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黎思诚心中叹息一声,说道:“吴卿。”
吴士涟说道:“臣在。”
黎思诚说道:“你代孤去一趟北京了,记住不管北京什么要求,一概答应下来。”
如果这一战的目的,仅仅是大明给了安南一个教训的话,那么效果已经达到了,而今安南君臣再也没有一丝自大。
他们迫切的需要和平。
只是和平能不能达到?就要看北京怎么处理了。
毛胜的身体到了凭祥之后,迅速恶化。
其实他刚刚回到凭祥之后,身子还在一点点的养好,只是一个消息,却让他承受不住了,不是别的,而是天下大水。
似乎经过了几个平年之后,老天爷按捺不住兴风作浪的想法。
今年并不是一个好年份。
毛胜一心想要继续打下去,即便而今这一次不成,但今年年末,还想继续南下,但听闻各地大水,内地运来的军粮都被暂时截留了。
用以赈济当地灾民了。
而这个先斩后奏的地方官,并没有受到皇帝处分。
如此皇帝的倾向性就很明显了。
毛胜心气一去,自然是缠绵病榻,一日不如一日了。
乾清宫之中。
无数雨线如织。、落在宫中的砖地上。声音很是悦耳,但是朱祁镇此刻听了,却是长长一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天公不做美啊。
淮河,长江大面积水灾,连钱塘江也不安分。几乎在黄河以南,就是一片泽国,最北处乃是修武,河内,汤阴,洛阳。剩下就是淮河全线,长江全线,从荆州之下,沿岸都没有一处好过的。
这水灾已经很是困难了。
但是今年还有大旱灾。
河北,山东济南,青州,还有陕西甘肃,宁夏,全部是旱情。
河北的情况还好一点,其他的地方就不行了,纵然西北经过了于谦数年经营,但也不容乐观。
朱祁镇已经预计今年各处免税,再加上赈灾的钱粮,恐怕非旦没有进项,朝廷还要赔进去一大笔款子才行。
一个弄不好,就是天下动荡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是打安南,什么修会典,什么军事改革,等等,全部给靠边站。
朱祁镇对李贤非常之宽容,让李贤专注处理赈灾事务。
虽然安南之战的结果,让朱祁镇有些失望。不过能试探出来安南的本钱也不是一件坏事,最少朱祁镇知道安南的实力,就不会想十几万人能灭安南的想法了。
下一次攻打安南,决计是而今兵力的数倍。
而且这一战之中,也出现了不少问题。
首先,就是攻安南的军队名义上是三路,但三路却是各自为战的,柳溥从云南攻入之后,就在安南境内寸步难下。
原因很多,第一就是云南军队实力不如广西方面,其次就是云南军队是在广西交战的消息传来,才开战的,本来时间窗口就不大,所以云南军队根本在安南战斗多长时间。
这两路根本没有形成合力,云南军队唯一的作用就是牵制住了安南一些军队。
至于水师王英这一路,更慢了。
等他整顿好广东水师,开始骚扰安南海岸线的时候,广西方面已经准备退兵了。
即便单单放在广西这一路上,朱祁镇对毛胜也不是太满意的。
不过,毛胜毕竟已经尽力了。换成别人,未必比毛胜做到好。毕竟安南战场与塞外战场并不一样。
更多的恐怕就是残酷的攻防战。
只是不管是天时还是大明内部的情况,都不允许这一战打下去了。不过安南军队也不容小窥,朱祁镇也不能撤军。
就先让他们驻守广西,却将朱见濬给调了过来。
除非安南军队有胆子主动进犯,很长一段时间安南与大明的大军都是驻守在边境之上,大眼瞪小眼。
朱祁镇让太子直接参与进长江流域的救灾之中。
也好让太子好好见识一下民间疾苦。
这一年来以来王恕也没有闲着,他带着翰林院从大明各种档案之中,从大明洪武以来所有的官制法度变化,全部汇总起来,并按年份排列出来。
虽然仅仅是一个草稿,但是该有的框架都有了,剩下的更多是一点点的核实每一条资料的真实性,与其他史料档案相对应。
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但是关于朱祁镇所要的法典,王恕是一个字没有写,连个草稿都没有。
不是王恕不支持朱祁镇,而是这一件事情太重要的,王恕觉得决计不是该由他起草的。
朱祁镇也不为难他。
毕竟王恕而只能算是小臣,如此重大的政治文件,并不是皇帝找一二小臣,就能做好的。最好的起草的人,应该是内阁首辅。
只是而今天下大水,这一件事情,只能先放放了。
虽然天下赈灾的任务很重,很忙,但是忙的更多是内阁,而不是朱祁镇。
倒不是朱祁镇懈怠。
而是朱祁镇很早就知道,在赈灾上,大明文官体系,有一套很完善的办法,朝廷只要给足够的粮食,不管多少人都能安堵好了。
大明赈灾了历史记录,乃是弘治年间,一下子赈灾数以千万的百姓。要知道这个时代,除却大明之外,很多国家总人数未必有千万之多。
何谈有一口气安置数千万人的能力?
朱祁镇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加重了移民。往辽东,海西,海东,夷州,河套,西北,广西,等边地移民。
也算是填充当地的一种手段。
除此之外,朱祁镇根本没有多做干涉。
因为朱祁镇觉得,在这一件事情,他干涉越多,越容易帮倒忙。
他更多是将李贤拿过来的五府六部乃至其他衙门地方的各种规章制度,与刚刚编出的草稿,对应的看。
用后世的眼光,看何处妥当,何处不足,为将来的改革做出铺垫。
而此刻,吴士涟也从海路到了浙江,他在浙江下船,微服私行,带着护卫准备从浙江一路上京。
这也是开海的坏处之一。
如果没有开海,吴士涟一路上都会被官方接待,哪里有擅自离开的可能,但是开海之后,在各个海关驻地,可谓鱼龙混杂之极,甚至安南就有人专门假装中国人往返贸易,如此一来,吴士涟想进入大明内地,也不是不可能。
吴士涟之所以这样做,他是要判断大明内部的灾情如何,以调整自己的筹码。虽然黎思诚所言,为了达成和平,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但是这话,也是听听而已,什么可以答应,什么不可以答应,吴士涟还是有一杆秤的。
一些金银粮食虚名等等,都是可以答应的,但是国土,以及国主的人身安全有关的事情,却是万万不答应的。
第五十四章 吴士涟的绝望与希望
第五十四章吴士涟的绝望与希望
吴士涟听说朝廷大灾的事情之后,简直欢喜万分。
他自然要衡量一下大明损失多少,才好讨价还价。
吴士涟在浙江就看到了灾民遍地的情况,不过总体上来说浙江受灾不深,真正严重的地方,就长江沿线。
只是吴士涟所见的,也不知道该喜该忧了。
灾情一起,李贤的处置就很得当,免除江南大部分钱粮,并让曹鼐主持救灾事务。吴士涟在衙门口看榜处,看得清清楚楚的,却是朝廷如何减免钱粮,还有何处领取赈灾粮等等。
更让吴士涟吃惊的是,看榜上有一张明报。将一个月之前京师种种写了出来。
而今最大的事情就是各省灾情与赈灾,已经与赈灾的各种讨论,甚至有人建议再次纳粟入国子监。
自然有人旗帜鲜明的反对。
吴士涟从来没有见过,他不是不知道邸报,但是这种情况的邸报,却是没有见过。
在衙门外面两侧墙壁之上贴出各种榜文,就好像后世报栏一般,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太祖皇帝的时候,就特别规定了。
朝廷有诏令,都要公之于众,有什么新发的法令,也是要公之于众之后,才算是有法律效果的。
这一件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明报内容,却是刚刚知道了。
他立即收集了各界明报。
而今的明报虽然还不是固定的,但是最少五日一刊,从去年到而今也有很多刊了。吴士涟用一夜看过之后,只觉的心凉了半截。
暗道:“北朝诚不可争锋。”
从去年年中到而今的热点问题,有这样几个,第一个就是大明会典的修缮,为朱祁镇争夺了变法的主动权。第二个就是徐有贞清理积案。
徐有贞因为明报一篇文章上位的,他迅速明白了明报的用法,故而将他对刑部的清理活动包装了一下,全部上了明报。
这也是明报这个新生事物,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用的缘故。
当然了,徐有贞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清理积案本身与徐有贞清理刑部掌控权力的行为是互为表里的。
想想就知道,徐有贞将之前的冤案沉冤昭雪之后,朝廷岂能不追责,这个案子是谁办的,牵扯到谁?
如是等等。
那个庙门没有冤死鬼?在朱祁镇一次又一次的清理官场的行为之下,大明官场风气整体来看,还是可以的。
但是具体来说,却不敢保证一个冤案都没有。
刑部大牢之中,自然有无数喊冤的人。如果细细查下去,岂能没有收获?
而徐有贞人品如何,暂且不去说,他绝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抽丝剥茧之下,将很多案子给反了出来。
一时间将刑部乃至的地方牵连到案子里面的官员,也纷纷下马。
刑部各个山头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徐有贞完全掌控了刑部的同时,也一连发出十几冤案的反案纪录,顿时天下人都视徐有贞为当代包青天。
甚至有很多人觉得有冤屈的百姓,都拦徐有贞的马车喊冤。
不过,徐有贞最重要的事情,是向朝廷提出了废除刑部胥吏,并建立起专门的查案子的刑名学堂。
主要是他看出来,其实刑部之中大部分官员是不错。官场风气之下,很少有人是主动想办冤案的。
有些是能力不足,看不出下面的鬼蜮伎俩。
还有更多的是被胥吏蒙骗。
而且徐有贞看得出来,朱祁镇似乎用意将用各学堂的学生代替胥吏,毕竟顺天府各种胥吏都是读书不成童生担任了,已经有好多年了。
这么多年,顺天府因为少府的产业扩张,以及京师的政治作用,聚集了更多的人手,但是顺天府依旧是天下最富的府衙,每年除却田赋之外,过手的银两有十万两上下。
正是有这十万两,顺天府才能用能力做很多事情,比如修缮城中道路,比如清理下水道,修建城外河渠,给顺天府之内一些水利工程补贴款子等等。
并非顺天府的繁华,真比得上南京与苏州,而是朱祁镇当初通过于谦建立的这一套体系,已经有他的生命力。
当然了,同样的问题,那就是顺天府也是养活吏员最多的府衙,在顺天府的编制之中,发俸禄的吏员已经超过两千人了。
这个模式很多看不明白是好是坏。
看上去很好,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是顺天府的,单单发吏员的俸禄都要每年一两万两之多。
只是徐有贞知道自己已经皇帝船上的人了,自然要投皇帝所好。
而在徐有贞之后,大部分朝臣都知道明报该怎么用了,那个时候明报上内容纷乱之极,但是到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就集中在了安南之战上。
其中遍数安南之罪,要讨伐安南的文章不知道有多少。
在徐有贞之后,很多小官都学会了揣摩皇帝的意思,毕竟皇帝对安南的敌意,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外人知道了。
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很快,在今年年初,关于安南的话题,被救灾的话题所淹没了。一直到现在。
吴士涟看完之后,有一种沮丧之感。
如果一般人或许看出去其中差距,但是吴士涟乃是安南士林领袖,更是一等一的大学问家,备受后世越南人推崇的历史学家。
见微知著的本事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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