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在名声上,王恕的名声要比陈钺要好了太多太多了。
王恕也是开口不打笑脸人,说道:“徐生免礼。”
徐春申起身之后,王恕说道:“我听闻江南各行会闻西北大震,愿意为朝廷捐输。”
徐春申说道:“大人明鉴,此乃是我等对朝廷拳拳报效之心,学生上下奔走,已经募集了善款三百万两,还请大人笑纳。这不过是一部分。”
徐春申手中掏出一叠银票,全部是少府的银票。
厚厚一叠,大多是千两银票与万两银票混杂。
并不是徐春申不想全部换成万两银票。而且少府银行之中开出的万两的银票数目太少了。因为这个金额太大了。
这些万两银票之上,很多都是有徐春申画押的。更多是汇票,而不是那种不记名的银票。
王恕看了一眼,纵然以王恕的修养,也一时失神。
三百万两是多少钱?
近乎大明朝廷岁收的十分之一。
王恕已经几十岁,也很少见到这么多钱。甚至手中也很少经手这么多钱。
大明的财政缺口,有了这三百万两白银,足够弥补不少。
只是王恕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徐春申立即说道:“请大人明鉴,实在是江南重赋,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了,这三百万两,已经是江南所有商人扫地为之了,还请大人看在江南百姓的面子上,宽限一二,不要在崔征加税了。”
这一句话,说的是神色并茂,戚戚哀哀,一副为民请命,不惜破家舍财的形象。
王恕叹息一声,说道:“江南百姓的苦楚,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江南百姓苦,西北百姓就不苦了吗?”
“就好像家中子弟众多,幼弟不堪为食,江南乃是长兄,不应该为家中多分担一些吗?”
“本朝国策,就是以江南之财赋养西北之甲兵,如果西北不救,则江南可以独完吗?其中深意,徐生无须我多言。”
“请徐生放心,我会督促下面吏员,胆敢多征一者力战之。这三百万两,就不用捐输了,你们也不容易,天下如此,与朝廷共度时艰吧。”
王恕原原本本的将这些银票推给了徐春申。
徐春申今日这样做,其实也是对王恕的一种试探。
试探王恕到底是不是如传说的那样清廉,如果他收银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对于徐春申来说,最难办的不是收银子的官,而是不收银子的官。
徐春申是做生意的,行贿来说,不过是一种投资而已,而且是一种有赚无赔的投资,是那种你或许大赚,我绝对不赔。
不管投资多少,徐春申绝对有办法赚过来。
这也是徐春申数年以来,家产翻了数倍的原因。
只是对于这种油盐不进的清官,他反而毫无办法。
徐春申又哀求几次,王恕倒是和颜悦色,但是口中却没有一丝的动摇。
徐春申只好自己退去。
王恕见徐春申走了之后,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汪大人,我刚刚差点答应下来。毕竟朝廷急需这一笔钱。”
里间的帘子一挑,说道:“天下之间,能面对这多银子,面不改色的本就不多,而大人心中动念,也没有一丝私念,所想皆是公心,下官佩服之极。”
出来的正是汪岳。
王恕也不在乎汪岳的马屁,说道:“我们的税率,是不是定的低了。”
徐春申如果知道,他在王恕面前露了白之后,王恕反而更加想多征了,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表情。
汪岳说道:“大人,税制改革,乃是朝廷大计,宁肯缓,不可急,先将这这个数目收上来,再说其他吧。”
“大人不要以为,今日如此顺利,今后就会如此顺利。”
“徐春申名满天下,但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人物。”
王恕说道:“这背后的人物又是谁?在南京的时候,已经与魏国公打了招呼了,魏国公是决计不会趟这一趟浑水的。”
汪岳苦笑说道:“大人,我也不知道,我毕竟已经离开商界好些年,而这几年更是变化万端,遍地龙蛇的时代。”
“变化太大了。”
朱祁镇批准民间办厂到而今,快要十年了。
这十年之中,不仅仅是汪岳的少府银行突飞猛进的发展,其他行业更是大规模洗牌,汪岳燧虽然通过少府银行这个机构,能监察不少经济数据的,但是真正情况是什么样的,他其实也摸不得清楚。
他毕竟上岸了。
有些事情,他之前的人脉也不会轻易与他说的。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各地地方真正掌控地方的人,从来不是商人。
单纯的商人从来闹不出什么事情,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
或许将来商人阶级,会发展成为让人不敢小视的庞大集团,但绝对不是现在。
就好像在陕西三原,也就是王恕的家乡,家乡的一些大事,王家不点头,即便是官府做什么事情,也不是太好用的。
王恕也是明白这一点。他暗道:“是啊,在徐春申好对付,但是在徐春申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或者说,是我那位同僚?”
王恕将苏州府进士与世家大族一个个的拿出来,缓缓的推敲着。一个个排除,想知道这幕后的人倒是谁?
而此刻,徐申春思量很久,终于做了决定,半夜出行,乘坐一艘小船。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他就是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能联系并代表广大江南士绅的人。虽然他并不是多喜欢去见这个人,但是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的路可以走了。
不去走这一条路,他只能走一条死路了。
第二十一章 苏州陆家
第二十一章 苏州陆家
夜里。
一盏气死风灯的指引之下,将徐春申带上一叶扁舟,水波在黑暗之中无声波动,将这一扇扁舟顺水推送。
船只悄无声息穿过这一道道河流,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徐春申下了船,立即问道:“大爷可在?”
“徐老爷,你家大爷早就在等你了。”一个仆役迎了过来说道。
徐春申走进院子。
江南园林,在方寸之间,却显重峦叠嶂。徐春申却没有在意,这一步一景的园林,或许是天色太黑,灯光太暗。
不多时,却见一阁飞渡,凌于水上。
几十盏灯光一并照射而来,将这里照射的亮如白昼一般。
更照着再飞阁之下,波光粼粼,金麟闪动。
徐春申上前行礼说道:“拜见陆公。”
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陆永之子陆麟。
他虽然只有一个举人身份,但是在江南士林之中,却是非同一般。
首先,他是陆家家主。
不管怎么说,当年陆永为江南士绅发言,以至于流放南洋,这一件事情,让所有的江南士绅都非常承情的。
再加上陆家本就是江南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可以上溯到当年东吴四大姓,如陆逊,陆绩,等等人都是陆家前辈。
这种影响力本来就是根深蒂固的。
即便是而今,陆家门下,有不少进士举人。
其次,就是陆家这十几年的发展。
天下之间,家族千万之数的家族,大家一致推举广东冼家与松江徐家,这对也不对。
对的是,这两个家族的确是家资千万。
不对的地方是,天下之间,并不仅仅有这两个家族如此。
比如一个让人们一直忽略的,领袖海商数十年的家族,旧港施家。
对,施长安夺回旧港之中,一直在南洋最前线与回回商人争夺影响力。在南洋汉人之中,是公认的领袖。
而今施长安退居二线,已经开始养老了。
但是施家的实力从来没有消减过。
所以很多人,并非不知道施家雄厚的实力,只是更多的事情,将施家看做一方诸侯,而不是商人。
陆永被流放南洋之后,虽然不适应南洋的气候,有这样那样的病情,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年,一直是病恹恹的。
但是并不是说,陆永在南洋就没有什么贡献。
其实陆永的贡献相当大。
南洋汉人海商与回回海商在南洋的竞争,看上去商业矛盾,但是根本上是明的矛盾。但是回回长老,各种讲经人源源不断的来到南洋,还培养出来南洋出身的回回学者。但是汉人海商却没有这个基础了。
并非儒学不如可兰经,而是但凡是在国内出头的读书人,都不会南下南洋的。
陆永的儒学水准,如果放眼中原,不知道排在多少名后面了,与吴与弼,薛瑄,陈白沙等等人,根本没有办法比的。
但是他毕竟是进士出身,又是家学渊源,底子雄厚,比起寻常读书人却又强上了不知道多少。
他在旧港讲学。
各路海商子弟,乃至于施家子弟拜在他门下的不知凡几。
以至于南洋不管再穷凶极恶的海盗,对陆永都要恭称一声陆师,或者说陆夫子。
陆家的根基也迅速在南洋扎下根基。
陆永的幼子,也就是陆羽。陆永在忙于讲学的时候,陆羽一边借助陆永的人脉在旧港扎下根基。
成为施家体系之中有名的幕僚。
并且与苏州陆家联系,打通了从松江到南洋的直接航线。
也让陆家本来浑厚的根基,越发发达了。
苏州所有士绅之中,陆家是参与商业最深的一个。后面很多士绅参与商业,都有陆家在中间牵线搭桥。
故而陆家在苏州的影响力也就越来越大。
成为苏州商界的大码头,谁想在苏州商界混,都是绕不过陆家的。
陆麟头也不回说道:“你与王恕说的怎么样?”
徐春申叹息一声,说道:“没有任何成果,王恕油盐不进。”
陆麟冷笑一声,说道:“北人,不就是这样,饿死鬼投胎,来江南从来没有好事。”
陆麟之所以如此说,不仅仅是之前清丈江南的寇深,与而今的王恕都深深的伤害了江南本地的利益。
同样也是,江南百姓一直积郁于心的积怨。
毕竟从太祖时代开始,江南重赋从来没有改变过,而太祖皇帝以来,在很多地方打压江南士绅的原则也没有改变过。
即便而今,也有江南出身的官员不能担任户部尚书。
以江南风之盛,决计不输于江西。
为什么江西能江西半天下,但是江南士绅却在很多时候都被压制。
江南士绅岂能没有怨言?
而陆麟更是将这种地方冲突与家族冲突结合在一起,他可是深恨北人。
陆麟发泄一番,又问道:“陈钺怎么说?”
他对陈钺这个北人也是很不满的。只是却也知道绕不过他。毕竟是已经喂饱的人。
徐春申说道:“陈钺说,事不可为,除非天下有大事发生,转移了宫中那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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