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能够大军决战的地方,也不过数次。
这一条防线,不应该是铜墙铁壁,而是一张大网,任何物进入这一带,都会因为种种原因被停滞,被阻塞,然后迎来与大明军队的正面决战。
张宗周,心中暗道:“他日南下,最好不要在这一代决战。”
越发深入张宗周就在宣府城下,看见一个新东西,就是他早已听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驰道。
但是很多的东西,不管别人说多少遍,都不及自己看一眼。
张宗周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心如死灰,呆呆的愣在那里好长一段时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驰道看起来很简陋。
不过是夯土地面上铺上两道木轨,而木轨下面有一道道枕木固定而已。
但是张宗周看了好一段时间,平均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一辆马车奔驰而过,看车厢最少能装载十石粮食。
别人不知道,张宗周作为瓦刺麾下汉人幕僚第一人,自然是很明白这代表什么,代表大明的后勤压力大大缓解。
甚至代表大明对草原上的进攻能力正在恢复之中。
大明对草原上进攻的慎重,一方面在于太宗后期数次出师无功,另一方面却是在于粮食的消耗。
草原上运粮太难了。
即便不算蒙古人对粮道的骚扰,单单说恶劣的自然环境,就让大明士卒望而却步了。
太宗在北伐的时候,也饿过好几天肚子。减餐限量更是家常便饭。
大明不是没有粮食,而是后面的粮食运不上来而已。
有了这个办法,粮食运输的耗损大大减少。几乎就等于大明国力的攀升。
寻常探子,自然不能如张宗周想得那么深刻。所以张宗周即便是知道大明在修一个名声驰道,但是具体情况还是不清楚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张宗周心中暗道:“越等大明只会越强,南朝皇帝是一位英主。”
张宗周还没有到京师,就已经将下定了决心。
来到京师之后,瓦刺使团被要求在城外安置,而他们的安置地方,却是大明数支军队的包围之中。
这是惯例了。
当瓦刺使臣超过一千之后,这就是必然手段了。
毕竟大明都城,天子脚下,总不能让瓦刺的军队自由活动吧,所以大部分瓦刺使团,都处于这一种半监管的情况下。、
真正能自由出入营地的,不过是少数人而已。
而张宗周自然在少数人手中。
他带了两个侍卫,就走在大明的大街之上。
北京城比许多年前繁华多了。
这种繁华也是有很多原因的。
第一个原因就是大明的国力整体上来说,还是蒸蒸日上的。北京作为大明都城,自然也在快速发展之中。
其次就是朱祁镇在京师建立好些学员,水利学院等等学院的所有学生已经超过了万人。要知道这些上课的学生,大多都是富户。
毕竟普通百姓是不可能上学的。
这么多人口聚集,更是在北京城南形成一座小城了。
其三就是北京独特吏员制度了。
整个大明也就是北京这里,所有吏员都不是世袭的,而是考试进入的。类似于公务员。再加上北京城每年最少要数万两的收入,是整个大明最富裕的几个府之一。也能支撑起这样的体制。
所以北京吏治要比其他地方都好一点,这样的情况,又吸引了人员聚集。
张宗周却不知道其中细节,他却从货物粮价上看得出来,黄骅决口对大明的影响,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深。
不过,他只是走马观花,他想要深入了解大明,就要见一见一个一直在北京城中的活着的人。
只是北京城乃是锦衣卫的天下,可以说瓦刺每一个能进城的人,都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中,他想见谁,都要细密的安排。
否则就是惹祸上身了。
张宗周还在细细等待机会,却不知道,他所出的试探已经在内阁之中炸开了。
华殿。
“臣以为万万不可。”胡濙满头白发都要竖起来了,他怒喝道:“有太宗之遗训,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蕃,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朝廷当鉴于两宋之教训,从无此举,而今区区瓦刺敢有辱天朝,臣虽年老,但尚能食斗,请一支兵马,擒此獠于陛下。”胡濙乃是太宗皇帝的心腹。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每日上朝也都是例行公事,颇有难得糊涂之态。但谁真认为他老糊涂,可就错了。
胡濙对很多事情可以不在乎,但是对太宗身后名,却是在乎的。
这一件事情,分明是打太宗皇帝的脸。
胡濙万万不能忍受的。
“胡先生坐下说话。”朱祁镇劝慰道。
胡濙虽然说的厉害,但是朱祁镇却不敢将大军托付给一个官,只能安抚下去再说。
对和亲之事。朱祁镇也有非常冷静的判断。
朱祁镇自然不想和亲了。
明朝没有和亲的前例,朱祁镇也不想从他这里破了。但是他也要考虑现实情况。朱祁镇并不想现在与瓦刺开战。
如果能拖住瓦刺,区区一个女人,朱祁镇才不在乎,反正不是大明正牌公主。
但是很多事情,不能这样想。
要考虑政治影响,正如胡濙所言。
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个皇帝说什么就能一直坚持的,大明一直坚持不和亲,不妥协,其实是对两宋历史的反思。
宋朝从来是一战就和,一和就忘,然后再战再和,再次苟安,直到被逼到大海里。
这种惨烈的下场,让任何官士大夫对和议,对和亲都是非常排斥的,更不要而今大明国力强盛。
很多人的记忆还都活在太宗年间。活在大明军队对草原的全面压制的日子之中。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和亲。
所以这事情一传出去,定然有很多一批官员上书反对。
胡濙只是其中之一。
当然了,并非没有人支持。
最大的支持者就是曹鼐。
曹鼐说道:“太宗之遗训,臣不敢有一时或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户部已经近乎空空如也了,大兵未动粮草先行。”
“臣并不是同意和亲,而是应该与瓦刺缓和关系,虚以为蛇,拖过这一两年,黄河大工结束,想来瓦刺也不敢南下了。”
朱祁镇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意见,其实是之前所有大臣的意见。
否则瓦刺使臣明显超出了人数,为什么大同还下令要放行。就是因为黄河大工,调动了天数字的银两。
朱祁镇陷入了他登基以来最大一次财政危机,户部银库加内承运库一切不过七八百万两银子,北京天津各地的粮仓粮食总数不足千万石了。
虽然大明各地的社会秩序并没有因为大灾有什么波动,连粮价都相对稳定,但是朝廷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和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和亲?
大明国库从来是朱祁镇的胆,有多少银子,朱祁镇敢办多少事情。
而今只有这么一点钱,朱祁镇自然就安分多了,对内阁提出对瓦刺缓和妥协的建议,默许了。
只是朱祁镇的妥协也是有限度的。
有些事情,朱祁镇决计不会去做的。
和亲这两个字。其实已经激怒了朱祁镇。
只是朱祁镇将怒气强力按压下去了。
将不因怒而兴师,同样,朱祁镇也不会感情用事,不管朱祁镇多生气。他都面上入沉渊深井一般,没有一点流漏。
看着内阁之中吵成一团。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此乃臣之耻也。”张辅也忍不住说道:“如果陛下准和议,臣请告老还乡。”
“臣亦告老。”胡濙说道。
曹鼐说道:“两位,此乃是国家大事安能感情用事,而今国库空虚,朝廷钱粮无处挪借,一旦大战,黄河大工就要停,数十万灾民都仰仗黄河大工活着。一旦黄河大工停了,这几十万灾民怎么办?”
“臣恐怕会揭竿而起,重现元末乱事,而今朝廷与瓦刺大战,胜了什么也不用说了,一旦有败,朝廷就没有第二笔军饷了。”
“到时候北京的局面就难堪之极,危及社稷。”
“臣所做所为天人可鉴,绝无半点私心,此事可以拖,或者以大臣女赐朱姓下嫁,陛下如果同意,臣愿意以小女下嫁。”
“非臣不爱小女,而是此时非可战之时,一旦有变。情况不可收拾。请陛下明鉴。”
曹鼐所言也是情真意切。可以是说句句是血。
朱祁镇也明白曹鼐所言并没有半句虚言。
大明国力同时推进两件大事,是力有未逮。
这一次是瓦刺的试探,拒绝的话,很可能是大战相接。
曹鼐这样逆所有大臣而动,真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宁可身负骂名,也要为这个天下多做一些事情。
别的不说,曹鼐今日说了这一番话,今后的政治前途已经没有了。
无他,首辅这个地位,上接天子,下按群臣,没有圣眷是不可能坐稳首辅之位,没有下面大量官员的认同,也是不可能坐稳首辅之位的。
曹鼐这一日,与张辅,胡濙针锋相对,已经死皮赖脸了,张辅与胡濙身后都有一个政治集团。并不是孤家寡人。
内阁而今六个人,有两个人明确反对,剩下的人也未必支持他。他已经相当被动了。
这一件事情对曹鼐来说,是吃力不讨好。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只能说曹鼐认为,他所说的就是对的。
“陛下,臣附议首辅,此刻不是与瓦刺交恶的时候,和亲臣是不肯的,但是国朝向来是厚往薄来,瓦刺朝贡最为勤勉,朝廷是不是该进行嘉奖。”王直终于说话。
朱祁镇眼睛之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明白王直的意思。
王直的意思就是和亲是不行的,但是可以在其他的方面让步,拖住瓦刺,让大明尽快度过这一段财政虚弱期。
当黄河大工完成之后,大明就有了底气,到时候即便瓦刺不想打,朝廷还要打的。
朱祁镇说道:“其他诸位怎么想?”
朱祁镇看向周忱与高谷。
高谷说道:“臣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朱祁镇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废物。”
就是废物,其他地方的大臣或许有骑墙的可能,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乃是华殿,乃是大明最高决策中枢。
这里决断大明所有大事,一个内阁大臣,可以说自己没有意见?
如此要你何用?
朱祁镇依旧不置于可否,随即看向周忱。
周忱说道:“臣主管钱粮,其他的事情都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清楚的,那就是朝廷钱粮是不够的,所以陛下不管做什么决定,臣都支持,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能将想尽办法为陛下筹集任何数目的钱粮。”
“无耻。”曹鼐看向周忱心中暗道。
在曹鼐看来,周忱的表现充分说明了,为什么不管杨士奇与杨溥都不觉得周忱有担任首辅的资格。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作为掌管户部的大学士,对大明的钱粮开支最为了解,真是要你将下面的情况告诉皇帝,不要让皇帝做错误的决策,但是你居然在拍马屁。
是的,在皇帝面前,大家都难免拍一拍马屁,但是却也有自己的坚持,这个时候,就要坚持正确的意见,匡扶君上。
哪里能这样。
曹鼐还想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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