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朱祁镇心思微微一转,就明白贝琳的心思了。
贝琳是被民爵的封赏迷了眼睛,只想再有成果,晋升爵位,不想当什么官了。
这也符合贝琳的性子。
总体上来说,贝琳存在的环境一直很单纯。贝琳有看皇帝的支持,在钦天监之中没有人敢抗衡他。
再加上钦天监本身就是天机构,大体上比外面的官场要单纯一点。
贝琳又是一心放在四海测量与编纂正统历上,他根本没有太多官场博弈的经验。既然有别的方法,能求富贵,贝琳根本不想当官。
或许也是贝琳这种性子,才能让贝琳有这样的成就。
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先生不听听这待诏院是做什么的?”
朱祁镇不等贝琳回答,直接说道:“之前蒸汽机研究,都是直接用铁厂拔款,而今却不会了,内库会拨给待诏院之中,该怎么使用,却是要待诏院总裁来确定的。怎么先生不想当这个总裁了?”
朱祁镇这样做,自然是想建造一个完善的科学研究
体系。
朱祁镇是有超前眼光的,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研究什么容易能出成果,研究什么不会有结果的。
但是朱祁镇不可能一直活着。
所以有一套自己运作的体系,却是很重要的。
之前朱祁镇是用自己的权威确立的蒸汽机研究的绝对核心的地位,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地位或许不会改变。
但是科研方向与经费会让研究者有一定决断权力。
当然了,朱祁镇也很难知道,这个制度能不能延续下去,只能说做好现在,将来的事情留给将来的人去解决。
贝琳一听,朱祁镇这样说,脱口而出,道:“想。”
贝琳在务实不过了。
不管是之前的四海测量,还是编纂正统历,而今的蒸汽机研究,都是逃不过钱的。他太知道钱在这些事情上的作用,一想到经费,他自然不肯放手了。
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失礼了,立即请罪道:“臣君前失仪。请陛下降罪。”
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无妨,如果有了经费,先生想研究什么?”
贝琳的答案有些出乎朱祁镇意料之外,朱祁镇以为贝琳会继续研究蒸汽机,但是他的回答却是:“水。”
朱祁镇说道:“为什么?”
贝琳说道:“蒸汽机本质上是用的水火之力,蒸汽热而为气,冷凝为水。而今所用,只知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臣思量,此乃是水中之理,臣唯有得的。陛下欲求更好的蒸汽机,更好的火车,非要研究水中之理不可。故而臣想研究这个。”
其实贝琳最后一句话,是他临时加进去的。是为了给皇帝一个解释。
实际上,贝琳从来有大愿景的。他从小就想制作一套完善的历法,而在中国古代天学之中,一套历法就是一个天学家的最高成就。
就可见贝琳在学问上的大野心。
在平日之中,贝琳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在学问之上,却是有大野心的。
而今被吴与弼点拨,贝琳心中更是升起了更大学术野心。贝琳知道,自己在儒学之上并没有什么天赋。
而今被吴与弼列入门墙,算是儒家门墙之中一人,但是想要有什么大成就,却是难了。他唯一的优势,是掌握了一套格物致知的办法。
所以,他对研究创制具体的器械是没有什么心思的,他更有心思,沿着吴与弼指出的道路,去寻找天理分散在各种物质之中的理,并合而为一,去追寻天理所在。
朱祁镇听了,他心中既是震撼,又是兴奋。
他问道:“先生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
贝琳沉吟片刻,说道:“臣以为当以算学入手。计算各种水与水汽的比例,研究为什么水蒸腾成为水汽,就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朱祁镇知道贝琳研究的是什么?水的三态。或者温度概念。等等,这种最基本的,在初中物理之中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东西。
但是而今从开始研究,却是未知的东西。
朱祁镇说道:“好,朕准了。不过这待诏院总裁官职,卿也担着吧。今后也不用去遵化了,你在西山之上寻一块地方,建立待诏院,今后就在那里研究吧。”
之前朱祁镇将研究蒸汽机的工作放在遵化铁厂,纯粹是为了方便。而今各种研究的重要性直线上升,朱祁镇自然要掌控其中。
这是一个皇帝的本能。
他本想放在西苑之中,但是想想,西苑的地方虽然不小,但是研究火车动则要一两里的铁轨,需要的地方更大,更不要说将来或许要扩建。
干脆就建立在西山之下。今后也方便扩建。
贝琳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意思。
朱祁镇忍不住多嘴一句问道:“以朕之见,水冷则为冰。春暖花开就会融化为水,加热的话就会蒸腾为气。先生要研究这些,就要先确定温度的数值。比如,冰水相融的时候为零度。”
贝琳听了,心中一动,立即说道:“陛下英明。”
贝琳之所以用数学来计算,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本职工作乃是天学家。他很多时候,都习惯用数字来研究。
好的天学家,一定是一个好的数学家。
但是如何切入贝琳还没有想明白。朱祁镇这一句提示,让他想出了很多办法。这一句陛下英明,却是实实在在的。
朱祁镇见贝琳跃跃欲试的样子,就让贝琳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等贝琳走后,朱祁镇却有几分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
虽然贝琳而今很稚嫩,甚至可以说很笨。朱祁镇甚至忍不住想告诉他一点基本理论,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要的不是什么结论,而是一套能够持续下去的研究体系。
而这样的研究体系就是在这种稚嫩之中,一步步走出来的。而今的成果,朱祁镇甚至感觉如有天助。
他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终于培养出大明第一个科学家,第一次他对改变大明与中华明的将来,有坚定的信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 西北坠将星
第一百四十一章 西北坠将星
朱祁镇的欢喜,并没有能持续很长时间。
伊犁,秋高气爽。草原上来到了最好的季节,冬天还没有来临,所有动物经过了一个夏天的生长,都为了过冬而积累脂肪。
这个时候,是打的最好时候。
而打狂人石亨是决计不会错过的。
其实,石亨而今痴迷于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石亨与杨洪有鲜明的对比,杨洪是沉得住气,堪称老奸巨猾,进退有度。但是石亨却好动之极。
即便是在龙城镇守的时候,漠北草原之上各蒙古部落稍有不驯。石亨就征之。
甚至与其说是这些蒙古部落有异心,还不如说石亨闲不住。
到了西北也是如此。
只是伊犁局面,与漠北不同。
漠北虽然悬远,但是与后方联系紧密。而且各部落虽然分立,但是即便是联合起来,也未必能敌得过石亨。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
伊犁与朝廷只有一路相连,就是从轮台而东南。
东边乃是毛里海部,南边是天山,西边是瓦刺部,至于北边是一片冻土。伊犁河谷内部的各部落,早就被石亨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各部落百姓,几乎全部发配给了戍守的明军将士为奴。
这种做法,在大明内部或许不合适,朱祁镇而今正在努力减少奴隶的存在,但是在伊犁这个地方,却是非常合适的。
伊犁的土地宜耕宜牧,将这些土地与奴隶分给将士们,数万驻军就成为了伊犁的人上人,大明在伊犁也就扎下根来了。
但是除却伊犁河谷之外的地方,却不是石亨能够轻动的。
石亨虽然轻狂,但不是傻子。
西边瓦刺,最少能聚集十几万骑兵。如果朝廷支持的话,石亨自然不怕,只是他进了一次诏狱之后,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至于毛里孩虽然本部人马不多,大概有数万骑兵,与伊犁驻军相当。
但是毛里孩关系网大,孛儿只斤家族的关系网甚至直接通到北京城之中,更不要说,与伊王有姻亲。
伊王虽然在伊犁城之中,并没有什么大权。真正的权力全部在他手中。但是伊王毕竟是伊王。
石亨也是要给面子的。
一来是伊王的身份高贵。二来也是伊王的身份好用,很多政令,如果石亨单独下令,就有僭越之嫌,但是如果以伊王的名义下令,却是名正言顺。
至于天山以南更不要想了。
天山以南虽然有各土司,并不是太安分的,但是石亨能飞过天山?白圭是决计不会让石亨插手天山以南事务的。
石亨左看右看,似乎只可以打了。
好在西域地方大,只要天气好,就会带上数千骑兵围。一来是打,二来是军事训练,甚至震慑潜在对手。
甚至有些时候,石亨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安集延了。似乎要越境西征。
让瓦刺紧张不已。
而今这个时节,更是打的好时节,石亨哪里能坐得住。
于是带着千余亲兵,在天山北麓打。
却见石亨虽然白发苍苍的,但是身手矫健之极,驱马奔腾,左右开弓,追着一群羊群,慌忙逃窜,而石亨每发一矢,就有一头黄羊被射死在地。
他弃之不顾,自然有亲兵收拾。
只是他冲的又快又疾。很快就将亲兵甩在后面了。一队亲兵在后面收拾物,一队沿着痕迹追过去。
远远的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所有人顿时一愣,这是虎吼。
亲兵顿时大惊,什么也不顾了,急忙冲了过去。
而此刻,石亨也听见了虎吼。
却见一头黄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惊得这些黄羊立即转弯,但是哪里来得及,立即扑倒一只,血盆大口咬着黄羊的脖子,一口咬断,随即拖着就要走。
老虎其实是很聪明的动物。
如果有可能,它们是不想与人起冲突的。
只是老虎想跑,石亨却不让了。
石亨简直是见心喜,大喝一声,道:“好畜生,你居然敢抢老子的物。”立即放过黄羊不射,而射向老虎。
箭如连珠。不过一瞬间,就射中数支。
老虎虽然皮厚,但也被射得流血连连。
这老虎连吼数声,放下黄羊就向山中逃去。
石亨自然策马去追,不多时,老虎就进了山林之中。
如果寻常人追到这里,自然要放弃了。但是石亨是谁,他虽然孤身一人,却不假思索,翻身下马,取下挂在马上的长枪,马刀,腰间还别着一柄火铳,徒步上山。
沿着老虎的血迹,不过走了百余步,却听见一身怒火,这大虫反扑而来了。
可见石亨连射它数箭,显然是惹怒它了。
石亨眼疾手快,长枪一指,猛地刺了进去。
好家伙,一见面就要分生死。
却见一寸长一寸强,石亨手中的长枪,硬生生刺入老虎肩头,却不想老虎来势不减,只听崩得一声。
坚如铁石一般的枪杆瞬间崩断,老虎就要向石亨身上扑过去。石亨弃枪拔刀,只来得及退后一步。老虎就扑到了石亨身上。
石亨出来打的,并没有身穿重甲,只有一身护住躯干的轻甲,被老虎一巴掌拍在上面。随即压倒了石亨。石亨这个时候,也不想怎么防守,而是长刀直入,刺入老虎胸前。
就这样一虎一人倒在地面之上。
石亨只觉得身上好像泰山压顶,根本喘不过气了,手腕处的铁袖,来抵挡老虎的爪子。
在这种压力之下,石亨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将浑身力量全部用了出来。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石亨本来就是猛将。而今年老体衰,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山林遇虎,只要全副武装,谁胜谁负,还难受的紧。
石亨大喝一声,居然硬生生的将老虎架起来,从老虎身下脱身。
回头再一看,心头一松,却见这只老虎,出气多,进气少了。
老虎身上数处箭伤,本来就伤势不轻,又被石亨扎了一枪一刀,当时中了要害,否则石亨真的很难从老虎爪下逃生。
石亨一瞬间觉得浑身一松,身上再也没有了力气,不管身边的情况,躺在老虎的血泊之后,看着老虎尸体,笑道:“可惜了一身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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