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可算有了个解脱,不用再看着毛文龙的恨铁不成钢的白眼了,毛珏是在陈娇的惊呼中,连跑带颠的拽着她小手出了门。
外面,满天雪花还在飘舞着,一栋栋林立的红色二三层小楼,在大雪中,倒是有了种俄式建筑的感觉,红双衙门也差不多,临街的木堡墙上就开有那种西式的阳台,不用出衙门,推开阳台门,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红双城市民扛着三面神像,舞着龙与狮子,此时也是汇聚在了衙门前。
看到毛珏出来,一瞬间,刚刚还喧嚣的人群转眼变得死寂,寂静的就像寒冬中的漫漫长夜那样,武力上毛珏先让他们挨顿削,文治上,毛珏一手演化了如今的红双城,天命上,就在两个月前,毛珏活生生展现了一手神仙在陆,如今,他毛珏就是这些流民的神!
还是头一次跟随着自己丈夫,在千万人面前露面,手握在毛珏热乎乎的大手中,陈娇心跳的厉害,同时却也是一种自豪感在胸口萦绕,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骑最烈的马,斩最悍的贼,令千万人俯首,相比之下,当年她在江南见到过,那些无病呻吟,满口大言的书生士子,简直比女人都不如!
情不自禁,她又是挽住了毛珏的胳膊。
千万道目光汇聚一身,毛珏却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很甘之如饴,站在阳台,眺望着下面那雪花覆满的一顶顶狗皮帽子,他是先清了清嗓子,旋即猛地把拳头挥了出去。
“神佑我东江!蛮荒之地,披荆斩棘,让红双城屹立在大地之上。”
“做到了这一切,你们都是好样的!”
随着毛珏忘情的演讲,兴奋而夸张的动作,一个个红双城民,脸上也流露出了喜悦与惊喜。
这一特殊的新年,对于东江的政治格局变化很大,不过对于毛珏府上来说,最大的变化莫过于酒窖空了,然后各个客房里扔满了满身酒气,呼噜声跟猪一般的将军们,守岁到十二点,为苦叶镇的市民们发表完了新年感想,这个年宴是终于散了。
整个府都处在一片昏暗中,就连正房也不例外,只不过在那儿大镜子的前面,一双眼睛依旧明亮的倒映在其中。
头上的金钗卸下,满头秀发亦是垂放在了背后,穿着洁白的丝绸里衣,陈娇的心头却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这算起来,从和毛珏成亲开始,这是第一次他睡在自己房中,现在还能听到他均匀的鼾声。
对于这个枕边人,陈娇心情还真是复杂的,自小生长在书香门第,文风之闾,对于这些粗鄙的武夫,她最开始是打心眼里轻贱的,得知自己爷爷把自己许给了个武夫,还是在辽东苦寒之地最野蛮的那种,陈娇最大的反应就是自暴自弃,跟着那吴家小妹东窜西窜,也是这个时候,饱读诗书,富有才学的那吴公子出现了。
可接下来,她对毛珏最大的情感,就是恐惧了,只有真正体验过被扔在水里,绝望而无助的窒息感觉,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尤其是还被父亲祖父,整个家族抛弃了,被亲手扔下池塘,天空中降着疾风骤雨,电闪雷鸣中,毛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许久一段时间,都是她陈娇最大的梦魇。
再然后,就是作为两个家族铁血同盟的纽带,万里迢迢嫁到东江,心如死灰的听天由命了。
不过到了如今,听天由命下怨恨命运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东江,和她想象中土匪窝那样的,三言两语不和拔刀杀人的生番之地似乎不一样,这儿的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温情脉脉,也有朝气蓬勃,而毛珏,也和臆想中那个霸道武夫,杀人不咋样的冷血动物不一样,是个外面英勇伟岸,可是在家里却是会犯二,有时候有点傻乎乎,可也会尊重,会疼人,有时候一举会让人怦然心动的小男人形象。
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抱着胳膊合着眼睛的毛珏,陈娇的神情满带着复杂,许久,她忽然忍不住,伸手抚摸向了毛珏的脸庞。
可谁知道,这一刹那,毛珏的双眸却是猛地睁开,那双眼睛明亮透彻,哪儿有一丁点睡意,刚刚的鼾声,也不过他学着文孟那货故意做出来的,在陈娇不可置信的惊呼中,他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猛地扶住她纤细的腰身,毛珏是举着她狠狠甩进了床榻里头。
帐子被扯下,丝绸发出撕撕的破裂声,一股子含糊不清的咿唔中,挥着鸳鸯通红的肚兜被猛地甩出了床榻,正好挂在了沈戎送的那个暖丝珍珑摇篮子上,一对儿鸳鸯枕也是正正好好派上了用场,轻柔的托着一头秀丽蠄首,几起几伏。
有诗道:江湖儿女几多情,但喜春夜嗔日高!
这咯吱咯吱激烈的战斗中,门外却是一双老迈昏花的贼眼挂满了笑意,拍了拍手上的积雪,毛文龙这老头子笑呵呵从窗户底下钻出来,拄着拐棍颤巍巍的也是向自己的东屋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这个曾经在死人血水里泡过澡的老头子,脚步也是僵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消退了下去。
墙面满是雪的花树下,四个黑影肩并肩,阿德蕾娜,素衣,樱姬,余乐一个不落,四双眼睛怨妇那样盯在了他这个当公公的身上,一瞬间,毛文龙都感觉后背发麻。
第三百四十一章.欲擒故纵,干劲十足
谁还没有个前男友?
万恶的封建社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昨个毛珏倒是想通了,把自己心头一直以来一个大疙瘩终于抛到了一边,这赶在崇祯九年的第一个晚上,他倒是给陈娇和自己补了个洞房夜。
江南妹子自然有着其水乡的独特风韵,算是尽释前嫌,这一晚上毛珏是玩的很疯狂,一直到快凌晨才侃侃睡下,可惜,没等他搂着自己夫人玉体横陈的高山佯好好体验一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美感,大早晨,拐棍敲打着自己家院子里的青石板就乒乓作响起来,紧跟着,两只冰凉的小手猛地伸进帐子中。
“凉啊!谋杀亲夫了啊!”
猛地被惊醒,羞得差不点没把头拱到床下去,陈娇整个上演了个乌龟缩壳,可毛大老爷就没得躲了,一下子被凉醒了,在毛珏杀鸡般的大呼小叫叫中,左面阿德蕾娜,右面余乐儿,俩妞带着阴笑一起把他给拖出了暖烘烘的大棉被。
“老爷别鬼叫了,可是老太爷吩咐,叫老爷起来祭祖的!”
“文孟大人,孔有德大人都在外面,您要不怕他们听到”
“回头老子再找你俩妖精算账!”
看着这俩妞笑的跟个狐狸精似得,哪儿不明白她俩是故意作弄自己,以报昨晚的醋坛子,咬牙切齿接过袍子,一边穿着,一边毛珏还气急败坏的威胁着,谁知道,这阿德蕾娜是蔫坏到极点了,故意把袍子给毛珏反着端过来,迷迷糊糊的毛珏反穿着刚贴到后背,一股子凉霜霜的雪就从口袋中挤了出来,紧接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再一次响了起来。
“凉啊!!!谋杀亲夫了啊!!!”
老头子既然到了,起早祭祖自然又是逃不了,只不过今年,祭祖的地方又有了点特殊,十里之外的北山窊,如今被红双人奉献称的显神台,而且祭祖的规模也大了不少,拜祭老毛家的祖宗,东江一百多号大大小小的文官与战将也全都跟来了,私祭变成了公祭,浩浩荡荡的马队从红双城出发,天还没亮,就带着贡品浩浩荡荡的上了山,日出时分,三面像前,骑士们一个个翻身下马,旋即按照身份地位,在像前跪拜成了几排。
牲口又跟着遭了殃,几名亲兵扬起大刀,鹿,羊,猪,三牲嘶鸣的脑袋被整齐的斩了下来,摆放在了神像下面的排位前,沈光祚的族人,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沈惟敬充当了司礼官,他一身白袍儒巾,长须飘然,潇洒而庄重的拉开了祭文,后头,两个家仆则是把锤子敲在了带来的铜钟上。
嗡~
除了毛珏困的有点睁不开眼睛,人群中,哪怕是昨晚喝的酩酊大醉的孔有德耿仲明几个,也都是一脸的严肃,全神贯注,带着十二万分的敬畏,随着司礼官的唱诵而猛地把头拜下,磕在地上。
不由得他们不敬畏,就像是埃及金字塔面前,人感觉到自己无限渺小那样。三十多米高,三十多米宽的三面巨神像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转动着,飞舞着,或是慈悲,或是严肃,一张张面孔不断自自己面前转过,就算现代人看了,估计都得觉得震撼,更不要说这些崇敬天地神明的古人了。钟鼓声下,巨像摩擦发出的嗡嗡你声让这些第一次目睹巨像的东江将官们震撼的无以复加,这股子神秘感促使下,对毛珏,对东江的敬畏亦是跟着更深了一层。
就算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司礼官沈惟敬,背靠着大像,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战栗,就像奔赴科举那样全副精神都投注在了祭文上,他的每一声慷慨激昂,硕大的队伍就是跟着一声磕头跪拜,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神秘与庄严,萦绕着整个祭坛围拢二不散。
古色古香的祭祀足足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大约是早晨五点出发,知道七点钟,太阳开始昂昂东升,沈惟敬一句浩然天地,佑我子孙!这才结束了大祭,可就算结束了,这些官将也没走,文孟几个粗人是躲在一边,带着点胆战心惊在一边指指点点着,庞大海这货连祭肉都没去分,又是摆上了自己的香烛,馒头烧酒,在那儿磕着头,口中念念有声着,还有沈惟敬,范文举,宋献策几个,亦是带着敬畏,不知道念诵着那一段经文。
毛珏的东江奇迹,在这次权利变动中是又立了大功,就算是毛文龙自己,都是背着手看着巨像出神。
困得眼睛睁不开,这头毛珏跟着脑袋点头呢,那头,毛文龙忽然在他耳边,小声而急促的吩咐了起来。
“这处神坛,一会我带着陈娇她们回铁山之后,你派人封了!此处日后就是我毛家的灵脉,旁人不得轻动!”
正事儿没听进去,小事儿毛珏倒是听的一激灵,一下子蹦了起来。
“父亲,您,您要带着陈娇她们走?”
“哼,你小子!老夫来时候还横挑鼻子竖挑眼,这老夫要回去给你接着卖这把老骨头主持大局,你还在这儿假惺惺,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不是,呃,父帅您日李万姬,孩儿理解,可是陈娇她们几个,在苦叶多待一阵子也无妨啊,哎呦”
毛文龙一拐棍砸在了脑门上,砸的毛珏悲催的捂着脑袋闭上了嘴,毛文龙尚且不解气的愤愤然哼了一句。
“有了媳妇不要爹娘的不孝子!老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这昨晚才把人吃干抹净,今个就赶人走,总有点拔吊无情的感觉,耷拉着脑袋,毛珏是幽幽怨怨的看着毛文龙,那怨妇般的眼神儿,看的毛文龙都是有点受不了,撤开拐杖,他干脆装逼的背过了手,背对着毛珏。
“东江还有些事情,需要提点她一二,况且,你早干什么去了!今个舍不得了?那就赶紧把这儿安置妥当,给老子回铁山来!”
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老爷子这一手欲擒故纵倒是玩的漂亮,听着他言语中略带出点的洋洋得意,毛珏也只好郁闷的一耷拉脑袋。
“遵命,爹!”
私祭又磨蹭到了八点左右,一行人终于是恋恋不舍收拾东西重新上马,毕竟这个封建集权时代,这一百多号甚至可以和东江镇划等号了,他们还得赶回去主持大局,尤其是沈世魁,有着三万多李氏朝鲜常备军在,他的济州岛如今可算是个火药桶。
一步三回头的下了山,红双城都没回,一行人是直接到了海边港口,除了留守这儿的,将领们是一一向毛珏抱拳拜别。
不过有异性没人性,毛珏此时心思也顾不上和他们拜别了,最上应付着,面上,他则是眼巴巴的看着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