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带苏目叶尔泰来还真是对了,虽然女真人也分不同的支脉,可是大家伙都是女真人,那点套路还是相互熟悉的,下午调集来的四个卫九百多人马还没等到,他已经把这个库页岛土著女真的老巢给找了出来,向北大约走了二十多里,差不多在库页岛最细的那个区域,一处被大雪封住谷口,隐秘的山谷中。
别说,这地方要是没有这些咸镜女真,以东江斥候自己找,还真是难的可以,撒哈林山脉陡峭而崎岖的山区间,茂密的树林还有漫天大雪阻挡下,如果不是离近了看,不过区区十几米的谷口还真有可能被一眼忽略了,爬上附近的山峰,毛珏的望远镜向里眺望,山谷中心偏北的山腰上,一个个桦树皮还有鹿皮搭建的房子鳞次栉比的从上向下排列的,那模样可够原始的,有点类似于蒙古包,一丝丝的烟尘从几张鹿皮拼合在一起的房顶上冒出。
整个聚落的最外研,还用树枝树干搭建了一条栅栏墙,不过这栅栏墙可能总共也没有一人高,防范防范野兽还行,在东江军的面前,不堪一击。
从上到下,大约一百五六十个这个样的鹿皮桦树皮屋子,一个屋子按五口之家算,那么这个小聚落总共也就六七百号人,论人力,与东江自然是不成正比。
可这地势,太险了!天寒地冻的,把山坡都冻得光滑一片,如果寨子里的人据险而守,对于东江也算是个烫手的地瓜。
眉头紧锁的看了一圈,毛珏的视线最后落在山坡后面两个巨大的山峰上,这俩山头虽然比富士山,还有济州岛的耽罗山都要矮点,可在这高纬度地区,山顶上积雪也是常年不化了,此时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几十年,让尖锐的山头甚至都有了点火炬那样的感觉,收回视线,毛珏却是对着手里已经拔出刀子,对着寨子跃跃欲试的苏目叶尔泰吩咐了起来。
“派个人去探探,就说本将军到来,让这寨子的人出来迎接!”
“将主爷!”
苏目叶尔泰还真是有些愕然了,深陷的眼窝下浮现出不满与不解,他是焦躁的一抱拳。
“别看这群蛮子人少,这地儿可够险的,如今趁着他们没发现,一鼓作气正好拿下,如果打草惊蛇,就不好打了!”
“如果不是他们杀了咱们的人,这么妄动刀兵,岂不是错杀好人?”
望远镜中,目不转睛盯着两个穿着兽皮的汉子扛着个一人粗的木头,似乎气都不带喘一下,就轻松运到了帐篷内,毛珏随口说道,不过停滞了片刻,回头又张望了一眼自己部队携带来的六磅野战炮,他又是自信的哼哼起来。
“并且就算被发现,本将想拿下这个山谷,也是易如反掌!苏目将军,派人去吧!”
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看着毛珏再一次架起的小炮筒望远镜,再想着上一次甲山之战,轻松被杀得一败涂地的甲山部,打了个寒战,这货又是信心十足起来,拉扯过一个苏目部骑兵,在他耳边用女真语嚷嚷了几句,打发着他带着五六个人从山谷口踉踉跄跄的跑了进去。
生存不易,看似茫然的山谷,毛珏的望远镜中,几个人才刚刚进去,厚实的雪壳子里忽然就冒出了十几个黑乎乎的脑袋来。
说实话,毛珏可不是妇人之仁,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多年,他是深有体会,这个时代的人思想,道德,价值观,与他所在的时代截然不同,许多后世看起来惊世骇俗的东西,在这儿是理所当然,根本讲不通理来。
明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些文明低落的野人女真了。
只不过,毛珏还知道一条,历史上清军的一向重要兵力来源,号称索伦骑兵,也是来自这些野人女真,甚至一直到康熙平定准格尔时候,清军队伍里,依旧有相当数量的索伦骑兵,也正是因为文明落后,生存环境恶劣,这些白山黑水间的野人女真也的确是比汉人,甚至农耕的建州女真部还要勇猛,悍不畏死。
咸镜道三部组成的东江骑马队已经让毛珏尝到了甜头,既然后金能捕捉野人女真充当索伦骑兵,那他毛珏为什么不能?
所以弄清楚之前,他是不想乱杀人的。
可惜,毛珏这脸还真是够黑的,在他满怀希望的注视中,那些吆吆喝喝进去的苏目部骑兵用女真语大声的叫嚷着,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什么礼遇,黑乎乎的箭头直接就射了下来,噼里啪啦插在雪地中。
还好,早就有防备,举着兽皮盾牌,几个苏目部骑兵把脑袋遮蔽的严严实实,青石头打造的箭头倒也奈何不了他们,顺着谷口,这些人又是有惊无险的退了回来。
真不知道这挟真人自己之间怎么也有这么大仇!看着沟通不通,这苏目叶尔泰是亢奋的举起了刀子哇哇叫喊起来,收拢着他的部族准备发起进攻,毛珏则是懊恼的直咧嘴,这儿是个隐患,他也不准备装圣人,让自己即将到来的移民受到威胁,惋惜中,他也是一挥手,旋即毛槊猛地把燧发枪跨到了身前,对着在山谷口不远处的东江卫所兵大声的喝令起来。
“前进!”
虽然没有亲兵团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是排着队列,喊着号子的民兵团依旧整齐,一根根刺刀杀气腾腾的指着青天,尤其是推过来的五门六磅野战炮,在军官的喝令中,是高高翘起了炮头,瞄准的,就是那山寨后头两座高耸的山峰。
几面东江大旗,毛字帅旗,还有一张红彤彤的明字国旗气势磅礴,在山峰中张牙舞爪着。
可就在炮兵马上要叩动燧发机的时候,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这个山寨子里,居然连跑带颠的滚出来十多个人,在着寨子门口就磕起了头,还不住的高喊着什么。
这虎头蛇尾的一幕,让毛珏都是眼睛瞪得溜圆,诧异的张望向了苏目叶尔泰。
也是满是不可置信,这苏目部大人磕巴的翻译着。
“将爷,他们在喊,是否是大明天军?”
十几分钟之后,毛珏坐到了这个山谷中,最大的那个鹿皮桦树帐篷屋中间,燃烧着木头还有干动物粪便的火塘对面,十几个库页岛的本土女真首领族老一个个恭敬无比的跪在地上,在他错愕中,一个老的快走不动道的老土著,颤巍巍的将个大布包恭敬的送毛珏面前。
惊奇的打开布包毛珏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了。
这些东西他太熟悉了!
青铜色的官印,上面印着毛怜卫指挥使,黄色的圣旨,后面是兵部册封的一大堆乱七八糟口水话,还有青色的度牒,上面记录着朝贡通关的次数,最近一次,赫然是在正德年间,最早则是永乐年间。
毛珏还以为自己是这块大岛的先驱者,他真是做一百个梦都想不到,几百年前,大明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统治与秩序,虽然仅仅是松散的朝贡秩序。
眼前这帮穿着兽皮的家伙,就是自己的同僚了!拿着那官印,毛珏有校然的看着这帮家伙,他们也是同样有校然而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
差不点就把大明朝正式册封的毛怜卫给灭了!
“咳咳~”
第三百一十三章.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趟来,毛珏似乎亏了!
寨子没打成不说,作为大明朝的同僚卫所,可怜兮兮的毛怜卫一群野人眼泪汪汪模样还从毛珏这儿讹了不少粮食罐头,不过也幸亏,他们不是杀害东江镇兵的凶手,地理位置上,毛怜卫距离事情发生的中部山脉太远,寨子里穷的一天就能吃一顿,就算是野人,一个个也是冻得孙子样,没等他们赶到十几公里外,不是被冻死了就是得饿死。
不过毛珏也不是全无好处,一边骑在马上摇晃着,一边他还摊开着一张破布看的脑袋大脖子粗着。
那是一张被织在锦缎上的地图,整个库页岛,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哪个病死在这里的大明朝太监之物,毛珏还真佩服古人了,虽然这地图有点失真,就像个被咬了两口的面包似得,可岛屿的山川地理,还有上面大明朝册封的二十几个卫全都详细的刺绣在上面,真不知道没有卫星扫描的古人是怎么办到的。
当然,时过境迁,一百多年前,有的部落卫所已经不在了,有新的部族产生,也有部族搬迁了位置,就比如眼前这毛怜卫,本来他们的部族居住在这儿还要向北的几十公里之外,如今是向南都快到了大海边,所以这上面的人文,仅仅能供个参考。
“将爷,刚刚那些人说,三十年前,从北面据说渡海来了一支野蛮人部族,被称为扎尼鲁部,自到了这库页岛开始就攻杀各部,强迫各部各卫臣服,已经灭了几个部族了,每年夏季,还强迫毛怜卫为他们造船,供奉食物,看样子南下的海盗就是这部人,他们的聚落在大青山那一代,按照地图,应该我部,不,咱东江人手遇害的地方也不远。”
毛珏曾经去过琉球,说实话,那儿真是屁大点的地方,居然还分成了三个国家,打了两三百年才统一,可琉球好歹也有十万多人口,这库页岛上,这些根本就不农耕,完全是靠着渔猎过活的部族能有一两万人都撑死了,居然也搞出来个群雄割据,听着苏目叶尔泰的叙述,那个扎尼鲁部应该也是雄心勃勃想要要一统库页岛,当个库页王什么的。
只可惜,这扎尼鲁部遇到他毛珏了,宏图霸业注定南柯一梦!手头一抖,把那地图锦缎给揣到了怀里,毛珏禁不住冷哼了起来。
九边的兵力分配,三分守城墙,七分耕田忙,甚至组织军队屯田对于军将来说,比打仗都要重要,毕竟想要杀死敌人,需要先保全住自己不被饿死才是。
毛怜卫算是开地图了,接下来的时间,毛珏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红双城的丈量土地上,东江未来要陆陆续续把流民移过来,是要建立个新殖民地辅助东江主镇的,可不是为东江去寻找个负担,能不能站稳脚,这头一年的春耕可极为重要,对自己身边的邻居大概有了个了解,派麾下骑兵去挨个打个招呼就成了,每天拿这个杆,毛珏跟老农似得,乐此不疲的插啊插个没完。
日子还真不禁过,一晃两个多月时间居然过去了,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大抢修,红双城算是基本竣工了,五米高的城墙将两千多栋房屋包裹在了其中,站在西北方向撒哈林山的高坡向下眺望,入眼处到处都是一片艳丽的红色,如毛珏所承诺那样,整个城市的屋顶全都用那个铁矿坑榨出来的红颜料涂抹了一遍,映衬着太阳光,简直是熠熠生辉。
不过还没等这些劳累了一个冬天的红双人休息个几天,繁忙的春耕又到来了,城市农村都经过了规划,除了穿梭在其间的道路网络,城外足足几十万个用红石头隔出来的方格好像巨大的棋盘那样,井然有序的密布在大地上。
今个这红双城可热闹了,东西南北四个门,没个门都拥挤的满满的,不止人,还有牛也在跟着凑热闹,挤在人群中发出牟牟的烦躁咆哮,最前面的人被挤得都贴在了成门上,城门两边的楼梯上,东江的卫兵是竭尽全力的叫骂着维持秩序,可就算如此,也挡不住那些流民疯狂的心。
简直是人生头等大事儿,分田地啊!在流民心头,田地比房子都要重要的多,那是子孙后代千秋万代的事儿啊!去年被赶上船,一帮人还满心的不情不愿,可经历了这几个月与这片土地同呼吸,共劳作,红双城已经在他们身上打上了深深地烙印,没个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儿分的土地,扎根下去。
还有另一个自私点的原因,那就是分到的土地距离城池与水源远近的问题了,第一个分得,肯定是挨着城池旁边,出门回家都近,从红双河取水也近,去的晚了,那么就大往外头排了,什么都得排在人后头。
好不容易,大早晨六点,可算到了开城门的时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中木头吊桥落下,踩着木头门,一场“春季运动会”就拉开了序幕。
“我的我的!户主赵老五,领田!”
“小的王老二,前来领田。”
“军爷,小的是张大锤子,前几天给您抗酒糟那个!您老受个累,先发下呗!”
刻在木牌子上的田籍简直就跟瘫倒在高速公路上的大货车似得,转眼就被一抢而空,拿到顺序号,这些流民农夫又是牵着牛拖家带口全家上阵,跟大地打仗那样一头扎进了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