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江南赋税不平,南方安南窥视。
大明与安南这么长时间的征伐,真以为随着大明退兵,就相安无事了。北方瓦刺做大,云南麓川更是蠢蠢欲动。
似乎大明在安南的退缩,鼓舞了一些人。
朝中府中各种方面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别人不清楚,杨士奇却是很清楚的。他更清楚,有些事情,却是他做不了的。
“要是宣宗皇帝尚在就好了。”杨士奇心中悠悠一叹。
他老了,又能坚持几年?即便能坚持十年。十年后恐怕皇帝亲政的时候,也不会用他的。幼主临朝,太皇太后罢一切不急之务。
用稳定压倒一切。决计不容杨士奇大动干戈。
杨士奇只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做一些事情。但明朝的大学士毕竟不是宰相。即便有太皇太后的支持。
杨士奇所能做的,也不过刷新政治,缝缝补补。
真正要做的事情,只能留给后人了。杨士奇不知道眼前的于谦,能否承担起这个重任的。但是于谦既然入了皇帝的青眼。杨士奇也就愿意给于谦一些机会。
“廷益,虽然太皇太后让你身兼两职,但是何者为重?你也是清楚的,你来的正好,而今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去顺天府熟悉一下,安排一下人手,到了明年开春之后,先参与春闱,当一下房师。然后为陛下讲官。顺天府的事情,就让同知担当起来吧。”杨士奇说道。
于谦一听杨士奇所言,立即说道:“老师栽培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别的不说,明年恩科,于谦已经听说了。
主考官不是别人,就是王直。
以于谦的科名,参与进去是有一些勉强的。但是有杨士奇开口,自然一切没有问题。
明代科举之中,各种座师房师都是培养人脉的好去处。
别的不说,如果于谦不是杨士奇的学生。杨士奇也不会如此栽培于谦。
这就是官政治的运行规则。
好也罢,坏也罢,大家都是这样玩的。
于谦也不能幸免,有一批学生之后,身后也就有一些羽翼。
当然了,这些羽翼在而今还弱小,但是放在数年后,十几年后,就在官场之上,拉起一批人了。
杨士奇坦然受之。
杨士奇为于谦做的,不仅仅给于谦机会。还给于谦遮挡了很多风雨。
比如这一次,宫中催得很急。
但是杨士奇还坚持,于谦先去顺天府视事一段时间,再入宫做讲官。
原因很简单,太皇太后一心要让于谦担当这个不合时宜的顺天知府,定然是用意的,如果于谦对顺天府不了解。
就贸然进宫,被太皇太后或者皇帝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岂不是大祸临头。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镇定,宁可缓一点,也不能着急。
着急会出错的。
杨士奇说道:“我两个儿子不成器,将来我去了,还指望你这个师兄,照顾一二,能让他们安度余生便是了。”
于谦说道:“请老师放心,于谦定然护着两位世兄周全。”
杨士奇亲自将于谦送出了书房。
于谦出了杨士奇,有驴车来接,于谦一摆手,让驴车自己回去。于谦大步走在风雪之中,一双官靴踩在雪地之上,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不一会儿,似乎有雪水透入靴子里面。
但是于谦浑然不觉。
杨士奇的一番话,于谦此刻正在反复思量。
于谦固然是一个好官,清官。但并不是说,他没有政治智慧,恰恰相反。于谦能以三甲进士出身,永乐十九年到而今,不过十四年,就做到了三品官。
而于谦发迹的开始是什么?就是宣宗皇帝平汉庶人,令于谦宣读汉庶人的罪状,于谦义正言辞,声情并茂,挠到了宣宗皇帝的痒处。
这才在十几年之间,升到这个位置上。
再历练几年,当任尚书的资历都有了。
但是大明这么多进士,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于谦的际遇。
于谦很明白,杨士奇对他所说的话,其中有两个意思,其一,就是他已经简在帝心。
这一点于谦其实有一些察觉的。
锦衣卫在河南的活动,于谦是有所察觉的,只是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再加上锦衣卫又没有表明身份。于谦自然是装作不知道的。
第二,就是杨士奇将于谦当做未来接班人之一。继承杨士奇的政治资源。这两样加在一起,于谦很清楚,只要今后数年没有过错,而且再立新功。
待新皇亲政,杨士奇告老之后。内阁的位置之中,有他一把交椅。
如此一来,即便此刻有风雪入怀,于谦心中也是一团火热。
读书人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此刻于谦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不是不激动,不是不高兴。
只是当时极力克制而已。
似乎风雪也让于谦心中火热降温了。
于谦猛地停下了脚步,心中暗道:“宫中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想在陛下身边待上几年,却不是易事。而且慈宁宫与乾清宫之间,也需要臣子尽心弥补。”
“现在却不是高兴的时候。”
于谦虽然这样想,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于谦生出了当仁不让之心。
于谦这一抬头,却发现,他不知道不觉之间,已经到了英国公府外。他转身离开,寻找道路,回到客栈,准备明日去顺天府。
将顺天府的事务清理出眉目出来。
于谦久为地方官。
这些事情,从来是轻车熟路,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自己的地方。
英国公府之中。
莺歌燕舞不虚席,招待的不是别人,正是成国公朱勇。
成国公朱勇,见这些莺莺燕燕,并不是太在乎的,起身向英国公张辅行礼说道:“张兄,兄弟我来,也没有想看歌舞?不说兄弟我说你,你的歌姬实在太差了,今日就是有一件事情,想与张兄商议。这些人就让他们下去吧。”
英国公张辅听了,心中暗暗苦笑,却也知道推托不得,一挥手让这些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说道:“你素来知道我的,我其实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是凑数而已。”
张辅成名的安南之战,就是因为前任成国公朱能病逝军中,才让他接任大帅的。两家关系素来很好。
当初太宗皇帝打下南京之后,封赏靖难功臣,问还欠些什么?
也是前任成国公朱能说道,我们什么都好,就是张玉功劳在我们之上,对张辅的封赏太薄了。
所以张辅与朱勇关系很好。
他当然知道,朱勇想来问什么的。
他实在不想参与这一摊子浑水。这才想找借口拖延。只是看来而今是拖延不了了。
果然,在左右都退下之后,朱勇径直问道:“大侄子,与我儿子都在宫中当差,陛下想征讨瓦刺之心,想来你也听说了?”
朱勇的儿子朱仪,也在朱祁镇的侍卫之中。
只是放在这一群侍卫之中,并不是很冒尖而已。不过朱勇也不在意,他只是想让儿子在皇帝面前混一个脸熟就够了。
第六十七章 勋贵之心
第六十七章 勋贵之心
成国公朱家已经是与国同休了。富贵已极,也不求什么了。
只是即便如此,与皇帝保持良好的关系,依旧是很有必要的。
张辅苦笑道:“皇帝纵然有此心,那有如何?而今做主的是谁,朱贤弟不知道吗?”
朱勇淡淡一笑道:“无妨,无妨,皇帝有太宗皇帝之风,岂不是一件大好事。听闻太皇太后有意让张兄教授陛下,却不知道张兄有没有想建立幼军。”
张辅心中不想听见的,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说实话。
北京这些靖难勋贵对仁宗皇帝一脉,其实并不是多喜欢的。
首先,在靖难之中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一并打天下的是汉王。当时仁宗皇帝作为太子不过是坐镇后方而已。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
看仁宗一脉上位之后做的事情,草原失控,漠南各地被瓦刺一点点的吞噬下去,要知道在永乐年间,长城之外,从来不允许鞑子放牧的,甚至还有不少人在长城之外开辟农田。
但是而今,边境上的骚扰有多少。
甚至大同都震动了。
在很多靖难功臣心中其实很不舒服。
即便是张辅就顺心吗?
放弃安南的时候,就是张辅一次又一次的劝谏,力持不可。
但是结果如何?
只是张辅从来是识时务,看清楚现实。
就宣宗皇帝本身来说,宣宗皇帝在太宗身边养大,在治国理念之上,与太宗类似。与仁宗皇帝其实有一些差距的。
仁宗皇帝的方针,为什么宣宗皇帝继承?
这绝非是孝顺,而是宣宗皇帝发现。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这是唯一的办法。宣宗皇帝的收缩,并非他愿意如此。
而是大明国力支撑不起这样的摊子了。
如果宣宗皇帝能多活十几年,等国力恢复之后,将放弃的地方一一收复。
但是而今,与宣宗皇帝在的时候,形势变得更坏了。
别的不说,紫禁城中,只是孤儿寡母。就不是大举征战的时候。
而建立幼军,乃是太宗皇帝培养太孙的手段。
不过,在成国公朱勇说出来,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说出这一句话,就是代表成国公要在皇帝身上下注。
张辅说道:“你我是同家之好,我也不说虚话了。”
“你我两家富贵已极,何必再参与这摊子浑水?皇帝与太皇太后之间,或许有一点小矛盾,但是太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不参与进去?皇帝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参与进去了,皇帝或许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成国公府却未必没有事情?”
“冷眼旁观即可。何必如此?”
成国公朱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张兄,你而今也在内阁中,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心思?从太祖朝到而今,朝廷大事,都是皇帝与我等决断,而今大事都在内阁。而内阁之中,不过有一个你而已。”
“你觉得,等你退下去,谁能代替你在内阁之中立足?”
“再过几年,恐怕那些穷酸都爬到我们头上了。”
“正因为你我两家,都与国同休,你就甘心,将来让子孙做一个富贵闲人吗?”
张辅心中一叹,他如果不知道,而今勋贵们的局面有些不好。大明的权力就这么多,这边多一点,那边就少一点。
兵部尚书王骥,事务繁忙到一个劲往兵部之中增加人手。而五军都督府却清闲的,几乎是养老的衙门。
张辅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成国公朱勇说道:“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而是不打仗,不出动京营打仗,下面的儿郎怎么能冒出头来?”
“没有军功,如何与那些人去争?”
“我不是为了我成国公府?是,你我两家富贵已极,如果陛下一句话让我家当富贵闲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你忍心看父祖打下江山,就这样让他们给败了。”
“之前是安南,瓦刺,奴儿干,将来是不是青海,关西七卫,云南?”
“他们只求太平盛世,只说是不毛之地,却不见那都是我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张辅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只是而今陛下还小。”
朱勇说道:“无妨,我也没有想过今天就打,只要陛下有此心便行了。不瞒张兄,我已经与王振搭上线了。”
张辅目光一凝,说道:“王振?”
朱勇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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