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新军阀 第442章

作者:好大一只乌

天雄军!

激昂的鼓声里,数以千计的辽东女真铁骑踏破了清河的宁静,挥舞着鬼头大刀,凶狠的破河而来,可是岸边,一根根长杆组建起了坚实的防御阵地,而比长矛还要具备防御能力的则是一个个乡党父老之间组成的这份血浓于水的牵绊,一个倒下了,几个愤怒的涌上来,父亲死了,儿子接着拎着家伙红着眼杀上去,连续几次冲锋,雪山融水那样狂杯卷的清军几次都被这火红的堤案给挡了回去,红水与堤岸之间相互迸发出不知道多少火星子。

河北已经残破,清军想要获取更多资源,并且在更温暖的地方过冬的话,只能是突破运河,攻击山东,所以抢在这之前,卢象升的宣大边兵是抢先堵住了他们南下的道路,就在这清河,就在这贾庄!

帅旗都移动在了第一线,孝带下那张脸铁青的可怕,卢象升是气运丹田,声如洪钟那样的咆哮出来。

“骑兵,进攻!”

洪亮的吼声中,上千边兵绕着河岸,马蹄狂奔的围拢向了摊头缠斗成一团,清军的背后。

更加的鲜血狂涌,更加的残酷厮杀,目光满是忧虑的督战中,卢象升急促的对身边亲信,兵部执方事杨廷麟吩咐着些什么,后者急促的领命,拔马,消失在战场上。

辉煌背后是难以忍受的孤寂痛苦,战争就是如此,白天一场轰轰烈烈的骑兵对决后,在幽幽青史上留下了几笔耀眼的数字,夜晚则是士兵在难以想象的鲜血与痛苦中煎熬着,宣大军就是如此。

蒿水桥西侧,明军大营。

低沉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白天正面承担了清军攻势的天雄军,淹没在黑暗中,横七竖八躺在壕沟边上的伤兵络绎不绝,还有受伤的战马亦是跪在营垒间,发出濒死的喘息。

就算完好无损的军士,由于这年代的营养不良,许多都有夜盲症,少量没有的,则得不到休息,扛着锄头,带着木锹,摸着黑急促的挖掘着营垒。

相比于黑暗与劳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则是饥饿,历史上记载杨嗣昌故意刁难卢象升军,不发军饷,这是有失偏颇的。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吸干了大明朝的国库底子,崇祯又根本没有做灾害预算,京畿河北一带的府库空空如也,更别睡由于清军的抢掠导致地方官府统治崩溃,粮食根本运不上来。

自逐州出发后,卢象升部就断了供应,只能凭借州县百姓捐助为食,大军只有早晨才能吃一顿稀的。

可对面清军却不是如此,的确,清军没背着粮食从关外进来,可他们来了就是为了抢的,伙食比在关外时候还好些,体力此消彼长,令人堪忧。

卢象升自己就是那个深深忧虑的人。

中军大帐!

一盏孤灯寂寥的犹如萤火虫那样,大明分道地图上,用红笔黑笔绘画的各路进兵图纷乱的就像个孩童的涂鸦,这难看的涂鸦前,捏着下巴上也是凌乱的胡须,卢象升沉默不语,总兵虎大威,杨国柱几个亦是跟着沉默不语着。

许久,黑夜中这才响起卢象升艰难的声音。

“伯祥还没回来?”

最近几场战争都发生在巨鹿城附近,清军这是集结的趋势,再过几天,遭遇到的清军将越来越多,一细节战争的减员,加上大同总兵王朴这厮还借口河北巡抚张其平的命令,分守它道去了,如今卢象升军中不过一万六七千人,凭着这个数量是挡不住的。

至于他背后,高起潜则是督着四到五万人的关宁军,就驻扎在五十里之外的鸡泽,这是一支生力军。

虽然是政见不合,高起潜这个死太监亦是把卢象升当成了挡箭牌,躲在他身后,可要说完全误国,这死太监倒也不是,毕竟那样的话,高起潜大可以像督师的大学士刘宇亮那样,随便找个大城堡垒缩着,而不是吊在卢象升军身后区区二十五公里,战略上,两军算是唇齿相依。

然而,白天遭遇清军杜雷,恩格图部时候,他就派遣杨嗣昌前去求援了,不过结果,却是虎大威艰难的摇了摇头。

再一次,帐篷内陷入了沉默,足足几分钟后,卢象升这才吩咐下来。

“都去休息吧!明个东掳还得发起攻击,还得有着一场血战!”

“末将遵命!”

战场上瞬息万变,在这场巨鹿之战是显露无疑了,卢象升算到清军要南下山东,也算到了清河蒿水桥是清军必经之路,可却没算到,分散劫掠的清军集结速度竟然有如此之快,或者说,人有伤虎意,虎有噬人心!清军同样在算计着他。

凌晨,对面清军军营就忽然骚乱了起来,大批兵马汇入,辰时,大军东南东北两个方向同时喧嚣起来,此时已经是十二月,清水河虽然算得上天险,可寒冷的天气下水流枯竭,渡河点也有许多,多尔衮亲自指挥,宣大军已经是陷入了层层包围中。

迎着清晨的朝阳,昨个血战没有攻下的蒿水桥,今个清军大部队是浩浩荡荡,气势滔天的大摇大摆走过,前面的八旗骑兵披着铁塔那样的重甲,在朝阳照耀下发出着森森寒光,背后是大凌河广宁等历次战争投降建州的明军组成的重兵营,东江之战,清军是让毛珏的火炮给打怕了,这次入关,遇到什么划拉什么,也不嫌弃沉,从各个明军城池要塞拉扯出来的大小火炮居然也有一百多门了,前面牛马拉扯着,后面则是皮鞭抽打着劫掠来的壮丁推动着。

兵家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放弃,虽然突兀的被包围,可卢象升依旧是摆出了防御阵势,他亲自领中军,虎大威防左,杨国柱防右,依托着昨晚挖掘出来的壕沟栅栏摆放火器,三军是呈现三角形靠拢在了一起。

只要等到高起潜的援兵抵达,宣大军就不会灭!

和历史上不同的就是,本该在沈阳牵制关宁锦防线的皇太极,这一次是亲自坐镇到了金前,拉开望远镜眺望着明军在栅栏间推出的毒火炮,灭虏炮,壕沟内伸出的三眼铳之类,一股子刺痛在他胖大的脸庞上隐隐而发,放下望远镜,下意识揉了揉发热的鼻孔,皇太极是犹如苍狼雄鹰一般,咆哮着吼出了军令来。

“摆牙喇督外藩蒙古兵外围明军,驸马都尉佟养正督重兵营发炮击贼,正黄正白,镶黄镶白,满蒙四旗下马作战!速战速决!”

此时的清军绝对算得上训练有素,历史上的最巅峰时期,令出如山!皇太极军令下达,几分钟后,过桥的各色明军火器已然是一字排开,佟养正拔刀喝令,降军填火发射,飞舞的大小弹丸与卢象升军营的边军火器瞬间对着轰鸣起了一曲绝唱来。

击灭了卢象升部等于消灭了明军极其重要的机动部队,接下来的战争将无人可拦,清军也是下了血本,蹲伏在重兵营身后浓郁的硝烟中,建州女真的核心满蒙四个旗蛮兵悍匪握着森冷的腰刀藤牌,张望向宣大军的眼神宛若在老林子里猎鹿那样。

第四百一十七章.身死军灭

整个贾庄成了个巨大的修罗场,四面八方的喊杀声中,宣大边兵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吟唱着大明帝国边防军最后的荣耀,硝烟让苍天都黑了几分。

噼里啪啦的三眼铳发出炒豆子那样的噼里啪啦声响,就算身穿重甲的清军也不断有人被崩倒在前阵,边军骑兵在壕沟边上,与摆牙喇亲兵激烈的绞杀在了一起,每一次相互碰撞,都有无数人在快马飞刀下滚落在尘土中,被马蹄子践踏成碎肉,交相辉映的箭雨犹如飞蝗夜鸟。

宣大军的壕沟营垒更是厮杀成了个修罗场,带着无限的恨意,刀子,长矛甚至拳头牙齿都成了武器,刚刚击发完三眼铳的边军火枪手轮锤子那样把沉重的铁疙瘩给砸下去,砸的刚冲上的清军脑袋歪扭,脖子发出骨头断裂声歪倒一边,跌回壕沟下,然而旋即又是八旗重兵的长矛如林穿刺,没来得及收回三眼铳的边军火枪手被捅翻进壕沟中,接着,天雄军的军士又是端着长矛把场子给捅回来。

刀子都打丢了,相互掐着脖子,两个军士翻滚着砸到了壕沟底下,另一头一个正黄旗军士凄厉的惨叫着,手里短刀凶残的在个宣大军背后捅着,都捅的一片血肉迷糊了。

可双手抱着他,那宣大军也是死死咬着他的脖子,颈动脉的鲜血就像泉水那样向外涌现着,终究是扛不住失血,蛮族步兵先死倒咽了气,满口血腥,那个宣大军吸血鬼那样疯狂的大笑着,然而没笑几声,他也是瘫软的跪倒在了地上。

许多文学作品,甚至一些史书中,都把卢象升描写成了个悲情英雄,明知道巨鹿重重包围,依旧冒死前进,可实际上,那太小瞧卢象升了,与孙承宗差不多,个人荣辱于他无足轻重,卢象升知道满朝文武,虽然叫着开战的一大堆,估计只有他自己是真正主战一派了,他手中天雄军是唯一能给建奴带来威胁的野战部队,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卢象升根本不会将自己的部队带入险地。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伯祥还没有消息!高起潜还没有发援兵吗?”

三重大营已经是完全被攻破,卢象升那焦虑,愤怒,凄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可惜,守着大军后路的总兵杨国柱依旧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身上几支箭杆卡在盔甲上,外穿的白色孝服已经被染红了几片,高举着大刀,撇下了同样满脸硝烟的杨国柱,再一次,卢象升怒吼着冲回前线,一边厮杀着,一边还指挥作战,大声的激励着士兵。

“为了朝廷,为了陛下,也为了家乡父老!杀!”

简直不像个文人,几十斤的大刀在他手里上下翩飞,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卢象升所在的地方,依旧犹如一颗钉子那样死死卡在建奴前进的方向上,几个人冲上来,几个人成为刀下亡魂,可他伟岸的身姿也成了建奴们的眼中钉,厮杀中,一个牛录额真忽然矮下了身子,猛地拉圆了复合弓,一只眼睛闭上,另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长刀上撩,带起一大丛血腥,战神那样的宣大总督。

噗~

“督帅!”

摇晃了几下,卢象升是终于倒下了,像个大明军人那样倒下了,凄厉的喊声中,一个亲兵生怕他被践踏,舍身铺在了他身上,接下来,又是飞蝗般的箭雨落了下来。

失血与疲惫中,视线已经模糊了,没人知道这位大明朝的战神最后一幕看到了什么,在他的嘴角,似乎浮现出了一股安宁来。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未时,宣大总督,兵部侍郎衔,督天下勤王兵马卢象升战死巨鹿贾庄,宣大边兵旋即崩溃几近全军覆没,清军获战马两千七百七十六匹,驼十峰。

傍晚,消息传到鸡泽,还在纠结援不援助的高起潜大惧,当夜率领关宁军向后撤退,沿途遭遇清军伏击,撤退演变为溃退,五万大军一箭未放,连续溃退属百里,折兵上万人。

三日后,又是一支茫然无知的队伍原路返回,经过了这里。

“这寒冬腊月的,怎么漫天都是乌鸦啊!”

哇哇的不祥叫声吵闹的文孟满心烦躁,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他是不耐烦的叫嚷着。

前头拉着马缰绳,宋献策则是担忧的摇着头:“天光浊气东升,东鸦不止,天玄星暗淡,气冲中宫,不是好事情发生!咱们需要快”

话音为落,前面探马的沈睿忽然焦虑的跑了过来。