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外风吹凉
秦氏忙道:“不是念着蔷哥儿,是埋怨,说一个哥儿生成那个模样,比女孩子还清秀好看,真是没了天理了!又说也唯有那样的,才配得上她子瑜姐姐。”
尹家太夫人闻言释然,又看向孙氏笑道:“你觉得蔷儿哪里不好?”
孙氏笑道:“身边人太多了……”
尹家女人们都笑了起来,乔氏道:“生成那个模样,岂有不招人喜欢的?”
尹家太夫人则道:“他一人兼祧两房,偌大一个宁国府独他一个,也是没法子的事。”
孙氏爱怜的看向尹子瑜,道:“我明白,只是也没别个要求,就想这孩子能多陪陪子瑜,多念想念想她。”
尹家不算大家子,尹家太夫人家教极严,名义上允许纳一妾,但也只是名义上。
尹家二子五孙,一个纳妾的都没有,家庭因此和睦。
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孙氏这些年也见多了大家子高门里的妇人是怎么过的,看似尊崇显贵,可内中苦楚唯有自知。
尹子瑜倒是微笑着看向她母亲,微微摇了摇头。
尹家太夫人笑道:“子瑜若是个好热闹的性子,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孙氏眼圈微红,道:“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女孩子……”
话音刚落,见一管事婆子拿了封信笺从外面进来,笑道:“了不得了,前面送进来一封信,说是贾家侯爷半道让人专门送回来,给姑娘的。”
此言一出,满堂人都笑了起来,眼巴巴的看向那封信。
尹家太夫人喝退了尹瀚想要代劳拆封的好意,尹子瑜去接了过来后,孙氏、秦氏、乔氏并几个好热闹的嫂子都围上前来,也不顾尹家太夫人的笑骂了,尹子瑜拆开信封后,就见信上写的竟是两首半阙词,乔氏诵道: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此为词牌《蝶恋花》。
又一云: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此为词牌《长相思》。
尹家妇人们多不大通这些,忙问向在国子监读书的尹瀚,尹瀚面色复杂的解释了遍后,尹家太夫人问道:“写的可还好?”
秦氏笑道:“我们也不懂这个诗那个词的,小六子,你平日里爱写这些,蔷哥儿是武侯,总不能诗词也写的比你好罢?”
尹瀚捂着心口,满脸苦涩道:“大伯娘,快……快甭说了!没法比,气死人呐!!”
尹湖是进士出身,在一旁好笑道:“大燕鼎定百年来,这两阙词……上一个就算了,只半阙,还忒肉麻,但第二首,能排进国朝前三。”
这评价,惹得众人惊呼。
乔氏“啧啧啧”了半天后,牙差点酸倒了,斜眼看着尹子瑜道:“好小姑子,想笑就笑罢!”
尹子瑜闻言,并不忸怩害臊,而是落落大方的展颜一笑,隐隐有几分尹后的绝世神采,双眸皎皎如明月。
她同贾蔷说过,平生除却医书外,唯对诗词词情有独钟。
这一阙半词,她极喜欢。
看着尹子瑜脸上的笑容,孙氏似被感染,也笑了起来……
……
宣府,总兵府。
后宅内,洗漱罢的贾蔷随华安见过侯夫人刘氏。
得闻贾蔷星夜兼程前来帮助淮安侯府,又成了华安口中生死弟兄,连华文都认为通家之好,刘氏自然相待亲厚。
不仅亲切招待,连华安的两个妹妹也一并叫了出来,见了一面。
这便成了真正的通家之好。
雪中送炭,从来都是风险大,收益大。
当然,华家如此下本钱,除了因为感激外,也需要贾蔷出大力相助。
除夕晚饭罢,刘氏引着两个女儿离席,贾蔷用帕子擦拭了下嘴角后,看向华文问道:“世叔,既然世叔能防备住第一波内外夹击,说明世叔心里还是有些底的。那到底是哪家丧心病狂,做出里应外合叛国之勾当?”
华文沉声道:“是范家临近南门一处货栈的掌柜,勾结了南门三位守门将中的一位,若非我提前留了个心,在城门处设下防备,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贾蔷皱眉道:“范家,介休范家?”
华文点头道:“正是,范家在宣府势力极大,宣德侯在时,便与董家联姻。不仅如此,范家的姻亲遍布朝中公卿,太上皇在时,范家还出过皇妃。整个宣府实权将领,就没有不结好范家,拿范家银子的。而且不是小数目的拿,是真正用金山银海往上堆。所以范家出了事,谁都认为不是范家主家的过错。毕竟,范家总号都在宣府,宣府若是破了,蒙古人难道会饶他们一命?再说,蒙古人是杀进关来,是烧杀抢掠来的,捞一票就走。范家若勾结他们,莫不是还想迁移到塞外?所以,这些人都说范家断不会做此勾当。”
贾蔷摇了摇头道:“对真正的商贾来说,这世上没有甚么不能买卖的,就看对方给出的价格够不够高。再者,范家一个管事就能勾结城门将叛乱,天方夜谭,范家就没有责任么?世叔,城里哪些人是死保范家的?”
华文沉声道:“副总兵侯杰,七位参将中的两位,孙埠和李钟,此三人皆与范家有亲。”
华安在一旁补充了句:“今日范家除夕祭祖,他们都被请了去。”
贾蔷奇道:“范家祖地宗祠不应该在山西么,怎会在宣府?”
华文道:“范家祖地自然是在介休,只是小小一个介休,如何能盛的下枝繁叶茂的范家?八大晋商之族,各有不同的兴旺之地,兴旺之地,便是总号所在,宗祠也就设在哪里。除了逢十大祭回祖地外,其余的,皆在总号祭祖。”
贾蔷沉吟稍许,道:“如今城外兵马对阵,八万大军围城,范家还有心思祭祖?”
华文摇头道:“许正是为了表明心思磊落……”
贾蔷又问道:“城中粮米可缺?”
华文面色凝重的点头道:“缺。”
贾蔷再问:“士卒兵饷发几成,可有亏欠?”
华文苦笑摇头道:“能发三成,拖欠四个月了……兵卒们若不是靠着给范家做苦力搬包卸货,都养不起家。另外,城中武库内的军械也不多了,箭矢、弓弦、刀还有生铁,都不足,此事才最棘手。”
贾蔷闻言皱眉道:“不应该啊,我来前听李子升说,今年九镇中数宣府武备给的最充足,所以朝廷不虞你们缺兵器。怎么会这样?”
华文摇头道:“我接手宣府清查武库时,武库中就没多少库存了。”
华安怒道:“必是朝廷又克扣了手,再加上宣镇有些人往草原上盗卖……”
贾蔷点了点头,最后问道:“世叔,你手里真正能用的人,有多少?要见过血的那种。”
此言一出,席面上气氛猛的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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