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名剑山庄
虽然不能让朱祁镇对大明各方面无所不知,但是能瞒的过朱祁镇的事情倒是很少很少。
再加上朱祁镇在无数君臣暗斗之中,修炼出来的老辣目光,让任何一个人在朱祁镇面前都没有一点遮掩。
只是而今,朱祁镇好几次看着奏折,居然睡着了。
在御前会议上,有时候居然会走神,甚至忽略了重要的细节。
刘大夏猜测朱祁镇开始倦政了,其实不然,是朱祁镇开始对朝政力不从心了。
虽然朱祁镇的积威,让大明上下对他不敢怠慢。但是朱祁镇内心之中敏感与多疑,却是绝对似乎随着自己精力的下滑,很多人都变成暗藏心思了。
他此刻越发感受到太皇太后当初对自己的感觉了。
什么东西其实都瞒不过的,无非是懒得理会而已。
朱祁镇忽然看见阳光在地面之上移了一寸,原来他发呆了好一阵子。
朱祁镇咳嗽两声,在奏疏上批阅道:“下部论处。”
这是最近写的最多的批红。
朱祁镇没有精力将这些奏疏一一剖析其中利弊,以及没有一个上书的大臣可能的心思。但是国家大事,容不得一丝轻忽。
朱祁镇也只能依靠众议。
所谓下部论处,就是让内阁某一位大学士,就这一件事情将相关的部门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儿,商议出一个方案,再呈给了朱祁镇。
朱祁镇过一遍,如果没有问题就准了。
就拿韩王薨这一件事情,就是内阁与礼部,宗人府,还有枢密院商议,礼部宗人府是商议韩王的身后事,什么谥号之类的。这是对韩王的盖棺论定。至于枢密院却要问一问,枢密院对这种南迁藩王该怎么处置?
总不能让大明接连丧失亲藩吧。
至于京城之中那些还没有南下,尚且滞留京师的藩王。
朱祁镇也没有多在意。不过是一群败者的哀嚎而已。
朱祁镇看完这些事情之后,忽然发现下面一封奏疏,他打开之后,微微皱眉说道:“怀恩,你是内阁首辅的意思?”
怀恩早已须发皆白,但是精神头非常好。似乎岁月仅仅白了他的头发。
朱祁镇其实也知道,其实怀恩武艺,要比他这个皇帝三角猫强多了。如果说朱祁镇习练弓马,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怀恩却是宫中以刘永诚为首的宦官训练出来的。
要知道刘永诚当初可是跟随太宗皇帝上阵,宦官之中是有一批挤击高手的。说他们能飞檐走壁,那是假的。
但是披甲上阵,能作为皇帝亲卫却是真的。
只是朱祁镇这个皇帝一辈子没有亲临战争,还不如他儿子太子与伊王,都是真打过仗的,所以怀恩从小习练的弓马骑射,长枪大戟,更多是给朱祁镇当陪练。
朱祁镇当初得了胡濙传下的道家养生之术,他自己虽然常年习练,有些效果,但远远比不上怀恩。
一度让朱祁镇觉得,是不是男人少了下面这东西,能让人更长寿。
怀恩上前看了一下,说道:“奴婢不知道,但这也是下面人一片孝心。”
这一封奏疏不是别的,乃是庆祝朱祁镇六十大寿的。
朱祁镇九岁登基,从宣德十年到而今正好六十岁整。
朱祁镇说道:“有什么好庆祝的,活一天少一天,这是盼着我早死吗?”
怀恩说道:“陛下万不可如此说,陛下如此圣寿乃是天下之福。而且陛下当年千秋万寿宴,而今故老提起来,尚且怀念不已,而今天下平定,唯有南洋尚有小寇,陛下何不与民同乐。”
朱祁镇摇摇头说道:“什么与民同乐,朕居九重,动辄生民之血,当初千秋万寿宴,是因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
“而今从简。不要搞什么大花样。”
当初朱祁镇之所以排出这么样的场面,不就是要宣告天下,对瓦刺大规模军事行动停止,大明政策转向,从对外到对内。
这千秋万寿宴,哪里是为了朱祁镇自己过生日,无非是借着这个由头做一些事情而已。
怀恩说道:“是。”
朱祁镇微微一顿,说道:“庄妃的病怎么样了?”
怀恩说道:“奴婢不知。”
朱祁镇冷笑一声。
怀恩掌控东厂,在宫中即便锦衣卫也没有东厂的情报网密集。宫中大小事情,都瞒不过怀恩。
怀恩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般情况朱祁镇问病情,怀恩甚至能将太医院的脉案给拿来。而今不是这个样子,将不知道,说得理直气壮。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庄妃的病,是子虚乌有的。不过,庄妃是主,怀恩是奴婢,有些话不能直接说。但他也不可能瞒皇帝,只能用这种已经说了,但是看上去什么也没有说的话。
朱祁镇叹息一声,却有一些无可奈何。
第十章 少年始入江湖老
第十章 少年始入江湖老
人越老,心越软。
对自己的几个孩子,就越发心慈手软起来。
朱祁镇有九个儿子,其中真正得朱祁镇宠爱最多的,不是太子,而是伊王。
倒不是朱祁镇偏心。
其实朱祁镇将政治上的资源大量向太子倾斜,从来没有一点易储的可能。但是他对伊王更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感情。
朱祁镇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一个就是庄妃。
庄妃入宫不仅仅是朱祁镇的私事,也是一个政治事件。为了安抚刚刚臣服漠南漠北蒙古。朱祁镇必须表现出来他对庄妃的宠爱。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皇后是被选进宫中,一举一动都是封建朝廷女德的具象化。
不管皇太后如何为难他,不管后宫之中庄妃如何顶撞她。皇后从来是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既能将上上下下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又能将不失皇后的尊严。也不激化后宫矛盾。
只是如此一来,千依百顺,却让朱祁镇感觉少了一些女人的味道。
而庄妃比朱祁镇小十几岁,少女时代入宫,艳丽夺人不提,更擅长马术,身形矫健。不为礼法所束缚。
这很吸引朱祁镇的目光。
如果说刚刚开始的时候,朱祁镇是做戏,但是后来的宠爱却是真的。
当伊王出生的时候,朱祁镇虽然有了好几个儿子,但是却与这个儿子相处的时间最多。
无他,太子身为储君,从四五岁开始,就要接受的大明最好的教育,寒暑不缀。即便朱祁镇见得也不多,而且太子更是被皇后教养成一副守礼的样子。
很小就是小大人。
朱祁镇见太子,更多感受到是君臣奏对,而不是父子相谈。
所以朱祁镇作为父亲的情感,有相当一部分都落在伊王身上。
人都这样的,在谁身上付出越多,就越喜欢。
庄妃装病为由,让伊王数次在京师滞留。
朱祁镇岂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只是下不去这个手。
无他,他知道他总就要将位置给太子的。太子一旦登基,庄妃与伊王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他们的苦日子在后面的。
朱祁镇在一天,庄妃作为皇妃是不可能去别的地方,而当他一旦去了,在后继之君开恩的情况之下,庄妃才能跟着儿子居住。
即便朱祁镇留下遗旨,但是死人哪里能管得了活人?
这才想让他们母子多聚几年。
只是伊王而今有一些太过分了。
朱祁镇想了想说道:“去叫太孙过来。”
“是。”怀恩说道。
不过一会功夫儿,太孙就到了。
此刻的太孙已经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了。
只是朱祁镇没有培养太子那样培养太孙。而是让他在京师多学了几日。
朱祁镇看着英气勃发的太孙,一瞬间有一种羡慕的感觉。
朱祁镇随口问起太孙的功课,太孙说道:“孙儿最近再学习南洋海战的战例,对其中汪直将军所提出的一字长蛇阵,特别感兴趣。”
朱祁镇听了,却听出了太孙的弦外之音,说道:“想你爹了。”
对于年轻人来说,似乎说想念谁,思念谁,都是令人羞涩的话语,太孙说道:“孙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祁镇说道:“我知道,父子天性,我又怎么能不想你爹,还有你几个叔叔的,但是生在天家,就要承担天下的责任。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我们家的种种难事,其实对于百姓来说,却是想都不能想的好事。”
太孙说道:“孙儿明白。”
朱祁镇叹息一声,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似乎应该将太子召回来了。
太子在南洋的总体上作为,已经有了掌管一个国家的能力,以太子的能力,如果没有太子的身份,在官场混一辈子,大体能混入内阁之中,混个退休。
至于内阁首辅,却是想都不要想了,甚至连内阁都进不了。
皇帝这个位置,最难为,也是最易为。太子这般锤炼下来,最少能保住皇帝的权力不被别分走。
这就足够了。
朱祁镇而今精力不足,似乎该让位了。
只是人毕竟是感情生物,很多最应该,最理性的决策,是绝对不会做的决策。不是因为不正确,而是因为太正确。
韩雍在退下来不过三年,病死在六朝金粉之地。
朱祁镇又怎么能肯定,自己能够享受得了,这种悠哉林下的退休生活?
有些生活,对于一些人来说,真是休息,但是有些生活,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折磨。
所以,这个念头仅仅让朱祁镇内心之中一闪而过。
他心中暗道:“我还撑得住,且让太子在外面再撒野几年。”
不过,他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是有些表态必须放出去,让一些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朱祁镇将那一封大办六十大寿的奏折,拿了出来,递给了太孙,说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太孙看了之后。立即说道:“皇爷爷之功,比之太祖太宗也不逊色,正逢此吉时,自然要大办特办,与民同庆。”
朱祁镇说道:“太孙,你还记得你在西苑务农吗?”
太孙听了,想起他在西苑之中,还有几亩地。是他自己亲手耕种的,当时弄得上手一个个老茧,太孙对农事也不算陌生。
太孙说道:“孙儿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朱祁镇说道:“那你应该知道自古兴由节俭,败由奢。我皇家用度乃是百姓百倍,以足自奉,要什么大办?民间暴发户的风气,可不能传进我家。”
自从朱祁镇改善了商业环境。
民间有很多人骤然而至大富,就好像之前的松江徐春申徐家一般,当然了徐家的下场,仅仅是给这些泼了一盘冷水而已。
并没有减少这些大商人的出现。
这些人有了钱之后,用来摆排场,奢侈富贵之极,真是花钱如流水,太祖定下的很多制度,比如商人不得着锦。
都被破坏了。
这种风气也传进了官场之中,项忠提高官员俸禄,也有这样一个背景。虽然不能将官员的俸禄提高很高,但也不能让商人能靠着钱趾高气昂。
所以,项忠改革的重点乃是当官的待遇,不单单是俸禄。
太孙听了朱祁镇的训斥。立即说道:“孙儿知错了。”
朱祁镇说道:“嗯,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也长大了,也该历练一下了。”
太孙听了,一时间有些慌神说道:“皇爷爷,孙儿恐怕办不好?”
朱祁镇说道:“有礼部,光禄寺,还有那么帮手,你只要多留些心,不要让人骗了便是了。”
太孙听了,只能答应下来。
朱祁镇又嘱咐了几句,写了一道中旨,令太孙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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