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不愧是亲藩之虎!想那毛利家也算是一时之雄了,苦战三个多月,击败幕府数路讨伐大军,可是信纲公一出马,一战而溃,看来老朽答应孙女回去陪她看樱花,是能实现了啊!哈哈!”
要是个油画点的,这会儿一阵马屁该上去了,大家其乐融融,多好,可名将就是名将,作为松平家拔尖儿的几个智囊,松平信纲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倒是目光幽深,死死的向西南眺望着。
“如果是毛利一家,凭着松平信纲一人足以灭之,拔除这幕府西南的一大隐患不在话下,可怕就怕海那面的那位,不肯放弃这个机会,青山公,您还是不要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仗,还有的打!”
这话说的青山幸成禁不住噎了下,片刻,这个小老头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信纲公多虑了吧!他明国东江毛珏的确是算上一员骁将,智将可他也毕竟是明国麾下的军将,幕府的特使已经自浙江登陆,出使明国京师几个月了,依照明国那提防的习惯,没准那毛东江已经被锦衣卫锁拿京师了,他还有可能来干涉我倭国吗?”
“不是有可能,他,应该已经动手了!”
目光冰冷的犹如凛冽的寒风一般无二,可松平信纲的视线却是从西南移开了,反倒是回头张望向了身后来的方向。
“也许这一次,就是不亚于关原大战的合战!决定天下的合战,幕府那面,还望老中大人多多斡旋,必须得提前准备了!”
话虽然如此,青山幸成也被说动了几分,然而想着出兵前幕府老中们的争吵,这青山老头也是艰难的吐出了一口白雾来。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这句话说的还真没错,这头毛利家尚且没有露出败绩的时候,毛珏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次他的触角,还是深到了老相识,九州岛的身上。
岛津家,萨摩藩鹿儿岛城。
九州岛向来被视为倭国的乡下,这儿和繁华的关东也是截然不同,与炫耀权威的江户德川大天守,大阪丰臣大天守截然不同,这儿石木结构的岛津三层见橹始终保持着浓郁的军事味道,墙至少比德川大天守厚一倍,而且二层上还有十几门大筒虎视眈眈的防御着,这儿能成为幕末倒幕力量的西南四大强藩,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和公卿化的德川幕府不同,这儿的武士家臣也是保留着武士最彪悍最原始的传统,大殿上,从家督岛津久光,到底下藩士岛津这个那个,三四十号人,全都是地中海式月带头,中间秃了一块,左手侧放刀,虎视眈眈的跪坐在中间。
一双双眼睛,犹如老狼盯着羊似得,死死盯着中间。
不过在这目光汇聚之下,宋大头非但没有半点窘迫,反倒是老神在在,满是笑意的抱着胳膊。
说实话,他还真感谢毛珏派他来出使倭国了,在大明,他是宋矮子,宋大头,可是在这儿,他的身高居然达到了平均身高,甚至在座这些武士,居然还有比他还要矮的,这让宋大军师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人有了底气自信,做什么事儿自然是事半功倍,根本不习惯像他们似得跪坐,抱着个胳膊鹤立鸡群那样站在大殿中间,带着天朝上国的骄傲,宋献策从容不迫的昂然问着。
“岛津家主,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想好吗?到底是德川,还是丰臣?本使的时间,可是有限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霸道
袁崇焕说的一语切入中心,战争打的就是人心。
只不过人心并不一定要用德政什么的换来,没有统治天下,你再叫嚣你统治的如何如何仁慈,怎么给民众减租,怎么给领主加田都没用,没人会脑袋抽根筋,跟着你去闹。
还好,几千年前华夏的老祖宗已经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与王道同行的,可还有霸道!
现在宋献策就够霸道,抱着个胳膊,站在倭国一国大名的面前,带着轻蔑让他选择,非你即我!
可偏偏岛津家不敢无视来自东江的霸道,就在今年初,就算是幕府竭力掩饰,那个一道打到江户城下,还是震撼了天下大名,那个打着三五桐纹,曾经真正终结了乱世,又带着倭人头一次如此深入的杀入亚洲,打的李氏朝鲜差点亡国的家族又回来了!
如今的丰臣家主是谁大名们还不知道,可丰臣秀吉什么手段他们可知道的一清二楚,纵横关东百年的北条家就是在他手中灭亡的,战争中灭亡的家族更是数不胜数,当年的岛津家更是曾被征服过,那份余威,就让人战栗不已。
而且不管丰臣家与东江啥关系,毛珏也表现出了足够强悍的实力,足够让岛津家抱头鼠窜的实力,就算宋献策这在大堂上如此无礼,按着膝盖坐在军凳上,一手还拿着军扇的家督岛津纲贵,大佬岛津光久一个个还是不敢有丝毫怒色,反倒是丝丝的直抽气,跟牙疼似得。
不过,那头德川幕府也实在是得罪不起,人家才是真正的天下人,好不容易在关原大战中保住领地,两强相争,如今岛津家还不想站队,被宋献策逼得没办法了,许久,岛津光久才无奈的清了清嗓子。
“的确,我岛津家曾经是臣服在丰臣家麾下的,可在关原大战,岛津家对丰臣家的恩情已经报答过了,如今岛津贫弱,只想守好一方氏族就好了,当太阁重临大阪,呼啸天下时候,我岛津家定然第一个奔赴朝见!”
“哦?关原大战出兵三千五,而且从始到总都是个防守状态,你们岛津家自有岛津家的进退之法,这就是你们报答的丰臣家恩情!呵!”
“我岛津家三千将士全都战死在了关原!连我族大将,我父岛津丰久也战死沙场!”
“呵,人饿了的时候,一点馊饭都不舍的,等人饱了的时候,却是鸡鸭鱼肉向前捧,真有道理!”
面对宋献策的讥讽,岛津大佬光久终于是有了点武士的血性,愤而出声,可旋即,宋献策冷笑着的话语,却是让这些岛津武士又是禁不住噎了一下。
可讽刺还是小的,接下来他的话,又是让这些矮子背后禁不住一凉。
“大阪之阵时候,岛津家好像出兵三万,以助德川家灭亡丰臣家,这件事可是被丰臣家记录在了《骏府书》中,既然岛津家还是选择了德川,那么就恕再下打扰了,告退!”
说着,甩着衣袖,宋献策心头爽翻了天,高冷的就朝门外走去,看着他一晃一晃的大脑袋,还真是把这些岛津家藩士气到了极点,一个叫大久保隆胜的藩士家臣杯的拔刀挑起,指着宋献策背影就咆哮着。
“不管什么丰臣家还是东江毛家,让他们尽管来就是了,我岛津家尽管砍下你们的脑袋!这鹿儿岛就是你们的坟场!”
“大久保住口!”
赶忙张口呵斥住这个失控的家臣,大佬岛津光久又是悲催的在背后一行礼,高声分辨着。
“大阪冬之阵我岛津家的确是出兵三万响应,可那也是在德川家康的压迫下,况且我军大将宗恒根本没有带大军进入战场,岛津家手里没有沾染丰臣家的血!”
“不重要了!”
回过头,宋献策又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刁刁的模样,居高临下的伸出手指向大久保隆胜指了指。
“他是你们岛津家的家臣吧?”
“刚刚,他已经代表你们,向丰臣家宣战了!”
不管是岛津光久还是家督岛津纲贵,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藩士们更是哗然成一团,在宋献策冷眼观望中,用倭语激烈的争吵着,足足两三分钟,岛津纲贵的军扇猛地向下一挥,这嘈杂方才熄灭。
看着目瞪口呆的大久保隆胜,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这岛津光久终于是无奈的鞠了下躬。
“宋特使,请稍后,岛津家会给你一个交代!”
也终于是不那么装逼,宋献策这货点了点头,旋即走下了廊下,紧接着,这个屋子里又变成了马蜂窝。
差不多十分钟,宋献策再一次被请到了岛津阁中,这一次,刚刚对他咆哮的岛津武士是再也开不了口了,刚刚还虎视汹汹叫嚣的大久保宗胜如今就剩下个脑袋,被盛放在盘子里,屋内还有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道,还是一手扶着膝盖,一手举着军扇,岛津纲贵凝重的望着自己不说话,另一头的岛津光久则是满脑门汗水,深深的一鞠躬,见此,本来就不客气的宋献策自然是更加不客气,几乎是命令一般的喝道。
“来年二月,丰臣家将携东江大军讨伐罪臣府内藩以及延冈藩,二月十二,日向国,丰臣家希望见到岛津家的大军!”
“遵命!”
岛津纲贵还是没说话,应答的是岛津光久,作为分家,看样子被逼无奈下,岛津家也是学前田家那样分开下注了,一应事物又岛津光久这个分家来承担,如果要是丰臣家重新崛起,他这个分家也跟着在萨摩藩崛起了,取代岛津纲贵成为新的宗家,可要是毛珏败了,丰臣家没有重新立住脚,幕府问罪,则把岛津光久交出去或者勒令他切腹,萨摩藩受到一定惩罚,却还是可以保全。
十足的墙头草,可也真是无奈之举,没办法,毛珏太强了,任何一家九州大名都不是他的对手,而此时,毛利家造反,扼守住了本州岛联系九州的长门,周防二国,像去年那样幕府组织大规模九州讨伐队来援助九州大名,几乎是不可能,这期间,九州各大名就得单独面对东江军冰冷的刺刀。
不管谁为天下人,对于这些大名家族,保证家族的流传,保住领地,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但真和毛珏翻脸,岛津家定然成为东江的首要打击目标,真要是被灭了门,那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此时丰臣家虽然风头正盛,可毕竟还是空架子,把赌注与家族投注在他身上,风险明显比在座这些家臣要高出几十倍来,额头上都见了汗,岛津光久是艰难的抱拳一低头。
“哈依!”
鹿儿岛之行算是暂时画上圆满的句号,在这些岛津家臣无比复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出了见橹,坐上了一辆马车,拍着座位下多出来的小箱子,宋大头又是意气风发的吩咐道。
“出城,向北进,佐贺城!”
“小的遵命!”
这几天也没少被那些倭人家臣孝敬,怀里沉甸甸的,驾车的东江车夫洋溢着一声,高高抡圆了鞭子,马车急促的就像外奔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