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此刻的张宗周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燕山的崇山峻岭之中。
北上的各关卡有锦衣卫人盯着,还有张宗周的画像。锦衣卫的画师,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抽象,宫廷画师之中,还是有一批不错的人手。
张宗周可不敢去冒险。
但是问题是,关卡很多时候是对于大队人马来说的,张宗周一个人,他常年在草原之上,身体素质也不错。
故而翻山越岭,径直向北,有时候迷失了方向,只能夜观北斗,确定自己的位置。
他一路向北,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
途中,大明的大小城堡,乃至于烽火台,都统统绕行。而这个时候大明还没有蜿蜒如龙的城墙,山体之间,有大量的空白地带。
只是,这些地方不能行进大军,对个人来说,也是不好走之极。
更不要说,山中野兽,豺狼虎豹之类。
等张宗周再次看见一望无际草原的时候,已经北方大起,虽然没有下雪,但也相差不大了,而张宗周此刻就好像是一个野人一般。
他徒步进入草原百余里,才遇见了一个部落,拿出也先的金牌,这个部落立即拿出最后的东西招待张宗周,更是让女人洗干净了钻进张宗周的被窝。
这种女人张宗周一般是不用的。
只是在山中一个多月,对张宗周来说,实在是太凄惨了,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要发泄。故而折腾了半夜。
第二日,一路飞驰到了应昌。
准确的来说,是应昌附近。
因为应昌作为元代的城池,已经被徐达给扒掉了,但是应昌已经很有政治意义,北元退出北京之后,元顺帝就在这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里一度是北元的政治中心。而且距离元上都,也就是开平卫,不过几百里,翻越瀚海就到了。
开平卫在瀚海之南,应昌在瀚海之北,遥遥相对。
也先在应昌附近的草场之上,再次见到了张宗周。
此刻的张宗周虽然已经沐浴更衣,但是身上的风霜之色,不会因为换了一件衣服就没有了。
也先见状,不由感叹道:“先生辛苦了。”
张宗周说道:“为王爷办事,有什么辛苦可言?只是南边局势大变,臣不得不微服私还,还请王爷恕罪。”
也先说道:“先生是以大局为重,当机立断,使团虽然有三千人,十数万两财物,但是都比不上先生你啊。”
不管也先所言是真是假,张宗周听了都非常感动。
也先说道:“先生回来就好,没有先生,南方的变局,本王根本摸不着头脑,先生给本王说说,南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张宗周说道:“臣正要说。”随即将从喜宁那边得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再加上张宗周自己的分析。
东厂与锦衣卫相比,更侧重于监控朝堂之上,故而很多秘闻,对于喜宁来说不算什么,而张宗周也是一流之人物。
所以对大明朝廷上的变化,也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也先听了之后,沉默良久,叹息一声说道:“也就是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没有互市,草原所需要大量物资,都无法补充,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安置,到时候,他不想打南边,下面就要乱起来了。
虽然,瓦刺统治范围之内,其实也有一些手工业,比如东北,奴儿干都司境内很多部落都会打铁。
瓦刺在西域也能得到一些物资补充。
但是比起瓦刺的需要来说,根本就是杯酒车薪。
在双方撕破脸,朝贡贸易正式断绝开始,瓦刺与大明之间必有一战,这一战的胜负来重新规划彼此之间的关系。
也先早就有所准备。
他接了脱欢的位置到现在,也是暗中思量过不知道多少次,如何进攻南朝。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了,也先没有快意,没有兴奋,只有心中沉甸甸的沉重。
也先对大明的实力有清晰的认识,正因为如此,他知道这一战不好打。但是不管好不好打,都要打了。
也先问张宗周道:“先生,你以为这一战该怎么打?”
张宗周说道:“王爷,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万般大事,都以正名分为首,王爷问臣该做什么事情,臣以为当正名分?”
也先微微皱眉,说道:“正什么名分?”
张宗周这一番,典型是儒家思维。也先虽然重用张宗周,是看重他的智慧与能力,对什么之乎者也,却不感兴趣。
张宗周说道:“自从捕鱼儿之战后,草原英雄不敢南顾,各自称汗,却不敢加帝号。王爷的淮王,其实也是私下称呼,不敢以此名号,致信南朝。”
“而今时势不同,现在的南朝不是当初的南朝,而今的草原已经不是过去的草原,草原万族都在王爷旗帜之下,纵横何止万里,铁骑何止百万?”
“正是重起号令,令大汗践祚登基,光复大元之基业,以此为号,草原内外定然欣然而从之。”
“草原万族,凝聚为一,以此攻明,事半而功倍。”
张宗周这番话,击中了几乎所有蒙古人的心窝。
就好像所有汉人都有一大汉帝国梦,所有蒙古人都有一个成吉思汗梦。瓦刺虽然厉害,以强力压服了所有部落。
但是很多部落是面服心不服。
也先并不在意,因为面服心不服的人多了去了,只要瓦刺实力一直强横下去,也先的统治就不会出问题。
但是有时候,有人阳奉阴违,也是难免的事情了。
正如张宗周所言,大元的旗号,其实只是他们在家里关门自己称呼而已,与大明的官方书上从来是没有的。
也先大张旗鼓打出这个旗号,固然能凝聚人心,对南下有帮助。
但是也先心中却有一个隐忧。
不是别的事情,就是脱脱不花。也先一直有篡位之心,登基践祚,似乎成全的是脱脱不花,对也先似乎并不友好。
也先说道:“先生,此计甚好,只是大汗与我之间从来是面和心不和,如此做,将来恐怕不好办吧。”
张宗周自如明白也先话里未尽之意,说道:“王爷,凡是都要有取舍,不管什么时候,王爷想要做大事,都不是太好办的。”
“只要外立威严,内拥大功才能做成。”
“这大功要从何处来?王爷,只有南朝。”
第一百七十三章 脱脱不花赌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脱脱不花赌赢了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只有利益没有弊端的。
也先权衡在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南征之间,弥合内部矛盾,对脱脱不花进行让步。
尊脱脱不花为帝,让脱脱不花不仅仅是蒙古大汗,也是大元皇帝陛下。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只要他在南方取得辉煌的胜利,将来篡位的时候,也就可以一步到位,称帝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交易,也先自然不会单独做决定,需要与脱脱不花达成共识。也先说道:“此事我准了,只是脱脱不花那边?”
张宗周心领神会,说道:“臣这就拜会大汗。”
张宗周在脱脱不花的营帐与也先的营帐之中跑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在也先与脱脱不花一起约秋。
从天空之中俯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大部分草色已经有些发黄了,正是大队黄羊肥美的时候。
大队骑兵从两侧奔腾而来,大声吆喝,将大批黄羊纷纷惊动,他们都迈开自己的四条大长腿,飞一般的奔驰。
只是在这个时候,迎面冲出大队骑兵,这些黄羊纷纷调转方向,一瞬间变成混乱起来,甚至有些黄羊撞在一起。
一时间四周弓矢齐飞。黄羊层层叠叠的倒下来。
当然也有一些漏网之鱼,蒙古人也不会追击。
毕竟在蒙古人在草原上生活,自然知道不能赶尽杀绝的道理。留下的这么多黄羊,就已经足够了。
大队蒙古将士,将开始清理黄羊,而在一处高地之上,已经铺上了波斯地毯。脱脱不花与也先相对而坐,周围的卫士都放出好远,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也先举着一杯酒说道:“大汗好箭法。”
脱脱不花也举杯说道:“太师见笑了,我这一点手艺,只能比得上太师身经百战,所向披靡?”
刚刚围的时候,脱脱不花与也先都下场了。
两个箭术相差不大。毕竟他们虽然身居高位,但也先当初也是身先士卒打过仗的,而脱脱不花如果没有几分本事,恐怕也不能从大明逃出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也先问道:“咱们蒙古人说话也直,汉人那一套,我不习惯,我直问大汗,为什么不愿意称帝?”
脱脱不花说道:“太师,雄心壮志,本汗佩服之极,只是如果太师只是要一个名头,就大可不必了,太师的威望什么事情能能做不成。我是大汗或者是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也先也废话,说道:“大汗想要什么?”
脱脱不花说道:“爽快,这一次南下攻明,乃是我蒙古人几十年扬眉吐气之战,不管我是大汗,还是大明的皇帝,又怎么能缺席啊。”
“太师对南朝动手,想来不会一路南下,我想成为一路主帅。”
也先一时间沉默了。脱脱不花也不说话,这个时候远处的牧歌声传来,却是因为这也捕收获很大,不知道那一个人领头,唱起了歌颂成吉思汗的歌声。
声音远远传来,也先听了,心中一沉。
这就是蒙古人的民心。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脱欢。
脱欢是病死的,但是在蒙古下层却流传着一个故事,说脱欢拜会成吉思汗墓,语出不逊。蒙古众部落首领劝谏,要他在陵前谢罪。但是脱欢不听,反而要在陵前称汗。
这个时候供奉在墙壁上的弓箭,猛然作响,箭壶之中的箭矢少了一支,而脱欢在众目睽睽之下中箭,而后伤重不治。
也先身为脱欢的儿子,岂能不知道脱欢是怎么死的。脱欢之死,有脱欢想要称汗,激化了蒙古内部矛盾。让脱欢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又因为连年征战,身体不行了,这才病故。
毕竟在古代,汉人平均寿命都不高,更不要说蒙古人了。
但是这传言传得沸沸扬扬的,也先也无可奈何。
他固然能杀人,但是能杀得了所有黄金家族的人吗?蒙古人已经与黄金家族死死的绑在一起了,除非他什么也不管,将所有蒙古头人都杀干净,是杀不尽孛儿只斤的。
杀脱脱不花,只需一刀而已,但是杀了脱脱不花的善后,却要数年,南下之战根本就不用再想了。
也先说道:“不够,单单是这样是不够,你与明人之间眉来眼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放在台面上来说。
脱脱不花一拍手,立即有人送上一个匣子,脱脱不花当着也先的面打开。这匣子里面却有一颗头颅。
脱脱不花将一个腰牌放在匣子上面,说道:“这是明人在草原的密探,还是锦衣卫千户。”
也先看了一眼头颅,随即打量这一块腰牌。
正是北镇抚司的。
也先有喜宁这颗棋子,对锦衣卫自然很了解,一看就是真的。
而且这死人到底是不是锦衣卫千户,也先也是会查的。在草原上之上,也先或许会后知后觉,但是他想查清楚一件事情,却很少有弄不清楚的。
所以,他相信脱脱不花不敢骗。
脱脱不花既然杀了锦衣卫千户,那么最少这一段时间,脱脱不花是不可能与大明勾连了。
也先将匣子重新盖上。说道:“我答应了。”
也先答应让脱脱不花当一路主将,但是到底是那一路其中却有讲究了,打仗有吃肉的,有喝汤的,自然也有啃骨头的。
既然脱脱不花这么想要领兵,就让他去啃啃硬骨头。而且也先也觉得,脱脱不花这几年部众有一点多了。
是该消耗一二了。
脱脱不花听也先答应了,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喜色。这是他期盼以久的事情了。
蒙古权贵的内斗,比汉人残酷的多,双方最后解决矛盾的办法,一定是最古老的办法,就是兵戎相见。从肉体上消灭敌人。
脱脱不花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在想收拢兵权。
在脱欢去世的风波之中,脱脱不花抓住了机会,有了自己直属的部落,虽然他手下那一点人马,与也先相比,简直不可以道计。但是第一次有兵权之后,脱脱不花才算是有了安全感。
最少现在也先要杀脱脱不花,也不可能一道白绫送他上路了,必须有一场厮杀了。
这几年来,脱脱不花一直想的就是如何扩大自己的直属人马。所以只要能扩充人马的办法,他都愿意尝试。
因为脱脱不花知道,也先的胜利终点,就是走向汗位。
双方必有一个了局。草原之大,容不下两个王者。
所以他压上自己的性命赌了一把,不管那一个主将,他能依靠的势力,就多出一分。脱脱不花相信,列代大汗,已经长生天庇护,黄金家族的汗位,终究不会让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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