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48章

作者:名剑山庄

越是在外人面前,就越是注意。

朱祁镇说道:“于先生,你看着附近可以开田吗?”

于谦看了看说道:“此地临水,土质虽然算不得好,但是如果想要开荒,却是不妨的。”

朱祁镇说道:“阮安。”

阮安立即出列,说道:“奴婢在。”

王振看着阮安,心中不由有些嫉妒。

而今王振,金英,阮安,已经成为太监之中的新巨头了。

王振与金英就不用说了,朱祁镇用阮安,却不是他有意,而是他发现,宫中真正能办事的人,也就是阮安了。

毕竟修建北京城,用功最多的时候,有七十万人之多,阮安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以说,这样的能力,放一个封疆大吏,在朱祁镇看来都不为过。

但是阮安毕竟是太监。

朱祁镇想办一点事情,只要一问,定然是阮安最擅长,别的不说。

修路,修建暖阁,农田水利,这些事情阮安都做过,一等一的建筑大家。这些事情都得心应手。

朱祁镇自然一件接着一件神奇都砸在阮安身上。

只要朱祁镇提出要求,阮安都能办得妥妥当当的。从来让朱祁镇这个甲方满意,这样的情况下,朱祁镇不用阮安,用谁?

朱祁镇说道:“朕要在这里开百亩的田,凡是我大明能种植的庄稼,朕这里就必须有,特别是水稻是重中之重,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离春耕还有一些时日,你需要加紧,不要误了天时,水渠,水车什么都要修好。还要为将来留有余地。”

阮安立即说道:“奴婢领旨。”

朱祁镇将这一件事情,交给阮安,他很放心,甚至有一点大才小用之感,他随即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这里,朕自己走走。”

第七十五章 第一心腹于谦

第七十五章 第一心腹于谦

朱祁镇说要自己走,但是那里真让朱祁镇自己走。

别的不说,一旦朱祁镇失足落水,他们都逃不了一死。

不过,朱祁镇既然这样说了,朱祁镇身边簇拥的数百人,也就少了不少。

只剩下石璟,王振,于谦跟着。

阮安很自觉带着人勘察地势,选择从什么地方开始挖渠引水,平整土地了。

毕竟距离春耕也没有几日了。

朱祁镇走在湖边,忽然见一块大石头,突兀的深入湖中,好像是一个乌龟的头一般。朱祁镇走了上去,忽然说道:“石璟,王大伴,你们守在岸边。朕与于先生有话说。”

石璟不做他想,立即离开。王振却深深的看了于谦一眼,似乎将于谦列入不可得罪的人选之中。

两个人站在远处,能看的见朱祁镇与于谦的身影,却听不清楚。

王振有些急,问石璟道:“你说小爷,会与于大人说些什么?”

石璟一脸无所谓说道:“不知道,不过王公公,陛下就是陛下,可不是小爷。”

王振听了,看着石璟好像什么也没有说的样子,心中也明白,宫中太监称呼太子为小爷,皇帝为皇爷。

而今别人都不会称朱祁镇为小爷。唯有王振有时候会这样叫。

王振正在默默反思,朱祁镇与于谦的谈话,也入正题了。

朱祁镇问于谦,说道:“于先生,你觉得杨阁老与仁宗皇帝如何?”

于谦说道:“君臣相得一段佳话。”

朱祁镇说道:“仁宗皇帝在潜邸之时,将天下人才尽收囊中。只可惜天不假年。太皇太后,常常以仁宗皇帝为念,教育朕要与三位阁老和睦。”

“君臣相得。”

“只是朕不是仁宗皇帝。”

于谦听了,心中一紧。

在朱祁镇身边不过一日,于谦已经不敢将朱祁镇当做小孩子来看了。纵容看起来皇帝而如今没有大权。

大权在太皇太后那边。

但是皇帝毕竟是皇帝,天然对整个朝廷有极大的支配能力。

在于谦看来,皇帝而今虽然看起来很成熟,但其实并不懂怎么运用这种权力而已,否则太皇太后不可能限制住他的。

一旦皇帝对杨士奇等人有想法,纵容他们一时间没有事情,将来也会有事情。于谦立即说道:“洪熙以来,仁宗潜邸重臣对天下社稷是有功的。杨阁老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的。”

朱祁镇一听于谦如此说,顿时一笑,说道:“于先生,你为朕是昏君不成,三位阁老乃是大明的定海神针。朕岂能对三位阁老,有他念。”

“只是杨阁老他们都老了。”

“又能扶持朕走多少年啊?”

“朕想要的不是杨阁老,而是杨阁老一般,与宫中亲如家人,又能治平天下的大臣。杨阁老与仁宗父皇,未必不是君臣假话,但朕不想令父祖专美于前,父祖有洪宣老臣,朕也必然有正统宰相。”

“于先生就是朕的宰相。”

于谦听了跪倒在地,说道:“臣万死不敢当此,太祖有令不可重立宰相。”

朱祁镇连忙将于谦搀扶起来,说道:“于先生何须如此,时势不同,今非昔比,而今天下之势,于先生比我清楚,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做,别的不说,单单是卫所之事,就令朕夜不能寐。”

“如果不加以振作,距离北虏兵临北京城下,还有多少年?”

于谦说道:“即便如此,臣也不敢担此重任。”

朱祁镇说道:“先生何须如此,猛将发于行伍,宰相起于郡县。先生出仕以来,所任之处,治下清平,百姓爱戴,难道先生只爱一地百姓,而不爱天下百姓吗?况且,朕尚年幼,亲政尚有些年头,朕许的不过是将来之事。难道先生连当仁不让之心,都没有吗?”

于谦说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于谦心中感动之余,心中也明白,而今的局面,他即便是不想皇帝铁杆都不行了。说出去谁也不会信的。

朱祁镇终于将于谦搀扶起来说道:“不瞒于先生,顺天知府这个官,还是朕向太皇太后请来的。”

“朕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不可养在深宫之中,不知道世间疾苦,只有做亲民官,才知道百姓之疾苦所在。”

“朕希望于先生,代朕牧民,将北京百姓疾苦都传到朕的耳朵之中。”

于谦说道:“臣初入顺天,就听说陛下以煤代柴之举,京师百姓大为感激,陛下爱民之心,上感苍天,只是臣以为大明最急之事,并非此事。”

“开国七十年来,民力已苏,百姓安泰,大明最急之事,乃是两宫和睦,家和万事兴。天家和睦,乃天下之幸。”

朱祁镇知道于谦所说的两宫,并非慈宁宫与坤宁宫,而是慈宁宫与乾清宫。

朱祁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两宫之间,从来和睦。这话朱祁镇说不口。自从当日之后,朱祁镇一心想做的与之前一样,却做不到。

有时间最亲近的人,才能伤害你。朱祁镇也是如此。

他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候,有时候都忘记了太皇太后这个名头,真将太皇太后当做奶奶了。

但是就当他对太皇太后敞开心扉的时候,却被太皇太后给了重重一击。

特别是太皇太后说要废掉他的时候,。朱祁镇是真伤心了。

之后,即便是想亲近太皇太后,心中也会猛地想到这一件事情。凡是要说话的,非要过上几遍才说出口。

这样的态度,太皇太后岂能感受不出来。

故而朱祁镇与太皇太后之间的隔阂也就渐渐产生了。每日朱祁镇虽然还会去太皇太后那边请安,但也仅仅限于请安了。

只是进去一盏茶的工夫,说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就退了出来。

朱祁镇内心之中,也明白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冷淡,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内心深处。朱祁镇都觉得不对。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亲近。

让朱祁镇放弃他内心的政治理念,是万万不行的。敷衍太皇太后,他也敷衍不到位。

于谦见朱祁镇一时间语塞,就知道他说道要害之处了,说道:“陛下,祖孙之间,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莫非陛下还忌惮襄王之事。”

朱祁镇说道:“非是如此,襄王之事,早已做罢。只是太皇太后不愿意朕效太宗皇帝之行,清净漠北。”

于谦听了,轻轻一笑说道:“陛下,可想现在就出兵吗?”

朱祁镇说道:“怎么可能?而今的卫所,如何能打仗?”

于谦说道:“陛下就为了将来之事,尚未发生的事情,就与太皇太后疏远?”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已经认错了。”

很多人都以为有什么只需口头认错了,别人就必须原谅了。而且于谦听了朱祁镇的话音,就知道朱祁镇所谓的认错,其实也很没有诚意。

于谦说道:“以陛下看,太皇太后真不愿意,我大明清净漠北吗?我大明从太祖开始,与蒙古就是世仇。太皇太后怎么可能不愿意,清净漠北,令天下太平。”

“她所以不许,不过是担心陛下做不到,而惹得天下骚动而已。”

“陛下只需循序渐进,向太皇太后证明这一件。太皇太后难道会不支持吗?”

“如果陛下有意,臣愿意求见太皇太后,为太皇太后解开心结。”

朱祁镇听于谦的话,心中觉得也有道理。只是他并不觉得能够成功,只是试一试也无妨。他说道:“如此就拜托于先生了。”

第七十六章 于谦说太皇太后

第七十六章 于谦说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并没有在慈宁宫召见于谦。

而是在慈宁宫花园的一处凉亭中。

紫禁城之中有两处花园,一处就是后宫的御花园,另外一处就是慈宁宫花园。

太皇太后召见大臣,除却几个非常熟悉的,如杨士奇等人,一般都不在慈宁宫中召见。毕竟太皇太后也是要避嫌的。

“臣于谦拜见太皇太后。”于谦见太皇太后在一群女官簇拥之下,坐在凉亭之中。立即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说道:“坐,我听杨士奇说过你,乃我大明后起之秀。皇帝说你要见我,什么事情?”

于谦说道:“臣为陛下而来。”

太皇太后说道:“皇帝有什么话,不自己来说,让你来说?”

于谦说道:“陛下尚在冲龄,有些话,他虽然心里知道,却不知道如何说。只有让臣代为陈说。”

太皇太后说道:“哦,你说吧。”

于谦说道:“太皇太后,这”

太皇太后一听于谦的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一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一时间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躬身行礼,纷纷退了下去。一时间除却附近池塘之中水波不兴。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于谦说道:“臣斗胆一问,太皇太后希望陛下成为怎么样的皇帝?”

太皇太后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求能将祖宗基业安安分分的传下去,我死后,也能见列祖列宗了。”

于谦说道:“那么恭喜太皇太后。微臣以为陛下聪慧,定然不会辜负太皇太后的期望。”

太皇太后悠悠一叹,说道:“希望如此吧。”

于谦听了太皇太后的话,也轻轻一叹,说道:“看太皇太后如此,臣也想起了犬子。”

太皇太后说道:“于卿之子几何?而今几岁了?”

于谦说道:“臣唯有一子,而今不满十岁。在杭州老家,由贱内抚养。”

“贱内常来信教训,言小儿顽劣,不喜读书。我深夜之时,也难免担心,担心犬子不能自立,一旦我去了,不能支撑于家门楣。”

“我常常与家父写信,请家父多加教训,然家父来信说,我小时候上房揭瓦,不如犬子多矣,而今不是也成为朝廷命官?”

太皇太后听了不由轻轻一笑。

其实就太皇太后的本意来说,她对朝廷政事不大敢兴趣。反而对家长里短的事情感兴趣。她说道:“却不想于卿小时候,也是这般顽皮。”

于谦三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在太皇太后眼中,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而已,宣宗皇帝如果健在的话,也不比于谦小上多少。

于谦说道:“臣当时也很急,不过后来想想,却也不急了。”

太皇太后听了,有些好奇的说道:“哦,于卿想通什么了?”

于谦说道:“臣得太宗皇帝简拔,入仕十几年,在海内也薄有名声,纵然我儿不肖,想来也能过此一生。”

“犬子年龄尚小,不知科举之苦,即便硬逼着他学,也未必能学进去多少,不如让他碰上几次壁就知道世间深浅如何。只要他幡然悔悟,臣即便豁出面子,也要在江南为犬子找一个名师,即便不能登科,但是也能有功名在身,足以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