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周忱猜的不错,朱祁镇明日自然是有大动作。但是之前他要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成国公的事情。
朱祁镇将成国公的遗折打开,却见成国公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可以说是一封情真意切的认罪书。
言语之间有深深的悔恨与自责,或许是真的。但是朱祁镇却没有一点感动的意思,在他看来,这其实成国公想要的一次交易。
朱祁镇沉思了片刻,说道:“去叫朱仪进来。”
立即有人去将乾清宫侍卫统领朱仪叫了进来。
“末将见过陛下。”朱仪行礼说道。单膝跪在地面之上,没有朱祁镇说话,自然不敢起身。
朱祁镇对一边人示意一下,立即有人将成国公的遗折给了朱仪。
朱仪似乎想到了什么,接过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的。毕竟朱仪是在乾清宫站班,这里是大明的权力中心,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朱仪对父亲出征在外,岂能不留心。
自然知道大军陷入困境之中,但是怎么样的困境,却不是他所能知道了。
此刻只是看了第一眼,朱仪就浑身一颤,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之上,因为他看到了乃是朱勇第一句就说明,乃是绝笔。
父亲成国公朱勇此刻已经不在了。
他顾不得君前失仪,拼命睁开眼睛一点点的看过去,眼泪也在一点点流了下来,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已经泪流满面了。
或许朱祁镇不会为里面的字所动,因为朱祁镇早就将自己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但是对于朱仪来说,他如果能不哭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孝子朱仪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孝子朱仪
朱祁镇对朱仪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感慨。
什么时候,男孩子才能成为大人,当他们发现所有人都要依靠自己,而他却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
而朱仪就是这样。
就在这一瞬间,他不仅仅是御前侍卫统领,还有成国公朱家的家主了,成国公朱勇留下的烂摊子,就要让他来收拾了。
朱仪看完之后,双手呈上,然后低头伏地说道:“臣,臣,臣”朱仪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以头抢地,任眼泪打湿了地面。
朱祁镇说道:“起来吧。范弘给他一个座位。”
朱祁镇已经决定好如何处置成国公的后事了。此刻他自然不吝啬自己的善意,这位成国公世子将是他用来拉拢成国公余部的有力棋子,自然要将他揣进手心之中才是。
如果,朱祁镇选择了另外的处置办法,或许这位乾清宫统领连再见皇帝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即便不是身首异处,也是永恒从权力中心退去了,连乾清宫侍卫统领的官职都保不住了。
只是此刻的朱仪,未必懂他朱勇自杀的深意。
朱仪勉强收拾仪态,但是依旧满眼通红,不能自制。
朱祁镇说道:“从东平郡王到而今,你我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朕将举国重兵托付给成国公,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朱仪再次跪倒,说道:“先父有负陛下隆恩,臣愿意代先父赎罪。”
朱祁镇对身边的太监,说道:“拉他起来。”
随即又有太监将朱仪搀扶起来。
朱祁镇说道:“今日我和你说这一番话,不是以皇帝身份说的,而是以我燕王一脉的家主,与东平王之后说的。说实话,败仗朕不在乎,天下名将也有走背运的时候,只是我没有想到,成国公会寻短见。秦穆公尚且能重用败将,朕之胸怀不如秦穆公吗?”
朱祁镇也就是而今说说而已。
毕竟时势不同,谁照搬古人的做法就是傻子。
朱仪听了心中又是一阵伤痛,他一直在朱勇的保护之下活着,对最上层的政治争斗感受不深,或者皇帝与成国公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其实是没有感觉的。
故而,他心中暗道:“父亲也是的,纵然大败,也不至于如此,以我家的家底,无非罢官免爵,将来的日子,纵然是苦一点,有陛下在,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日子,何必如此啊。”
朱祁镇说道:“事已如此,有些事也就不必说了。我主要说说是成国公的后事。”
朱仪一听,顿时抬起头来,说道:“陛下,臣知道先父有负国恩,还请看在先祖东平王病死军中,先父自杀之分上,给他一个体面吧。”
朱祁镇苦笑说道:“不是我不想,你我两家多家交情,如果太宗皇帝尚在,决计不会不给成国公一个体面,但是而今的局面,却不是当初,丧师十万,总要有一个交代。说实话,我想了想,到底是活人重要,我觉得将事情都推到成国公身上,这样一来就能保住成国公的爵位,等过了几年,风声过去了,你再袭爵不迟。”
“成国公的爵位,乃是太宗封的,朕不忍绝之。”
朱仪一下抓住重点说道:“那家父?”
朱祁镇说道:“就葬在阳和口吧。”
朱仪一听,眼眶顿时红了。
言下之意,朝廷将剥夺成国公一切功名,甚至也不能进成国公家的祖坟了。只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葬在自杀的地方。
朱仪作为儿子,于心何忍。
如果成国公尚在,对朱祁镇这个处置,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正如朱祁镇来说,活人比死人重要,甚至有比活人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家族的爵位。
对成国公家族来说,爵位传承,要比一两代成国公的生死更重要。
因为爵位传承乃是一个家族兴旺的根本,不信,请看开国六王之中,剩下还有几个?他们的后人都过得什么日子?
汤和的后人一直在京城混,就是为了复爵,甚至几代人都为复爵而奔走。
一个能够世袭枉顾的爵位太重要了,比好几条人命都重要,不信请看武定侯家族,为了爵位继承都打出猪脑。
人死了就死了,葬在什么地方,还有什么要紧的。
但是朱仪到底年轻,他无法忍受他父亲为了家族承受骂名,而他却坐享其成。他再次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臣请陛下给父亲死后哀荣,臣愿意承担一切追责,愿意削爵罢官。”
其实,朱仪并没有感受到,朱祁镇玩了一个花招,就是将成国公家族的爵位与成国公朱勇的身后事身后名对立起来了。
朱祁镇皱眉,说道:“这怎么能行?如果成国公一脉在朕这里绝了,朕在九泉之下,如何见太宗皇帝?”
朱仪说道:“陛下厚恩,臣明白,但是朝廷取士,定在忠臣孝子之家,先父有负朝廷,但不失为忠臣,臣岂能不为孝子,否则即便保住了成国公的爵位,有何面目立于朝廷之上,请陛下恩准。”
朱祁镇心中暗道:“朱仪其实不错。”
朱仪这一番话,让朱祁镇有一点点小感动。而且朱祁镇对朱仪也另眼相看了。
朱仪虽然一直是乾清宫侍卫,但是朱祁镇对朱仪却并不是很了解,毕竟朱祁镇用朱仪是为了安成国公之心。
并没有对朱仪本身有太大的希望。
单单从今日这一番话中,朱祁镇感觉朱仪可以用,毕竟朱仪坚持原则。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出卖亲情的人。
这样的人,他也很难为了一些利益出卖朝廷。
而且朱仪本身出身很高。即便没有成国公的爵位,一时半会儿成国公与英国公的余荫尚在。用起来或许有特别作用。
朱祁镇说道:“罢罢罢,你既然这样想,就罢了成国公的爵位,夺回朝廷一切封赠,已经成国公家财。成国公朱勇,以国公礼仪葬在长陵之侧。至于追赠什么的。让礼部议吧,我拨银万两,在京城置一个院子给你,你依然是乾清宫侍卫统领。朕会给你机会的。”
“今后与瓦刺大战的时候多的是,只要你立功够了,朕等着将成国公的爵位还给你家。”
如果今日是一场大考。
朱仪的分数很难计算。
他被朱祁镇三言两语将成国公的爵位已经家产充公了。而即便今日的话传出去,勋贵也不会说皇帝刻薄。而是朱仪不懂事。对成国公旧部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抚,毕竟朝廷对成国公本身身后名敲定尚且如此,对他们这些部下,自然是更宽容了,至于成国公爵位被夺,那是成国公一家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不能一点都不处罚吧。
不过朱仪却得到了朱祁镇的看重,开始了艰难的军事生涯。
说实话朱仪的军事才能并不像东平王朱能那么好。毕竟含着金钥匙出身,小时候哪里会刻骨学习。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夺回成国公爵位都已经失去希望了,就对子弟加紧训练。
以至于在后来朱祁镇的军事改革之中,靖难勋贵们就好像太祖时期开国勋贵一般,被正统勋贵代替的时候,成国公朱家并没有从军事中心退却。到了朱仪晚年终于积功再次封为成国公。从失去到得到,朱仪用了一辈子。
而从朱仪之后,成国公家风一直是军事化管理,成国公一脉出了不少将领,成为天下有名的将门世家。
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百一十六章 震动天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 震动天下
朱祁镇将成国公的事情安排妥当,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顾兴祖自然是一刀枭首,连镇远侯的爵位也夺了,至于家人流放海西,填充当地人口,如果顾家的人真有出息,未必不能从当地频繁的军事活动之中,脱颖而出。
至于,阵亡各级勋贵,一一追赠,死后哀荣。
这些事情,朱祁镇都安排下去了。
倒是在杨俊的事情上,朱祁镇却顿笔了。
杨俊身为杨洪的儿子,已经不是虎父犬子可以说明了,杨洪是虎的话,杨俊连狗都不如,狗还会看家护院的。
但是此刻正用着杨洪,就杀了儿子,岂不是有些太过了。
用其父杀其子,总就有一点不大合适。
朱祁镇心中暗道:“我终究不如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就遇见一件同样的事情,那就是胡大海在外统兵,胡大海的儿子在后方犯了法,太祖皇帝决定处死,当时大臣都劝,但是太祖皇帝说:“宁可大海叛我,也不可坏我法度。”
杀了胡大海之子,虽然胡大海没有背叛,但是后来胡大海战死沙场,却绝嗣了。
杨洪自然不会绝嗣,杨洪不只有一个儿子。但是朱祁镇还是觉得这一件事情压后吧。
这些事情都处理过后,朱祁镇又召见王骥,安排了一下孟瑛出兵的事情。王骥是老兵部了,对这些事情都门清的很。
只要有钱,就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自然不用多说。
其实在下午时分,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中大小臣子都开始各种串联。东厂的暗桩就开始活跃起来,将各方的动向都传到皇宫之中。
朱祁镇只是草草看过。
果然,他之前大换人效果不错。
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大臣都是比较安静的,他们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政治意见,除非到了要站队的时候。
这些人都是经过朱祁镇的手提拔上来,要么上任时间都不是太长了,威望有些欠缺,必须依靠皇帝命令才能让下面人听话,要么就是他们的靠山在内阁之中,他们要听内阁的招呼。
真正躁动起来的,却是下面的小官。或许他们背后有人,他们这些小官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头。
朱祁镇心中有数,却也不在乎。
水至清则无鱼。为了朝廷正常运作,朱祁镇就要放权,但是放权之后,自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有些事情不能容忍,有些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现在这样,往大说,这是在搞串联,往,不过是管不住嘴而已。要是管的好,很容造成冤狱。
朱祁镇登基以来,总体来说政治气氛还是毕竟宽松的,即便对几个因为各种原因失败的大佬。朱祁镇轻在出外安置,重则罢官回家,从来没有因为政治原因要任何一个大臣的小命。
这种宽松的政治氛围,朱祁镇有意维持下去。
所以,对于这些小官的躁动,就当做没有看见。
不过,朱祁镇看见一条,上面写了朱仪去见英国公张辅。他心中轻轻一笑,他虽然好奇张辅对朱仪说了些什么。
但是却也不好往重臣家中安插人手。
毕竟监控行踪还是容易的,很多小臣聚集的地方,都是酒楼,或者说会馆,毕竟京官穷,他们有些在北京租房子,他们的小院委实有些上不了档次,空间也不大,所以他们集会的地方很少在家中。
但是成国公与英国公家中就不一样了,主人谈事情的地方,可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与东厂的人也飞不进去。
英国公府,张辅在卧室见了朱仪。
朱仪已经披麻戴孝了,他是来向张辅报丧的。
本来朱仪不准备进来,但是张辅快死的人,又有什么忌讳,他将朱仪叫过来,细细询问,至于为什么在卧室。
无他,张辅真病了。
他这病一半是天年到了,毕竟七十多岁的人,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另外却是心病,是担心成国公的战事。
而今他虽然听到消息了,但是总就比不上朱仪亲眼看过奏折详细。
英国公张辅听了,眼前一阵黯然,心中无数埋怨之意,却不知道该给谁说,毕竟人都死了。
他心中暗道:“朱勇啊朱勇,你死了倒也轻松,却让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收拾烂摊子。哎”
很多话,张辅却不好对眼前这个侄子说。
朱祁镇的用意,张辅能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但是他却不好给这个侄子说,而且说了有什么用?
让他去恨皇帝,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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