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别楼
这不就是当年自己在临淄时的那一展。
苏婵对着苏劫说道:“还请先生先行入座!学宫中没有酒水,无法招待先生,不过却有母亲精心酿造的茶水,饮之神清气爽,还请先生品尝。”
苏婵端来了一个玉壶,轻轻的放在了苏劫的面前。
苏劫一饮。
脑海里顿时满满的玉蝉儿。
忽然看向秦筝,道:“秦国十二弦筝,你身在齐国,何以会此技艺?”
苏婵面色一红道:“家母所授,苏婵能弹一二,离会此技艺,距离尚远!”
苏劫笑道:“你的才名,传颂临淄,比之秦国甘罗,也算并驾齐驱,我也好奇,日前匆匆一闻,难以窥得全貌,不知可否弹奏一首,让我听听。”
苏婵见苏劫面容亲和。
顿时问道:“莫非先生也懂秦筝?”
苏劫哈哈一笑,“能弹二三,离会此技艺,距离尚远!”
苏婵一听,顿时忍不住笑,知道面前的人绝对乃是当世大才,定有指点之心意,于是立刻坐在案几前,道:“那苏婵便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苏劫点头道:“用你最擅长的曲子!”
顿时,秦筝悠扬。
苏劫却没有认真去听,而是牢牢的打量着苏婵,端坐笔直,英气外露,眉宇如画,公子如玉,有八分苏劫的外貌,两分玉蝉儿的轻灵。
在悠扬的秦筝下,彷如绝世而独立,飘然于世外。
就说这天赋之说,已然远超寻常之人。
让苏劫想不到的是。
苏婵弹的并非当世秦筝,而是后世筝乐。
为何是后世,因为这曲来自于苏劫,苏劫教给了玉蝉儿,玉蝉儿教给了他们的儿子!
一曲终!
苏婵站了起来,稽首道:“先生,苏婵已奏完了,请先生赐教。”
苏劫这才回神,问道:“终归还是生疏了些,非是你技艺不通,而是年龄所限,此等年纪,能到这般地步,已然天赋异禀。”
十二弦筝怎么来说,弦数也多余当世流通的五弦筝。
再加上苏婵毕竟七岁,手掌大小有限,便受了掣肘,无法浑然一体,当然,这是在苏劫这等大家看来,寻常人家已是颇为了得。
苏婵谦逊道:“先生谬赞了!”
苏劫问道:“昨日,我见你之后,让属下前去打听,后来才知,原来你的母亲乃是玉蝉,玉蝉儿之名,在下也多有耳闻,才知你能有此造诣,也算理所应当,如此,也算家学渊源,只是有些疑惑,你昨日说,你的父亲,不知你的父亲是?或许我还认得。”
苏婵顿时一愣。
他很少听到母亲说起父亲,但每每提到这里,母亲眼里那写满了爱慕,崇拜和相思。
此时,一听,苏劫居然说可能认识自己的父亲,不由是满满的期待起来。
毕竟,他还是七岁。
断然无法认为,面前的人是在故意如此相说。
苏婵道:“此事,还请先生赎罪,昨日,苏婵口里的父亲,其实,便是母亲,因为父亲不在临淄,母亲便如父,非刻意相瞒。”
苏劫浑身一震。
紧绷的心绪终归是松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是,他似乎终于轻松了许多,也终于欣喜了许多。
苏劫道:“你当真孝顺!”
苏婵自豪的说道:“我爹,乃是齐国梅长苏!稷下学宫的祭酒,天下士子之首,亦是琅琊榜首,名满天下的江左梅郎!天下第一大才学之人!连齐国大王,丞相后胜,都是我爹的至交,我爹是当今天下最大的英雄!!先生,可认识我爹?”
苏婵的眼睛里放出无数的光华。
在他的心思中,不管自己如何有才学,永远顶着的都是,江左梅郎的儿子!
琅琊榜上梅长苏。
流下多年美谈,还有梅公子和玉蝉儿的佳话,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苏劫反而越来越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江左梅郎?他算什么英雄!”
苏婵顿时变色。
怒斥道:“先生!!家父之名,流传千里齐国,万里华夏,他自然是英雄!”
苏劫说道:“可是他却将你母子二人丢在了齐国,多年不管不顾,天下间又岂有这样的英雄!?你说这么多,无非人云亦云罢了,你可见过的父亲。”
苏婵顿时神色骤然暗了下来,随即目光正色说道:“我爹怎会丢下我和母亲,后胜伯伯说,我爹乃是为了齐国万民,才去的秦国,舍家之小义,而取国之大义,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可比我的父亲!你不许再说我爹!!!我爹是英雄!!”
苏婵的声音越来越高。
声音越发冷厉。
苏劫浑身颤粟。
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模样,心疼不已,恨不得将其拥入怀中,说到底,他苏劫愧疚大了。
他恨不得抽死自己!
苏劫拍了拍苏婵的肩膀,说道:“记住,苏婵,你娘,才是真正的英雄!”
苏婵目光渐缓。
微微点头,撇过目光,道:“我会保护我的娘亲!虽然,我现在武艺不够,但是,等我长大了,我会替我爹弥补我的娘!”
苏劫感动莫名。
这样的儿子!
他有何不满意的。
苏劫忽然正色说道:“你爹,也并不是梅长苏!”
苏婵顿时骇然望来,连连退步。
苏劫自然知道,玉蝉儿为什么不告诉苏婵,自然是不想影响到他!
当此之时。
苏劫既然当面。
又岂会隐瞒。
“你,你胡说!!!”
苏劫道:“你姓苏!!”
“你胡说!!!”
世人只当梅长苏。
所以玉蝉给他起了一个苏字!
苏劫道:“你不信?你可以问你的母亲!”
七岁的苏婵,蓦然跑离厢房,朝着后院奔去!
嘴里还喊道:“娘,娘!!”
苏劫看着苏婵离开的方向,顿时念道:“婵儿!”
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天下一统之日便是你我相聚之时(万字4合一)
当苏劫出现在阆苑之中。
已然换了一副面容,本尊的面容终不在遮掩,阆苑下,此时,一身鹅黄色轻纱的玉蝉儿正在安抚怀里的苏婵,眼角挂着泪滴。
身躯在颤抖。
苏婵终归抬头问道:“娘,我爹不是江左梅郎?他说的是真的吗,爹为什么丢下我们,爹是谁?”
玉蝉儿浑身有些颤抖。
如何说得出半句话。
至于那先生,她如何会不知其人到底是谁。
“苏劫!”
苏婵愕然浑身一怔,瞪大双眼:“苏劫?!我爹是苏劫?我爹是秦人?他不是齐人!”
苏婵自然知道苏劫是谁。
自打他懂事以来,整个齐国上下朝野庶民,临淄士子,谁不知道苏劫。
可谓战国以来的天下第一!
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百年来第一个公爵,天下英雄无数,一遇苏劫半生空。
遥想权相吕不韦,各国君王贵胄,信陵君,平原君,李牧,廉颇,项燕,让无数的英雄折腰俯首。
就连琅琊鬼谷,娘亲的老师,都败于苏劫之手。
刹那间。
苏劫的种种故事,袭上心头。
让苏婵几乎陷入呆滞!!
他身在临淄,如今齐国上下的处境,可谓都是苏劫一手盖压一国,尚未攻打,举国已乱,天下各国余孽纷纷向着临淄聚拢,在野流民无数,在朝阴霾遮蔽,人人畏之如虎!
这样的绝世人物,苏婵平日里,也只是在说书人,和琅琊船上当作故事来听。
心中早就洋溢起了无限的崇拜和遐想。
“我苏婵也能成为这样了不起的人吗?”
然而,而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爹爹并不比苏劫差,自己的爹同样是不弱于苏劫的大英雄!为此而自豪,他可是江左梅郎的儿子。
从齐人的眼神里,他们看得出,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父亲抛下他们母子。
前往秦国。
他知道,在战国之中,有一种人质的说法。
自己的爹爹,就是为了齐国,去了秦国做人质。
玉蝉儿扶着苏婵的脑袋:“你爹是苏劫,苏劫也是江左梅郎,世上从来没有梅长苏,只有秦国公苏劫!你爹是秦国的大臣,主宰着当今天下大势和亿万苍生百姓的性命,他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娘曾经不敢和你说实情,是因为,如果齐国和楚国任何一个你爹的敌人,知道你是苏劫的儿子,一定会有人生出恶心,用我母子二人去要挟你爹,那个时候,你后胜伯伯都保不住我母子二人,你从小就和你爹一样聪明,这其中的道理,娘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相信你会知道娘和爹的苦衷,不能哭,不能闹,因为,你姓苏,你爹是苏劫,你是秦公的儿子,秦公的儿子不可任性。”
玉蝉儿的语气坚定。
恍然之间,似乎准备倘然面对。
七年了。
苏劫来了,当年的事情,也终归是要面对,苏劫要面对,玉蝉儿要面对,苏婵也要面对。
苏婵收住眼泪。
心神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我,我是苏劫的儿子!!”
“不错,是爹对不起你和娘!”
阆苑转角处,一道身影缓缓出现,让玉蝉儿神色一张,两眼望去,七年思念化作无尽泪雨,她极尽想要克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
苏婵转过身,小手指着苏劫,正要说话,随后整个人也不由僵在那里。
转而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他可以断定,面前的人便是时才那位先生,然而,其面容已然于先前大不一般,让他惊愕的便是来人于自己简直如一人。
苏婵颤颤巍巍的喃喃道:“爹!?”
苏劫看着这亏欠的母子,一时欲说不能。
只能两眼看着已然有些憔悴的玉蝉儿。
一时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