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按摩了好一会,半是埋怨,沈氏双手轻柔的梳理着毛文龙的发髻。这话也终于让毛文龙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感慨的叹息着。
“袁蛮子那厮,到宁远上任了!”
“袁蛮子?莫不是宁远大捷的袁崇焕袁大人?”
白天还横眉冷树,到晚上就成了黛眉粉烟,明媚的眼睛流露出一股好奇来,沈氏好奇的疑问道:“有这位大将镇守辽东,老爷的担子不是清了许多吗?何故唉声叹气?”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一提到这个,毛文龙那张老脸却是再一次变得难看起来,不屑的再次伏案起来,一面提笔研墨,一面冷哼道。
“那袁蛮子跟朝中那帮子文臣一个毛病,,好高骛远,好大喜功,好说大话,哼哼,五年可平辽,他可真敢吹!这厮就是个十足的赌徒!”
“他吹牛不要命了,还得连累别人,来之前,陛下已经收了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宝剑,看样子,这袁蛮子是要收辽东之全权,我东江为辽东大镇,自是首当其冲,三月以来,袁蛮子还没到宁远,就已经对本帅做了一堆小动作,前几天更是下公文邀本帅宁远一聚,哼哼,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女人的小心思还真叫可怕,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家男人言语中已经泛起了疲惫与不耐,偏偏,这恰巧成为了沈氏可利用的,话锋一转,她忽然又把话题转到了毛苟身上。
“老爷,刚刚赵先生来过了,珏儿今晚没去进学!”
“哦?”
这个问题倒是让疲惫的毛文龙重新提起了兴趣来,惊异的扭过头来。
“珏儿不是每晚功课必不误,不到深夜不熄灯吗?今日为何不去了?”
“妾身不知!”
说到这儿,沈氏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阴毒与狡猾,声音似乎更加轻柔了点。
“不过落水过后,珏儿似乎变得很不对劲,平日里学的那些圣贤书都被他抛到脑子后去了,今日竟然对妾身动手,而且还对大帅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与平日里仁孝懂礼判若两人,妾身恐怕”
迟疑了下,沈氏才把后面最重要的给说了出来。
“恐怕是借故发泄,故意装傻,对大帅送他回杭州守老宅子,心里起了怨恨!”
不孝在古代可是大罪过!差点当了大学士的郑缦就是因此被温体仁构陷,被崇祯帝无辜的判处了最残忍的千刀万剐磔刑,对父亲心怀怨恨,也是大不孝之一,足以被赶出族谱了!
果然,听着这话,毛文龙的瞳孔凝聚了下。
第四章.银子是个大问题
又是一天日落,毛珏双眼发直的优势趴在他小楼上看着底下皮岛海岸来来往往的商船,夕阳斜照在海面上,每一块仿佛都是放着光的银子,可惜没一块是他的。
“真叫后娘养的啊!”
眼睛冒着金光,毛珏悲催的晃着脑袋。
现在他算是弄清楚,自己在府里是个什么地位了。
他是毛文龙的独子没错,却不是正室张夫人所生,张夫人出身山西大族,祖上曾出了宰相张四维,可惜,张夫人不能生育,于是乎毛文龙在出任叆阳守备时候,又娶的辽阳文家的女儿为妾,就是毛珏连见都没见过的娘。
不过几年前,努尔哈赤大军攻陷辽阳,数万辽民被屠杀,其中就包括文家,毛珏的娘以及毛文龙三百多家人亲族亡于这次浩劫,毛珏被拼死抢出辽阳城之后,也是受到了极大惊吓,整个人变得懦弱少言,畏畏缩缩。
看到他这个模样,毛文龙每每都能想起这次惨事,也难怪毛珏讨他不喜。
万幸张夫人倒真是贤妻良母,这数年时间,她都将毛珏视若己出,精心抚养大。
不过毛珏之前这幅样子是压不住东江镇诸将的,于是毛文龙又在皮岛娶了登州参将沈世魁的女儿为妾,也就是那个尖酸刻薄女,张夫人世家小姐出身,并不善于管理家宅内事,渐渐的,整个毛府内宅的大权都落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女人吗,自己孩子面前都是自私的,尽管还没有诞下子嗣,可毛珏这个长子已经被她视为眼中钉,谋夺毛文龙位置继承人的死对头。前一阵就是她撺掇毛文龙把毛珏送回杭州老家考科举去。这种情况下,这女人怎么可能给毛珏银子,从她管财开始,毛珏每个月二两的零花钱断了有好几年。
而且因为毛珏,连累着素衣,那天的基情老头文伯,好有几个身边人,都是拿不到月俸的,还好素衣是毛珏他娘自小收养,文伯更是他的远方堂舅,俩人依旧对他死心塌地的。
“好了少爷,别郁闷了,婢子还有文伯在这毛府也是吃穿不愁,要那些银钱也没有用,并且一墟淫巧技,不做了又能怎么样?少爷还是该多读书,等着老爷再送少爷回杭州时候赶考上一个状元,给沈夫人好好看看才是!”
还以为自己一番话打击到了毛珏,素衣这丫头很人妻的苦着一张小脸劝说着。
谁知道这话让毛珏更郁闷了。
科举考试?先不说能不能考的上,就算考上了,依照大明官场这黑暗,毛文龙一死,他就是墙倒众人推,还不定给那些文臣整成什么样呢!并且关内也不太平,万一被扔到山陕河南哪个地方当个倒霉县令,说不定哪天就被篷军砍了脑袋,历史上的毛珏啥下场他不知道,反正现在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关内去。
要不直接和毛文龙说,快准备造反吧!袁蛮子要杀你?这个念头刚一出,毛珏脑袋里就是一张看白痴的脸浮现出来,依照毛文龙对自己的厌恶,他能相信都怪了。
“行了,少爷我饿了,下去给我找点吃的!”
“是,少爷!”
毛珏可算开口说话了,还以为自己劝说有了效果,素衣这丫头喜滋滋的下了楼,打发走她,毛珏再一次发狠的坐在书桌上,三笔两笔,一个馒头形状的抽象炉子又被他勾勒了出来,一面画,一面他还咬牙切齿的嘀咕着。
“他娘的,毛爷爷说过,劳动人民是无敌的!没银子,老子就自己干!”
这功夫,楼下却是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来。
“文伯,您怎么来了!”
“听说今天带少爷出去瞎胡闹,还闹到了大营,夫人知道了可是很不高兴,下次再胡闹,家法打板子,老头子我可不护着你!”
“文伯,不是我要出去,是少爷自己”
“你可劝住,就是你的错!”
明显委屈的哼哼了两声,声音渐行渐近,两人也是先后上了楼。
“少爷,文伯来了!”
几天不见,这老头还是满脸基情模样,激动的上前一鞠躬:“老朽见过少爷!”
没等毛珏站起来还礼,这老家伙又是一肚子老生常谈砸在了他脑门上。
“少爷您现在还年少,当以学业为重啊!日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才是大丈夫当行之事!这几日夫人听闻少爷荒废学业,可是痛心疾首的很,想那先贤悬梁刺股,凿壁偷光,成千古佳话,像少爷您这游手好闲,荒废青春,老朽看的都是大为少爷可惜啊”
老家伙跟车轱辘话一般,翻来覆去念叨的毛珏脑袋都大了几分,不过这老家伙也是为了自己好,毛珏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也没跟他顶,而是悲催的耷拉着脑袋听着。
“是,文伯教训的是!这几天我身体不适,这才没继续进学,等我身体一好,立马就刻苦读书,程门立雪,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您看成不!”
也许毛珏认错态度良好,看他低头的模样,文伯是心满意足的捋了捋他那长胡须,从怀里又摸出了个包袱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二十两银子,夫人从她的体己钱里攒出来了,夫人让老朽拿来给少爷,少爷是咱毛府少主人,出去也需要花销脸面,不能让人看扁了!”
“这”
看着那银子,毛珏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刁钻恶毒女当道,他穷的掉底儿,张夫人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可这种情况下,张夫人居然还能把省吃俭用的体己钱拿出来给他,仅仅为了给他撑个脸面,一时间,毛珏感觉自己心头似乎堵了点什么那样,愣了片刻,他重重的摇了摇头,把银子推了回去,强笑着说道。
“文伯,您把银子拿回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采办的,什么都不缺,真的!”
“少爷您就别推辞了,老朽当年也年轻过,年少风流,三五好友,吟诗作对,笑傲江湖,很正常的事儿,其实少爷能出去一趟,夫人也很高兴,就是别再耽误了学业就成!”
笑着又把毛珏教训一番,老头子是满面笑意的走了,到底把银子给留了下来,看着那沉甸甸的二十两,毛珏头一次埋怨的责备向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