。而武器打造,因为关系到战事,不可拖延,至于,江南织造与景德镇瓷器,这单纯赚钱的事情,反而不重要了。
因为刘定之出色经营,朱祁镇内承运库,从一直徘徊在一千万两上下,直接攀升到了一千二百多万两。
而以周忱的意思,剩下的几百万两,户部恐怕也不会全拿出来。朱祁镇的内库之中还是要清空一大笔钱的。
朱祁镇送走了周忱,让周忱去准备了。
只是周忱准备钱,朱祁镇也大出血,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阮安而今已经去考察,想来水利学院大抵会全员出动。
虽然水利学院才建校不足十年,但是有阮安在,朱祁镇对技术力量也是比较相信的。只是,又一点朱祁镇却拿捏不准。
就是派谁主持大局。
苟不得其人,就不兴其事,这是朱祁镇做事的原则。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手中,就是完全相反的效果。
这样大事,朱祁镇不敢随意托付给别人。
能让他信任的人,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于谦。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临危受命的于谦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临危受命的于谦
钱塘县,
夏季的雨刚刚下过,湿气逼人。这样的小巷,有一种诗意的优雅,不由让人想起古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而此刻一夜听雨的人已经起来了。
一巷深处,有一个小院,于谦一身青衣,走在院子里面的花树之下,缓缓的踱步。
这是他小时候读书的地方。只是这一两年之间,父母相继而去。家中长辈更是凋零,于谦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钱塘于家的长辈了。
于谦作为当今最宠信的大臣,即便在家中休假,也有不知道多少人,来拜见于谦。于谦却是一个也没有见。
如此十几日过去。于谦才得了一分清净。
于谦就坐花树之下,还是当初的石桌石凳,还是当初的论语孟子,但是当年拿着戒尺督促于谦读书的人已经不在了。
于谦读着读着,忽然读不下去了,双目一闭,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就好像是江南的春雨一般。
丧亲之痛,似乎不会时时刻刻的环绕在心间,却在不经意之间,让人泪流满面。
忽然外面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无数只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似乎不知道有多少正向于谦这小院奔来。
忽然外面一静,一个公鸭子,轻轻的敲门说道:“于大人可在?”
于谦打开门,却见是一个小太监。
这太监见于谦过来开门,也是大大吃惊。
无他,于谦家里的院子不过是一进而已,大约十几间房子,还是于谦父亲置办的,家中也没有什么仆役。
于谦在外做官,倒是带了几个家乡人当长随。
这都是官场惯例,不如此很多事情都不好办,但是回家之后,就将人打发走了,让他们回家看看。
毕竟,于谦宦海沉浮,也只有有丧的时候才能回乡一次。
所以这家中,只有于谦,于谦的夫人,于谦的儿子,于冕,还有于谦的两个妾室,这两个妾室,还是朱祁镇赏赐的。
无非是见于谦子嗣太单薄了一点。
后世于谦的儿子于冕过继同族为嗣,也就是于谦的血脉断绝了。朱祁镇虽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但是同样觉得,于谦年纪也不小了,却仅仅有一子,太单薄了。于是乎赏赐的时候,顺手填进几个宫女。
这样的情况下,外面来人,自然是于谦这个主人的去开门,难不成让妇孺去应门吗?
于谦说道:“正是于某,却不知道这位公公有什么事情?”
这个太监就是赵环。
他可是风尘仆仆,正因为朱祁镇对于谦寄托了太多希望,才派心腹来却见于谦,很多事情都不好落于在纸笔之间,还是让人口传为好。
赵环这一路,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来的。几乎将他个颠簸半死的。
说实话,他也代朱祁镇传过很多圣旨了,见识过很多大臣的府邸,此刻见于谦的府邸,只是说太简陋了。
这样一个小院,如果放在北京,或许还行。
毕竟对于很多官员来说,北京不过是一个暂住的地方,他们都不会在北京置产,更不要说,北京的房价那是相当贵的。
所以很多大员在北京的住宅都是比较简陋的。但是在家中就不一样了。
在家中,乃是宗族根基所在。很多地方大族的宅院,都连在一起,好几条街都是他们家的,这就是大家族。
那排场比地方官都大。
但是于谦的院子却如此简单,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透彻。赵环甚至看见于谦的夫人躲在房间之中,透过窗户正向这里看。
“于大人是真清官。”赵环心中暗道。他大声说道:“陛下有喻,于谦接旨。”
于谦立即退后两步,行礼如仪,赵环从身后取出一个匣子,双手递给于谦,于谦双手接过来,查看封印,完好无缺,这才请赵环落座,至于赵环带来人,也就是钱塘县的衙役,只能在小巷之中待着,根本没有进院子的资格。
于谦带着匣子,进入里间,拿了一柄裁纸刀,割开封印,这才打开匣子。
这就是朱祁镇的密旨。
于谦打开看看了,朱祁镇在书信之中,并没有说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将黄河的现状,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请他就任河道总督,统领直隶,河南,山东三省民力物力尽快治理好黄河。
朱祁镇特别说了,任命于谦为河道总督的圣旨,就在赵环手中,如果于谦觉得不适合,家让赵环将圣旨带回来便是了。
朱祁镇其实知道,于谦这样的人,知道这样的情况,定然是一刻也不会停留,就会立即上任,决计不会有什么畏难的情绪。
只会知难而上。
但是朱祁镇这分客气,还是让于谦心中微微感动。
于谦立即从赵环拿边接了圣旨,将赵环请入内室之中,问道:“公公远道而来,有何教我?”
赵环立即说道:“大人见笑了,大人乃是陛下的老师,奴婢刑余之人,又有什么教大人的,只是大人最近不在京师,有些事情不大了解,奴婢愿意为大人讲解一二。”
随即赵环将最近宫中内阁动向,还有朝廷为救灾所准备的事情,乃至于正在治河工部尚书王永和,很可能会成为于谦的副手。
如是等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于谦深深皱眉,很多事情别人看不出来,于谦却是看出来了。
现在的于谦已经不是当初杨士奇去位时候的于谦了。
这几年于谦一心扑河北,对河北水利修修补补的,丈量土堆,安置流民,重建黄册 ,等等。
忙这些事情之余,于谦也一次次的反思自己。
他对政事的洞见更加深了。
他听完这一些后,第一个感觉就是:“陛下与曹首辅的间隙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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