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但是尚书伪作这一件事情,一出来,理学家决计不会妥协的。
甚至这个时候,古尚书是真作伪,还是假做伪已经不重要了。在关于道统的大事之上,古尚书是否作伪,就变成一件小事了。
特别是很多理学信徒其实是混官场的,更明白事实的真相不等于政治的真相。
而且陈所言,的确有强词夺理之嫌。
而今已经有天理报与陈打擂台了。到了大会之上,情况会更加难以控制。如果皇帝有自己的权威压制,恐怕也是适得其反。
这就是于谦担心的,他担心的乃是从今后,大明思想界理学一统天下的局面会四分五裂。
这也罢了。
于谦也不是朱熹的信徒。但是他更担心的是,理学倒下了,却没有一套完整的思想来支撑大明,这却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自从中国在政治上大一统之后,也在追求化上大一统,这都是维护统治的帝王要术,治天下的必然之举。
朱祁镇说道:“顺其自然即可。”
此刻朱祁镇已经不在乎,这一次大会能达成一个有利于朱祁镇的结论。
因为,他此刻已经领悟到了,人心只能被引导,却不能被控制。
之前朱祁镇出于一个皇帝的本能,想办法想将这些事情控制住。所以只觉得百倍艰难,困难重重。
但是而今他没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他觉得,以他从后世所见,发展生产力才是最大的仁政。这个道理,或许而今未必有人能明白,但是将来肯定能明白的。
无他,不要将古代人当傻子。以为今人胜于古人,是自傲,但是如果今人不如古人,却也是不符合事实的。
因为双方起点并不一样,很多事情,古人的终点,还远远不到现代人的起点。但是不保持思想的固化。
一个激烈变动,乃至百家争鸣的思想界,或许不利于大明皇室的统治,但是绝
对有利于中华民族的发展。
朱祁镇之前也是从第一层来看,希望有一个能受他控制的思想体系来支持变法,与于谦一样,于谦现在想的是如何收拾局面。
但是从第二层意义上来看,这局面不收拾要比收拾好。
只是从此之后,大明皇帝统治天下的难度,就要比之前困难多了。
于谦看着朱祁镇眼睛,却见朱祁镇眼神之中,没有一丝动摇。叹了一口气,却也知道,他眼前的朱祁镇,不是当初十几岁向他问计的少年皇帝了。
说道:“臣遵旨。”
虽然于谦这样说了。但是更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一场大会之上,接近全力将理学给驳倒。将皇帝所想的三世说加大同世界的公羊派理论,成为的大明官学。
尽量保持大明士大夫集团的内部团结。
既然原本公羊派新思想与理学集合,已经不行了。那么,就只能下狠手了。
任何一个大明高官,凡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高位的人,即便平日了看起来慈眉善目,也绝对少不了雷霆手段。
于谦也是如此。
于谦又问道:“却不知道,这一场大会,以臣之见应该在国子监彝伦堂之中,知道到底是什么时间,还请陛下定下来。”
这个地点,几乎没有什么更改的地方了。
国子监乃是大明的太学,是国家最高学府了。
而彝伦堂更是皇帝讲学的地方,太宗与宣宗都前后驾临过彝伦堂之中。这一次会议性质,更是讨论学术的,那么彝伦堂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等过了五月之后吧。”
而今是正统三十一年二月末,以国家大事而论,三月抡才大典,五月是北方麦收,这都不合适。六月七月是酷暑。
不适宜大型活动。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个时候的大型活动很少有室内的。无他,后世那种能容纳数百上千成万人的大型活动场所,是从来没有过的。
即便是彝伦堂,也不过是七开三抱厦,总面积六百多平方。能容纳一两百人就不错,自然有大批参加的人员,是没有资格进去的,只能在外面旁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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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样的活动是需要考虑天气的。
以于谦的心思觉得,四月是最合适的。
但是朱祁镇却需要等,等什么?
等安阳殷墟的消息。
他需要用安阳殷墟的消息,将上古三世的幻想给打破。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即便让东厂却办这一件事情,
从确定地方,将东西给挖出来,甚至做出一个初步的整理,都是需要时间的。
其中也还有很多不确定性。
所以,朱祁镇回答也是不确定之极的。
如果五月之后,还没有结果,朱祁镇自然以体恤士子,过了酷夏之后再说。当然了,朱祁镇也是有最后截止日期的。
也就是秋天,不管怎么说不能拖到冬天去。
毕竟稍稍拖拖甚至有利于朱祁镇的计划,毕竟朱祁镇既然存了砸缸的心思,几乎有看热闹不怕事大,这事情拖着时间越长,就发酵的越大,影响的范围也就越大。毕竟大明并不是后世,后世北京一个消息,几秒之中,就能围绕地球跑上好几圈了。
但是这个时代,这一件事情从正统三十一年正旦开始发酵,三四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全天下大儒都参与其中。
所以,拖拖是有好处的。
但是也不能无限期拖延,朱祁镇是有自己的时间表的。
于谦沉吟了片刻,说道:“陛下,如果是五月之后,臣以为还是新修建一座大殿比较好,彝伦堂比较是元代的旧阁,显得太过狭隘了一些。”
朱祁镇说道:“时间够吗?”
于谦说道:“以臣的经验来看,足够了。”
如果是一整套建筑,或许需要的时间长一点。但是如果是单个大殿,却未必需要太长时间,古代的大殿都是木制结构,只有有足够的大木材料,是毫无问题的。
而今大明也不缺少大木料,别的不说,东北大木,近乎源源不断的进入关内,再加朱祁镇早就免去了用一些珍贵木料了。
而今重修的三大殿,也没有用什么金丝楠木了。至于寻常松柏之木,是应有尽有,少府就囤积了一大批阴干好的木料就是担心,紫禁城之中失火。
三个月的时间,是足够这一件事情办成的。
朱祁镇说道:“让那就让少府办吧。等大殿建成的时候,就是这一次大会开始的时候。”
于谦说道:“请陛下赐名。”
朱祁镇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就辟雍吧。”
这名字,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所谓辟雍,就是周代所谓的太学,只能说比较合适,并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
这一件事情就敲定了。
如此一来,从现代到大会开始之前,北京城之中一日胜过一日热闹,天理报与明报,两方面就是尚书是否伪作这一件事情上,打得不可开交。
陈一度落于下风了,只是后来慢慢的挺过来了。
第三十章 风云暗藏
第三十章风云暗藏
倒不是陈发现了什么,而是有人加入了战团。甚至有很多新科进士参与其中,有利的支撑了陈的观点。
倒不是陈影响了这些新科进士,而是古尚书真有问题。
之前很多大学者都有隐晦的觉得不对,即便是朱熹也是表示过这个观点。但是没有这么了当的直接说出来这一点而已。
其中新科进士程敏政也就是现任兵部尚书程信之子,他在这一番论战之中,表现的尤为抢眼。甚至一度将话语权从陈口中夺过来。
可谓光彩夺目。
同样新一代展露头角的人,还有李东阳,等十几个。
朱祁镇也是每日看报,揣摩其中各人的章,不揣摩不行,有些东西他不细细揣摩,他其实是不大懂的。
毕竟朱祁镇在儒学上的造诣,也就那样。
如果他不是皇帝,凭借他的学识考一个秀才或许是可以的,但是考中进士,却是未必了。
天理报与明报之间的擂台,成为这一场大会的前导战。
一个个大儒的名字与官员的名字分别出现在两分报纸之上,你来我往的。朱祁镇也专心研究其中背后的人际关系脉络。
大明儒学界与大明士大夫,乃至大明官场,几乎是等于三位一体的。
就好像程敏政看上去是儒家后起之秀,却也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李贤的女婿。背后与陈之间的关系,也是若隐若现的。
而吴与弼是江西人,他在整场论战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对。却也与朝中庞大的江西官员都在作壁上观有关系。
至于薛瑄激烈反对,其实与很多西北士子保守的风格也有关系。
总之,看似你方唱罢,我登台,但是万变不离其中。
当然了,北京热闹非常的时候,天下之间也并非只有北京。
今年不是一个好年景。
今年是一个闰年,闰三月,凤阳徐州等地大旱,朝廷紧急截停漕粮三十万石赈灾,情况一段很危机。然后又从江南调了几十万石粮食。
在大明强大的国力之下,算是平定下来了。
其中还出了一些人祸,朱祁镇令大学士王,亲自去凤阳一带赈济,老臣王老而弥坚,不请旨,就将凤阳扬州徐州等地的地方官给杀的人头滚滚,更有都察院的御史吴深牵扯其中。
让朱祁镇愤怒无比,令都察院上下整顿。
毕竟都察院外派的御史是监察地方,而今御史与地方官狼狈为奸,这御史还不如
不要。
之后,又有地方上洪水不断。
不过总体上来说,还算安堵,朝廷有钱赈济,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在五月分,东厂终于传来消息。
朱祁镇心心念念的甲骨,总算是找到了。
这也费了东厂好大心力。
东厂本来是按照朱祁镇提供所谓药材,也就刻字的龙骨。
只是或许朱祁镇忽略的时间,也许是这个时代药材商人还没有发现这种效果特别好的有特别划痕的龙骨。
总之,是没有找到。
但是东厂还是有办法的。
这就要看出锦衣卫与东厂的不同了。
虽然锦衣卫与东厂并列。但是人员结构却不大一样。
锦衣卫的人员,几乎都是锦衣卫世袭军户,忠诚度得到保障,内部也有训练,很多是子承父业。所以锦衣卫素质比东厂要高。
而东厂人员一部分是从锦衣卫调过来的。这些人一般是骨干人员。但是东厂的太监们不希望事事都依赖锦衣卫这帮人。
毕竟,东厂与锦衣卫还有竞争关系。谁知道这些调过来的锦衣卫,是不是锦衣卫的暗子。这可真不好说。
所以,东厂更喜欢外聘人员。
但是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合格的外聘渠道,甚至真正要本事的人,即便是锦衣卫也不想去东厂。
毕竟,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东厂名声比锦衣卫更坏,而且在没有卵子太监手下做事。
所以东厂招募人员,都是死囚。或者犯事的人。
很多时候,真正能有大罪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
所以总体上来说,东厂比锦衣卫更加良莠不齐。
但而今这个缺点却帮助了他们。
东厂干脆不去想什么龙骨了,找了几个盗墓高手,朱祁镇圈定的彰德府也就是安阳附近,给挖了一个遍。这才找到了第一批龙骨。
数量并不多,只有三千多片。
一挖出来,就派人连夜送到了朱祁镇这里。
朱祁镇看着手中熟悉且陌生的甲骨,说道:“好,让王恕过来。”
不一会儿王恕过来了。
朱祁镇对身边这个几个人都是分工的,于谦是居中主持,而丘濬是更偏向实务一方,王恕却是一直在修大明会典。更偏向务虚一方,只有陈,他是自己跑出来,想要冲锋陷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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