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朱祁镇想了想,而今的李贤已经是吏部尚书了。
而邹来学也是工部尚书了。
李贤成为吏部尚书,也是当初朱祁镇一口气罢免三个阁臣的后遗症。
为什么这么说。
在杨士奇,杨溥,曹鼐时代,吏部从来是首辅掌管的,吏部尚书一直是首辅心腹,即便不是心腹,也是紧要的盟友。
而在周忱上位之后,就针对吏部进行了好几次行动。
周忱的办法就是理清吏治,在正统十六年进行京察,一口气清楚了六百多名官员,还撤掉很多地方官的编制。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周忱的做法有一定的紧缩财政的意图。
当朝廷没有钱的时候,自然要裁员了。
只是裁员是需要理由的。
就有了一次京察。
只是力度这么大的京察,自然会遭到反噬。被人找到的错处,周忱就将吏部尚书给拿下来了,以平众怒,上面的人被拿下来了,下面的人自然出头了。
李贤作为侍郎,在京察之中,出力很大,堪称目光如炬,法眼无双。而且在品行上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被周忱安排到了吏部尚书位置上。
至于邹来学,也是一等一的能臣干吏,在正统十四年的时候,他就代表工部视察北京周边防务,亲冒箭矢,甚至来紫荆关视察过。
在战后,加固北京周边的关城,都是邹来学一手操办的,堪称清廉如水,在做事的时候,也体恤百姓。在服劳役的时候,百姓不以为累。
以此升迁工部尚书。
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资历浅。
李贤与邹来学是宣德八年进士。科名尚在刘定之之前。
朱祁镇想来想去,说道:“就李贤吧。”
工部与吏部不同,工部在六部之中分量并不重,但是吏部就不一样了,吏部天官,从来是重臣。
李贤能玩得转吏部,自然也能玩得转内阁。
如此一来,新的内阁班子就出来了。
首辅陈循,次辅孟瑛,朱祁镇制定的规矩,公侯入内阁,只能是次辅的位置。之后是王骥,王永和,江渊,李贤,刘定之。
这个班子,在朱祁镇看来只能算凑活,倒是六部尚书看起来要被内阁强悍一点。
吏部尚书,朱祁镇准备要让王接任。
王也是六十多的老臣,永乐十九年进士,以监察御史出身,久在西北,脾气暴躁,个性耿直,但是为人清正。而且也见过兵。
宣德八年彰德府白莲教作乱,就是王一手平定下去的。
这太符合朱祁镇用人的标准了。
至于户部尚书何渊,也是一个老臣了,地方官出身。又有周忱的余荫,工部不用说了,邹来学入不了阁,自然还在工部任上。
兵部尚书罗通,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礼部王一宁是胡濙的老部下了,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够久了,按理说应该可以入阁,但朱祁镇从来不觉得礼部有什么锻炼人的用处。
故而朱祁镇登基以来,礼部一直是胡濙的自留地,固然是优待老臣,但也是朱祁镇对礼部这些事情都束之高阁。
刑部耿九畴,也是下面大名鼎鼎的青天。大清官。
在清名之上,与驺来学不相上下,而且执法不避权贵,以至于他在地方为官的时候,朝中有不知道多少弹劾他的奏折。
朱祁镇当时有些奇怪。
区区一个地方官为什么能惹得中枢这么人弹劾,派锦衣卫暗中查访,耿九畴号称平生无他好,不是处理公事,就是在读书。
地方的人打不通耿九畴的关节,这才想办法通过中枢将耿九畴扳倒。
朱祁镇既然知道了,自然要维护一二,他也确定了耿九畴的培养方向,就是刑部。毕竟朱祁镇知道司法公正,是多么重要。
很多大动干戈的事情,他做不来,毕竟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事。却可以安排一个精于刑名的清官。
看耿九畴能做到几分了。
耿九畴在刑部更是大名鼎鼎,上至藩王子弟,清贵子弟,下到地主豪强,没有耿九畴不敢办的案子。
一时间青天之名,自然是大声传颂,他的这么多年办的案子单独列出来,几乎可以写一部耿公案了。
至于都察院还是刘球,刘球有几分老愈弥坚。很多事情上他都敢与朱祁镇当庭抗辩,弄得朱祁镇下不来台。
不过,朱祁镇也只能忍了。
正统十四年之后,大明虽然多灾多难,除却广西与贵州福建三个地方之外,没有别的地方有民乱,这就是因为大明的政治大体保持清明。
这其中就有都察院,吏部,刑部的通力合作。
朱祁镇在心中将这些大臣过了一遍,他问道:“朝鲜之事下部议之后,下面有什么反应?”
陈循说道:“臣看了下面的奏疏,大部分大臣都觉得应该派使臣质询朝鲜,让朝鲜方面解释误会,以正视听。”
朱祁镇听了,心中轻轻一笑,暗道:“看来大家都不大喜欢打朝鲜。”
大部分朝臣的意思,无非是将这一件事情在外交范畴之内解决掉。
朱祁镇却已经遇见到了,即便派了使臣,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原因无他,李瑈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退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被他侄子杀死,与被大明杀死有什么区别吗?
李瑈一定也想将事情给限制在外交范畴之中,但是除非朱祁镇点头,就注定不可能的。
原因很简单,乱臣贼子在儒家价值观之中,是决计不可饶恕的,即便有大臣为朝廷着想,最好的办法是不将消息传开,朝廷当做不知道,这事情就过去了。
历史上明朝就是这样处置的,至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要问当事人了。
但是事情已经闹大了,那一个读圣贤书的大臣,敢承认李瑈的王位,必被无数士子,口诛笔伐。
在这一件事情,被朱祁镇下部议之后,就注定大明与朝鲜之间要一场摩擦了。
这一场摩擦会不会发展成为战争,就要看主政者之心了。
朱祁镇嘴角带笑,说道:“既然如此,首辅觉得谁可以出使朝鲜?”
陈循说道:“老臣以为礼部郎中李实合适。”
朱祁镇想了想,对这个人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印象不深,不过想来是礼部的,应该是专业对口,说道:“好。就让他速速去一趟朝鲜。”
陈循立即答应下来。
于是乎,在大雪纷纷之中,李实这位正统七年进士,四川省解元,出京向东北方向而去了。
由于大雪纷纷,天寒地冻,天津港也被冻住了,不能走海路,只能从辽东走陆路到朝鲜。
只是这一路道理本来就难行了,更不要说大雪纷纷一直都没有断绝。
李实这个四川人哪里承受得东北的酷寒,到了朝鲜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冻疮了。而且正统十八年已经成为过去了。
这已经是正统十九年正月了。
第十五章 李实的办法
第十五章 李实的办法
朝鲜人安排的使馆之中。倒是温暖如春。
李实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只觉得自己才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在寒冬腊月在辽东走上一圈,对他这个四川人来说,简直是酷刑,特别是他低估了寒冷,一路上大口大口的吃辣子御寒,结果半路吃饭了。
剩下的路程更是生不如死,故而他来到汉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去打听有没有卖辣子的。
然后才细细思考这一趟差事。
李实心中暗道:“这事情不好办啊。”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实很清楚李瑈的处境,事已如此,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难道因为北京的一道圣旨,将一切都退回去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李实本身也不希望大明与朝鲜兵戎相见。
毕竟朝鲜从建国以来与大明的关系都是相当好,甚至朝鲜这个国名,还是太祖赐名。只是如何妥善解决这个问题,让国内与朝鲜都可以接受。又不用兵,却要考验李实的外交手腕了。
李实心中思量很多,直到侍女加了两三次热水之中,才施施然起身,整理好衣服,穿上棉袄皮裘之后,整个人都胖了一大圈,即便如此,他走出浴室之后,还是感觉一股寒意从所有缝隙之中往身体里面钻。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朝鲜安排的住处,处处呈现唐代的风格,外面是皑皑大雪,长廊之上一层层布幔遮掩,似乎挡住了一层寒风,光滑如镜的地板之上,让人脱鞋着袜而行。
院子里面还有一颗颗梅树,有几朵梅花似乎已经冒头了。
虽然天寒地冻,但是春天已经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来临了。
李实回到自己的房间,跪坐在地,亲亲捏着一杯热茶,忽然却是一个锦衣卫百户云雷,李实的护卫,同样也是李实的情报武官,负责联系朝鲜当地的锦衣卫暗桩。
“大人。”云百户立即行礼说道:“下官以为打听过了。”
李实说道:“说说。”
在正统朝,锦衣卫似乎像消失一般,很少见锦衣卫办什么案子,所以官对锦衣卫的忌惮也减弱了许多。
李实也是成为朝鲜使臣那一日才知道,锦衣卫居然在朝鲜有暗桩。李实不知道是,锦衣卫何止在朝鲜有暗桩,南到满者伯夷,北到瓦刺,东到日本,西到察合台汗国,都有锦衣卫的暗桩。
国内更不要说了。
朱祁镇在登基那一年就致力于将锦衣卫与东厂改造为专业的情报机构。为此下了不少力气,锦衣卫与东厂每年花销就有几十万两之多,够朱祁镇养几万大军了。
但是朱祁镇依旧持续投入。
对于习惯现代咨询的朱祁镇来说,还是不大习惯,但是对于当代人来说,已经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情报机构了。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工业革命之前,应该没有那一个情报组织能超过现代锦衣卫的规模了。
虽然锦衣卫对朝鲜不重视,但是在平壤,汉城,釜山,义州,延边六镇还是安排了不少人手。
汉城这边更是多了。
因为朱祁镇开海政策,朝鲜也跟随,所以从国内到朝鲜的客商不少,自然就有人留下来做买卖了。
所以汉人的面孔在汉城也并不扎眼。
云雷立即将了解道的情况说了,说道:“据说当时首阳大君,宴请金议政,结果在宴会上发难,要杀金议政,金议政的儿子扑到了金议政的身上,被人一剑刺死,也刺伤了金议政,当时金议政昏过去了,醒来之后,身上都是他儿子的血,腰部也有一处重伤,他当时去城门求救,一路上流了一地的血,最后无人敢救,金家只有一个庶子,不知所踪,其余都死了。”
李实听了也不由叹息一声,说道:“忠臣孝子,百官动向如何?”
云雷说道:“我们的情报网,还探查不到百官的动静,只是汉城百姓哀朝鲜王。”
李实点点头说道:“朝鲜庄宪王毕竟坐了这么多年的王位,可以说是朝鲜诸王之中最有能力的一位,还是很得民心的,而今朝廷之上也都是庄宪王的旧臣,朝鲜小王岂能没有支持者?”
云雷说道:“大人,我刚刚发现了这个。”
李实扫了一眼,却是一封书信没有落款,是写给他的。
李实微微闭眼片刻,说道:“烧了,而今局面一动不如一静,这里终究是朝鲜,不是大明。”李实可不是过来当朝鲜的忠臣的,他固然厌恶李瑈,但是政治家与官僚都是极其现实的人。而今真正能左右朝鲜局势的人,只有李瑈。
他不在见到李瑈之前节外生枝。
而且李实怀疑,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李瑈的眼中。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误,三日之后。
朝鲜太仆寺少尹韩会明拜见。
云雷立即给李实说道:“此人乃是李瑈的谋主,杀金宗瑞是一他手策划的,李瑈常以张良称之。”
李实微微一笑,说道:“也好,我见一见这位朝鲜张良。”
一层层门户左右拉开,双方行礼过后,相对跪坐,身后一扇扇的纸门合住,云雷穿着一身飞鱼服在外面侍立,而他对面却是一个朝鲜武士,一身朝鲜武将服色,头上带着斗笠。两人看着对方,都同时感受到了对方是一个高手。
从他这个角度向里面看去,这能看见层层叠叠纸门后面一个模糊的声音,声音也被外面落雪的声音盖住了。
李实与韩会明废话了几句,有些不耐烦了,他伸手拨动火盆,说道:“在北京多用煤球炉,汉城不用吗?”
韩会明笑道:“鄙国少煤,让天使见笑了。”
李实说道:“无妨,各地物产有差,这很正常,但是身为人,忠孝大义不可缺。韩君以为然否?”
韩会明沉默了一会儿,他岂能不知道李实意有所指,说道:“事有不得已。”
李实说道:“何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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