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这是?”
的确古怪,这阵型有点像猪头阵,朝向前方,拱出来了三个尖,只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张望了好一会,郑芝龙忽然惊怒交加的咆哮起来。
“传旗号,让郑经施大暄加快进军,这帮孙子要跑!”
还真叫猥琐两字,难怪看的别扭,这根本就是个三角形航行阵,难怪三个尖,朝向郑芝龙的都是船屁股,船帆都是反的,毛珏的麾下似乎真都是懦夫,这仗还没打呢!就他娘的要跑!
可惜,他这喊话是晚了不少,好有好几里远的距离,扯起帆的东江战舰就跟见了鹰的兔子那样,溜溜的就飞驰了出去,那些右路轻船的确是加快了,在施大暄郑经几个头头的咆哮下,划船的海盗都累吐出了白沫子,一条条快船卯足了劲儿的往外赶,可也仅仅能看着人家屁股越来越远。
海战就是这样,看着召集,实在是快不起来,追逐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这火还是交了起来,只不过郑军的阵型完全破了,轻装简行的右路快船超过主阵六公里多,在海峡外围撵上了东江舰队的尾巴,而火力强悍,人员充足的主力战舰,才堪堪赶到壹岐岛港口边上,刚刚东江军停留的位置。
在那些突击舰队喘如狗的呼哧中,刚刚还兔子一样向后溜的东江舰队忽然挺住了,咯吱咯吱的木头颤抖声中,十一条四十五米二级战列舰,还有三条三十米三级战列舰缓缓把船头偏了过来,在郑经疑惑的眼神中,又是一阵哗啦哗啦直响,下一秒,他后背的寒毛都禁不住立了起来,一个个森然的窟窿里,冒出来的全都是黑洞洞的炮口!
轻船全都是以突击接舷白刃战,还有烧船为主要战斗手段的,远程火力无限接近于零,你家大人那些大熕船距离还有好几里,那不削你还留着你啊!
“转舵!转舵!”
满是恐惧,郑经嗓子嘶吼的就如同割破喉咙的鸡那样,可哪儿还来得及,在东江指挥官庞大山的猥琐笑容中,各级火炮长又喊出了东江特有的古怪词语。
“发爷!”
一瞬间,一百一十门红夷大炮对着密密麻麻的郑军舰队吐出了黑乎乎拖着长烟的炮火。
六里路,大熕船走了二十一分钟,足够东江炮舰发出三轮炮,然后拍拍屁股接着跑路,到底是红夷大炮发射的榴霰弹,葡萄弹,拥有毁船能力的重炮弹!等郑芝龙赶到时候,精疲力竭的突击舰队已经是一片狼藉,三十七条战船处于沉没状态,几条本来作为火船的轻船更是燃烧起熊熊大火,变成几个大火把,海面上到处飘着扑腾着的郑军海盗,有的已经是尸体了,有的还在惊恐的大叫着,血腥味道招来了鲨鱼群,开始有三角鳍狰狞的在四周盘踞着。
海战这么多年,头一次有智商被秀的感觉,气恼的郑芝龙狠狠一大刀砍在了船头木头上,旋即是愤怒的扭过了头,指着身后的壹岐岛气急败坏的嘶吼着。
“登岛!杀!”
第三百二十五章.慢慢玩
整个战局上看,毛珏是输了。
壹岐岛港口被郑军攻陷,九州岛上也被打开了一道口子,要说元寇防墙四百多年前有效,如今就是一道历史遗迹,一米高的碎石头胸墙,郑军的红夷大炮轰击了不到三十炮就破开了,在夺取了壹岐岛港口的第二天,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郑军海盗部队攻入了天草群岛,在九州岛也开辟了一块前哨站。
郑军第一阶段已经在倭国站住了脚。
只不过站在长崎城头的小山阵地炮台,用望远镜眺望着壹岐岛原属于东江的水泥港口中停泊的密密麻麻的福建海船,毛珏嘴角上却是噙着一股子由衷的冷笑。
四百年前,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忽必烈蒙古大军,可不止是东瀛狂暴的飓风!
壹岐岛,石田郡,犊子村。
因为战争,今年村子里的水稻天干脆就没人种,田地干枯的跟乌龟壳似得,低矮的倭人破屋子也是东一片西一绺的,十几个耗子一样的身影瑟瑟的窝在一块不知道干着什么。
本来还想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这幅模样,海盗也没兴趣搞什么花花套子了,一个大豁牙子领头,歪瓜裂枣的海盗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破草鞋咣当一脚把个坛子踹的稀碎,大豁牙子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天朝郑龙头军临,下令征收粮草,你们这些刁民赶紧把粮食拿出来,不然的话通通死啦死啦地!”
“嘿!没听到军爷话是不?”
半天也没见这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倭人村民动弹还在那儿围着个圈子不知道干什么,大豁牙子顿时火了,上去一脚照着个老太婆背后就踹了过去,本来倭人就矮,这一脚还是带着怒气过去,那老太太干脆球一样咕噜了出去。
然而,没等接着骂,大豁牙子却是忽然眼睛一直,跟着中了魔障那样,紧跟着猛地一捂嘴,到一边就是哇哇大吐着,给那些海盗部下造的一愣,可跟着看了两眼,这帮家伙也是掐着喉咙恶心了起来。
说实话,这些郑军海盗真不是啥好东西,杀人如麻,说动刀子砍人就动刀子砍人,能毫无怜悯心,抢走人最后一口粮食,让女人孩子活生生饿死。能让这些人渣都如此动容,可见惨烈到了什么程度。
不管是中国武当山一带,李氏朝鲜还是倭国,都有弃老的风俗,相当一段时间六十岁的老人就会被直接丢弃到山里,任其自生自灭,虽然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老人也得到赡养,可如今兵荒马乱算得上灾年了,村里的年轻人不是逃到石田城就是缩进壹岐城,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者都被丢下了。
村子里老鼠都吃光了,陆续有人饿死,唯一能吃的东西可想而知。
丢下一群丧尸那样的老家伙,大豁牙子带着一伙郑家海盗狼狈的逃窜了出去。
壹岐港。
郑芝龙很是疑惑的,用他的拐杖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港口水泥面,这么大块“浑然一体”的砖石来建港,就算他见多识广,也是头一次看到。
陪在他身边,陈永华那张老脸却是大萝卜脸又青又白的,不断的在那儿咒骂着。
“这姓毛的,做事儿忒绝了,十几个村子,除了疯子,一片鸡毛都没有留下!”
当年让蒙元部队停滞在海边不前的,不止是神风,就算没有台风,元军也得败退,说来可笑,打败不可一世的蒙古天骄的,居然是这些小日本太穷了。
习惯以战养战的蒙古部队第一次元日之战时候一度在博多湾大败镰仓幕府的武士,可在穷的掉渣的九州,蒙古人根本收集不到支应大军的粮草,倭人自己都饿的又瘦又小,那点粮食给蒙古壮汉塞牙缝都不够。
如今毛珏是做的更绝,整个壹岐岛两三万人口除了老不死的全被毛珏搬到了郡城,岛上连耗子都没给留下,两座郡城在幕府防备毛珏入侵时候曾经用石头垒大幅度加强,还装备了大筒若干,郑军海战是挺厉害,可是攻城就弱许多了,郑成功夺回台湾之战,还是靠着围城迫使荷兰人投降的,对两个硬乌龟壳,一时间郑军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拿下壹岐岛,除了拿下块避风港锚地外,郑军是一丁点补给都没拿到。
天草地区进境倒是不错,天草群岛基本上被郑军夺下,当年蒙军做梦都想夺取的九州前哨站他们如今是拿在了手里,可上一次天草四郎之乱,天草与岛原可是战乱的中心,都不需要毛珏去坚壁清野,这儿已经是十室九空了,还是没什么收获。
当年曹操打汉中,称呼汉中为鸡肋,可鸡肋好点也有点肉,两大块地方对郑军来说连块骨头都没有。
四万多人,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三条宝船能装,二月多在福州誓师,现在四月多了,也消耗大半了,再耗一耗,陈永华都怕回去饿肚子。
“龙头!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了,要么北近,要么马上攻长崎,要快!”
俗话说得好,皇上不急太监急,这陈永华是急得满头大汗,可这会儿,郑芝龙偏偏急不起来了,还是研究着地上那奇怪的巨石,他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
“陈先生,快不了啊!”
“长崎城有毛军巨炮,一发之力,樯橹俱穿,博多湾毛军多西洋战舰,船坚炮利,枉然强攻,只能徒损兵卒而已,为今之计,当行中路,多布悍卒,出岛原,肥前,直趋萨摩!”
终于是把注意力从水泥上挪了开,郑芝龙还笑着拍了拍陈永华的肩膀。
“陈先生,昨晚那个内应不是透出来消息了吗?那毛珏黄口小儿也没能独霸倭国,琵琶湖以北还是原来那个倭国幕府将军统治的,咱们在九州搅乱他的阵脚,北面那些倭人再南下两面夹击,这姓毛的必乱!”
大笑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郑芝龙狠狠地向大海里扔了出去,可是看着他的背影,陈永华的脸上却流露出了满满的错愕来,最后又是沉默的低下了头。
跟着郑芝龙太久了,他也太了解郑芝龙了,说的豪情万丈,可畏首畏尾这两句,说明了他郑芝龙已经没有了战心,换句更通俗的话语,他怂了!
现在郑芝龙是为了面子开始死撑而已,寄希望他说的北面的幕府能争点气,如果没动静,那这场战争郑家军的结局,就是等着补给耗完之前谈判退兵了。
可这个局面绝非智者所愿见!
要谈,当初宋献策来使者时候就答应下来,何苦如今耗费几十条战舰,上千条人名,还把郑四爷搭进去了,付出如此大代价之后再想谈判,毛珏还会给什么好条件吗?
况且陈永华太清楚不过了,毛珏绝对算得上个枭雄,壹岐岛与天草群岛东江不是守不下来,可他偏偏这么容易轻易放手,其战略目的就是把郑家舰队拖住!郑家四万多精兵悍将并不足以让毛珏担忧,郑家军的长处是无与伦比的海航能力,可以在倭国任何一处海面发动进攻,如今的局面看似毛珏丢城弃地,连续败退,实际上,却是郑芝龙这龙头被壹岐岛与天草群岛两个枷锁绑在了长崎湾内。
处心积虑设下如此大的战局,陈永华很怀疑,毛珏是肯那么轻易罢兵言和的主儿?
郑家如今最好的应对策略甚至不用进攻,不用去和长崎死磕,不用去打博多湾,只需要出海,就沿着倭国海岸线北上,拿出自己当海盗的拿手好戏,哪儿是软柿子就捏哪儿,逮住一处就捞一笔!
丰臣政权才刚刚建立一年,尚且未稳定,只要郑家舰队的袭扰让沿途大名有了足够的恐惧,他毛珏要么得哭爹喊娘求和!要么的派舰队冒险与郑军决战,那样也是郑军占据天时地利,可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时间,地点开战,就像当年战胜荷兰人的料罗湾之战那样。
怎么都比留在这儿,看老天爷的脸色强!从天草打到肥前?岸上全都是倭人地盘,成千上万的武士,当年毛珏自己都没敢做这种军事冒险,凭着郑军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